後宮絕對是個磨練意誌的“最佳”場所,此地並非不去惹事便會相安無事的地方,要學會合群,要學會奉承,要懂得保護自己,說話要謹慎,聽得懂弦外之音,最重要的一點是,萬莫死心塌地跟隨某個小群體,更要懂得周旋,做人要圓滑,否則一旦針鋒相對的那股勢力得了勢,定會將你置於死地。


    小舞則毫無懸念地跟了夏幽瀾的小組織,還有一隊秀女向著一品護國公的女兒陸可兒,兩家長輩在朝中本是死對頭,兩家晚輩自然是彼此厭惡。


    這日,夏幽瀾正坐在院中曬太陽,小舞蹲在一旁幫她捶腿,其他幾名官宦之女在旁給夏幽瀾沏茶講段子,歡歌笑語不絕於耳,不過那聲調必然是假了些。


    “喲,這皇後之位還未定呢夏家小姐便擺起譜來了?”陸可兒率領一幹“朋友”不請自來,看那架勢就是奔著找茬來的。


    夏幽瀾看都未看陸可兒一眼,將一顆葡萄珠放入口中,命拉曲兒的姑娘繼續奏。


    “若並非我父在邊關鎮守,哪有你們的安生日子?”陸可兒對夏幽瀾的刁蠻霸道早有耳聞,但親眼所見還是頭一遭,且印象頗差。


    “怪不得一大早烏鴉便站在屋簷上瞎叫喚,原來是把你招來了,”夏幽瀾冷哼,“陸國公驍勇善戰盡人皆知,但是這話分誰嘴裏說出來,旁人說那叫讚美,你來誇叫邀功。還是陸國公心有怨氣,想借你的口對皇上表示不滿?正如你所講,我還未當上皇後,邀功找皇上去。”


    陸可兒怒目圓瞪,看向一幹趨炎附勢的官宦之女,諂笑道,“牡丹之愛,宜乎眾矣。”


    此詩句的意思是:爾等隻顧追求名利跟風拜俗,我跟你們不一樣!


    “別扯那些有的沒的!本小姐並未挑釁於你,是你找上門來遭奚落!”夏幽瀾把茶杯摔在地上,“要趣的我或許不如你,要比武你未必是我對手,莫在我麵前裝腔作勢,慢走,不送!”


    小舞唯恐雙方大打出手,起身相送之時說了些不鹹不淡的話:“人在屋簷下哪有不低頭?勞煩陸小姐先行一步。”


    陸可兒怒指小舞,悻悻而去。


    “死丫頭,你那話是說我仗勢欺人了?!”


    這不明擺著嗎?小舞搖搖頭,繼而蹲身收拾一地瓜果皮。


    夏幽瀾則興致全無,轟趕眾女回屋,憤憤地坐回躺椅,抬腳踢了小舞一下:“去,給陸可兒的飯菜裏下點瀉藥。”


    “……”小舞不予回應,收拾完垃圾起身欲走,夏幽瀾蹭地一下火了:“莫以為進了後宮我就不敢把你大刑伺候!”


    “今日所有人都看到你占上風,你若真想害她,自己吃瀉藥還差不多。”小舞本是無心一說,夏幽瀾卻琢磨著是這麽個意思。嘖嘖……她看向小舞忙碌的身影,死丫頭果然比她有腦子。


    她追上小舞,陰陽怪氣地問道:“你昨晚三更半夜去何處了?”


    小舞沉默不語,她去禦書房幫皇上批閱奏章,皇上告訴她必須守口如瓶。


    看多了奏折,她也從中悟出些道理,譬如張官指責李官玩忽職守,李官第二日定會呈上一則反告張官的折子,顯然,整個朝廷裂成兩半,而這其中通風報信之人定是能接觸到這些奏折的大宦官,至於為何還是要呈上來,必定是與其有利益衝突的眼中釘。


    正所謂隔岸觀虎鬥,兩敗俱傷,不費吹灰之力鏟除異己。


    小舞隻是覺得吧,當皇帝確實不容易,何況昭夕帝登基之時朝中已是一盤散沙,沒有充分的水源根本無法再凝聚一體,所以,皇上在等待大換血的時機嗎?


    “跟你說話呢!昨晚究竟去哪了?”


    “吃壞了鬧肚子。”小舞的神色中閃過一絲慌張。


    夏幽瀾也並未追問,心想小舞是否會見小鬼去了?她會默默關注此事的。


    ……


    傍晚,當所有人都睡下,小舞這才躡手躡腳地溜出大院,按照皇上所給出的路線一路跑到禦書房後門處。


    “請皇上恕罪,奴才來遲了。”小舞氣喘噓噓,隻因夏幽瀾才剛睡著。


    “去忙吧,今日折子很多。”白染倚在窗邊賞月,不知因何故輕聲一笑。


    小舞聞聲望去,不知是錯覺還是起猛了,居然看到昭夕帝的瞳眸中映襯著一隻白色小兔,小兔好似正活蹦亂跳。而他麵朝的……是月亮。


    “皇上……您,您看到了何物?”


