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在南城村所有的事情都遵從著一個簡單的規矩,沒有繁瑣的儀式。(.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花哨的吹吹打打,嚎叫痛哭。人死如燈滅,誰都會有這一天,擋也擋不住,村人們都理解這一點,去默默地送死者一程,無聲的表達一下自己心中的不舍就足夠了。


    一條長長的隊伍,隊伍裏所有的人都穿著白馬布長衫,隊伍最前端,幾個漢子挑著白幡,白幡被風吹的呼啦啦作響,另外四個漢子抬著那口薄皮棺材,走在隊伍中間。人們一言不發,邁動著機械的腳步,前往山中的村墓。


    忽然變天了,不知從哪裏吹來烏雲,遮起了陽光,天空變成了土黃色,平地刮起了大風,卷起地上的沙子,肆無忌憚的打在人們臉上。


    薑月言默默走在隊伍中間,看著前麵的棺材,棺材上的油漆還沒有來得及幹透,風吹起的塵土。粘在上麵,讓棺材失去了本來顏色。無所謂了,再過一會兒,棺材就要埋在土裏,變成塵土的一部分。林子裏,遠遠傳來幾聲貓頭鷹的嘯叫。它們在感歎,又有一個靈魂走遠了。


    我覺得此刻的場景竟然如此熟悉,也是穿著白麻布長衫,走在送葬的隊伍裏。在回頭的那一刻,才認出了自己。後背上忽然一涼,回頭看去,遠遠的高坡上,一個消瘦的身影正在遠遠的看著這邊,一瞬間不由的熱淚盈眶。已更新


    是一個中年婦女,從模樣看,跟薑亨通有幾分相似,這人應該就是薑亨通的妹妹,薑月言的姑姑薑梅了。


    薑梅臉色蒼白,坐在薑月言床邊,摸著侄女的頭發,眼淚大滴大滴落下來。


    “孩子!”薑梅把薑月言緊緊樓在懷裏,她本來是有事情要來找奶奶幫忙的。但是到了南城村,沒想到母親過世了,卻在這裏遇到了侄女。最擔心的事情雖然沒有發生,可是,侄女終於還是跌落在宿命的怪圈裏,並且接替姑姑成了新一代靈女!


    “不行!我不能讓你再走回老路,年輕人應該有新的生活!她有她的天地,你也不該屬於這裏!


    薑梅一把拉起薑月言的手:“走!現在就走!離開這裏!”


    “不!姑姑,我發過誓。已經不能離開了。”


    “咱不管!去他的鬼誓言,我要帶你走。”


    薑月言把手抽回來,“晚了,姑姑。我要借助神的力量,參透那個謎!我不想他死去!我要打破魔咒!”薑月言向姑姑大喊。


    薑梅再次拉住薑月言:“可我不能再讓你走老路!沒有人能看透,沒有人能破了魔咒,好孩子!你沒有義務這樣做!跟我走吧!”


    “我不會走的!”薑月言搖著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我必須這樣!”


    薑梅此刻才注意到,薑月言的發髻已經盤起,最後,她的目光落在那對黃色的大蠟燭上。忍不住走上前,一把打落在地。


    薑月言驚訝的看著姑姑。


    “以後,千萬不要再用這種蠟燭!”薑梅道。


    薑月言小心的問:“以後?您是說,允許我留下來了?”


    “姑姑勸不了你。等你自己慢慢想明白吧!”薑梅說,“不要再用這種蠟燭了,記住姑姑的話。”


    “蠟燭?”


    “蠟燭有毒。”


    “為什麽?”


    “你別問了,我知道的也不多。過些日子,姑姑會在來看你,你要好好愛惜自己。不管怎麽說,見到你好開心!我要走了,在這裏我一刻也呆不下去。”


    “您不想看看她嗎?”


    薑梅搖了搖頭:“不想。”


    薑月言把門窗鎖好,拉著我來到後堂,點起蠟燭,打開了那隻黑箱子,美女人麵具依舊微笑著躺在箱子裏。


    “難道它真的會知道答案?”我疑惑地問道。


    “麵具在手,答案卻遙不可及,相信每一代的靈女肯定都曾向神問過這個問題,顯然,她們都沒有得到答案,所以噩夢仍舊在繼續。”


    “阿永,你先來!”


    “啊?你要我戴?”


    “試試唄,反正沒人知道。”


    “不太好吧!那我試試。”其實我比她更想知道答案究竟是什麽。但是奶奶曾說過,外族的人戴了之後沒有效果。


    戴上麵具,我就開始閉目冥想,口鼻之中充盈著青草的香氣,答案在哪裏?恍惚中,我真的聽到了一個聲音,似乎是奶奶,她的聲音來自遙遠的天際:


    “孩子!你要求什麽?”


    我答道:“我要那個答案!怎麽樣才能讓靈女的丈夫不死?”


    眼前突然一暗,出現了一團烏雲,烏雲漸漸變化成一張臉,竟是麵具上那個美麗女子,臉慢慢的變化著,變成了很多女人的麵孔,有的憂鬱,有的興奮,有的在微笑,其中有奶奶的,有姑姑的,最後,竟變成了薑月言自己的!


    對每個麵孔,我都會默默問上一遍,包括她自己。所有的麵孔都在搖頭,都在歎息,沒有答案,沒有答案……怎麽會這樣?半空中傳來長聲歎息,有人在說:“救一人……殺一人……救一人……殺一人,神最公平……神最公平……”,


    烏雲變成了白雲,如海浪般向前翻滾,從山坡上席卷而下,山下是條小公路,一輛吉普車正在公路上疾馳…….一個穿著白衣的女子,女子笑了,露出滿嘴黑牙,那是啞女!忽然一切歸於黑暗。


    摘下麵具,我才發現自己早已經大汗淋漓,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接受這樣一個結局。


    薑月言期盼地看著我問道:“咋樣?”


    我遺憾地搖搖頭。


    “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的!”薑月言喃喃問道。


    “原來任何人戴上這個麵具都可以看到和聽到,隻是以前沒人試過。或者說,有一個人曾經試過,就是啞女。所以奶奶才要把啞女給毒啞了。至於這救一人,殺一人,是什麽意思?是什麽意思啊!”我的思緒被敲門聲打斷,門外除了阿衝,還有一個消瘦的年輕人,戴著副眼鏡,一臉惶恐。


    “靈女!求求您!救救她吧!她才二十八歲啊!”年輕人跪倒在地。


    “進來說吧!”


    他叫史東林,是一所山村小學的教師。六年前,響應大學生支援山區教育的號召,來到了山城,在這裏遇到了竹子--他一生最愛的人。婚後兩年的甜蜜時光一晃而過,而不幸卻不約而至。竹子因為頭痛,倒在了課堂上。檢查結果竟然是得了惡性腦瘤,還長在了主神經上。因為無法手術,隻好采取保守療法,化療放療的作用無非是把竹子一頭青絲變沒了,腫瘤卻仍舊在繼續擴散,病情發展很快。兩天前,竹子陷入了深度昏迷。


    史東林淚快哭幹了,家中的積蓄早已用盡,隻好到處舉債來支撐高昂的醫藥費,在今天早上,他接到了《病危通知書》。看著這張通知書,他連死的心都有了,忽然想起以前聽過的傳說,在南城村有一位靈女,有求必應,神力非凡。他帶上所有的錢,一路打聽著來到了南城村。


    看著跪在床前的男人,薑月言有掉淚的衝動。他有著消瘦的臉龐,稀疏的胡子,卻又眼瞅著要失去自己最愛的人。


    她決定幫助這個人。她要戴上麵具,但是被我阻攔了。


    “還是我來吧!”


    再次來到了後堂,戴上麵具,青草香氣再次襲來,我閉上眼睛,在心中默默祈禱,如何才能幫助這個男人?如何才能挽救竹子的性命?萬能的神啊!請給一個回答!


    還是一樣的情景,烏雲湧來,黑漆漆鋪滿整個天空,天外隱隱約約傳來奶奶的聲音:“救一人……殺一人……救一人……殺一人……城南十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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