    昭夕帝笑容微斂,即刻收起穿透雲霧的天眼法力,信步走到臥床旁,喝茶,閱卷。


    經過幾日來的相處,小舞逐漸對昭夕帝減少了幾分懼怕之感,不過皇上的個性真是冷,可以幾個時辰不說一句話或索性打坐。


    更奇怪的是,漫漫長夜,他誰的牌子也不翻。


    小舞舒了口氣,坐在矮桌前繼續審閱奏折,當她看到一份夾在竹簡中的書信,又申明皇上親啟的字樣兒時,雙手呈上。


    白染瞄了一眼,故作不耐煩地推開:“又是狀告巡撫的折子,不看。”


    “是……”小舞至少見過三四封諸如此類的信件,她也從側麵打探了一下,巡撫大人正是夏丞相之子。


    巡撫巡撫,巡行天下,撫君安民。顯然,夏巡撫的所作所為已達到人神共憤的地步。


    小舞返回桌邊,想了許久,又看向神色淡然的昭夕帝,再次起身,悠悠地跪在皇上麵前,正色道:“皇上,南方遭受水災,莊家顆粒無收,當地知府懇請賦稅減半。”


    “賑災款已批,即刻抵達重災區,還要求減稅?不允。”


    “可是……”


    “嗯?……”白染拉長低沉的尾音。


    小舞磕頭致歉,但想到處於水深火熱的災民,她忍不住又道:“奴才讀書少,若有說錯的地方還望皇上寬恕……賑災款是批了,奴才隻是揣測,未必能落到百姓手中。”


    “嗬,莫非你在隱射朝廷命官貪贓枉法?”


    “疾書一封封送入宮中,不是夾在竹簡裏就是藏在畫卷中,為何那些官員要選擇偷偷狀告?”小舞緊蹙眉頭,“奴才本不該多嘴,但奴才了解百姓們的生活,隻想告訴皇上,那些所謂五穀豐登國泰民安的喜報未必屬實。”


    白染望向她憤怒又緊張的表情,合起書卷,不以為然道:“是與否又怎樣?你也看到了,朕手中一沒實權二沒兵權,但皇後隻能立一個,你倒說說,朕是要兵權還是政權?”


    “……”這問題可大了,原來皇上並非無心整頓朝野,隻是他在考慮先取回哪一樣。


    “若皇上不嫌棄,奴才願意替皇上去一趟南方,先想辦法瓦解不該存在的那股勢力。”


    “就憑你個十四歲的小丫頭?”白染口吻輕蔑,眸子卻閃過一絲笑意。


    “貪墨之風其實並不難瓦解,錢來的不幹淨自然也不願讓人知曉,我按照密趣中所提到的官員名諱走一圈,真貪婪還是被冤枉自會一目了然。”小舞微揚視線,“隻要皇上信得過奴才,奴才願意一試。”


    “你可知此行凶多吉少?”


    “知曉,但相對的,奴才身為女兒家自會減少對方的戒心,何況……奴才還有‘金剛護體’……”她閉了下眼,這“金剛罩”指的是洛寶。他自己說的,會做結界,刀槍不入。


    一切都在按照白染的計劃順利進行著,無界靈寵護主心切私自下凡,無形當中助霧舞增長的勇氣,似乎所有的事都在按照一對一錯的形式進行著。


    “瓦解某重臣黨羽之後,便可取回兵權,天下歸還於皇上。”小舞鍥而不舍。


    “說得真輕巧,你能活著回來再說,”白染抿了口茶,道,“何況,朕憑哪一點相信你不會同流合汙?”


    “實不相瞞,奴才並非知府家的小姐,陰差陽錯入了宮,關於這一點,懇求皇上莫追究。所以奴才從始至終未垂涎嬪妃之位,隻想在有生之年做一件有意義之事,哪怕是失敗,也不枉在人世走一遭。”小舞近日來真的被那些奏折壓得透不過氣,全都是謊話連篇!


    “貪為惡,何為善?”


    “不害人,不嫉妒,待人友好,銘記恩情,孝敬長輩,一切以佛學為宗旨的教條皆為善。”


    聽罷,白染長籲一口氣,倘若霧舞可以保持此信念一路走下去,或許真的會從情感的糾葛中擺脫出來。


    “朕知曉了,回去休息吧。”


    小舞一怔,“皇上,奴才可以……”


    “不必,偌大王朝豈有讓你一名女子冒險之理,從明日起,你隻需要做一件事,”白染揚起一根手指,道:“將唐玄奘從西域取回來的六百五十餘部經書全部閱讀且盡量理解,給你兩年時間,朕向你承諾,待再見麵之時,讓朕見到精通佛學的你,而朕,會給全天下的百姓一個交代。”


    白染的眸子染上一抹柔光,這縷光芒又堅定如鐵,直入小舞的心脾。小舞不自覺地彎起嘴角,篤定地點點頭:“奴才相信皇上定能取回本屬於皇上的江山社稷。”


    十四歲的半大孩子,不懂這筆交易中的不合理性,隻知曉皇上終於振奮了,她當然也要努力學習佛法,為了全天下的百姓可以遠離貪官的剝削,這件事還算事麽?念經趣念到兩眼昏花都值得!


    白染注視她天真的笑容,莞爾一笑。螳螂也好,黃雀也罷,還有一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早已部署好一切,隻待霧舞自願步入佛學的殿堂,讓佛學的種子在她心中生根發芽,徹底忘卻冥界,以及與之有關的……那些情感。


    兩年之後再見吧,屆時,為師再送你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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