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得很重,悶得令人透不過氣來。進了二門,就聽見哀哀的哭聲越發近了,樓明傲不知為何突然冷笑了一聲,繼續向前走。入了長清宮,身著縞素的各宮嬪妃已到了大半,上官逸坐在上殿眼神疲怠,文武百官默立一旁。大殿上停立著梓宮,冷煙繚繞,樓明傲實在看不清牌位上的細節,隻一個“夏”字入目。


    伴著妃嬪爭先恐後的哭靈聲,她輕步緩緩入殿,上殿位中那雙疲怠的雙眸微微閃過,一抹亮麗隨即黯淡下去,隻傳來淡淡的言語。


    “端慧王妃——你終究要來送皇後一程。”聲音冷冷的。


    “主母,您醒醒——”這一聲似乎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緊緊拴住了自己。樓明傲猛地張目,看著空空蕩蕩落滿塵土的屋梁怔怔的說不出一個字。直到璃兒的臉入目,緩緩呼了口氣,由蒲團中坐起,還來不及說話,隻聽璃兒匆忙道“主上醒不來了呢。”


    樓明傲這才想起來司徒的傷,之前那個夢太過真實,久久不能回過味,竟也忘記了身邊的人狀況。轉了半個身子,伸手觸上心室的位置去感應司徒的心跳,隻好一陣子,臉色由蒼白至青紫,瞪著眼睛看璃兒,話說得並不順暢:“怎麽……不跳了?!”


    璃兒隻覺得一股子熱氣要湧上額頭,咬牙輕言:“在…左邊。”心裏暗道,無論什麽時候,這女人都是個沒心肺玩鬧的主。


    “相公隻是累了,睡睡而已。”樓明傲顧作了輕鬆,她心裏也是知道的,司徒的狀況很差,身體比日裏更涼下幾分。隻是這個時候,反不能亂了性子。她靜靜的想,琢磨著什麽法兒能擺脫險境。大夫自是要找的,隻是卻又怕引了暗中之人再次出手。要想救司徒,先要由援兵護送他周全才是。


    楊歸此時正勉強坐起了身,他也不知這話當不當說,隻低頭看了眼完全沒了知覺的司徒遠,一咬牙根道:“東行三條街巷,就是彥府。彥大將軍手下的兵符倒是能襄助一把,至少也能護衛主上去個安全的地處醫治。”


    樓明傲仰頭看了楊歸,心下隨著算盤起來。拖著自家半死不活的男人去找老情人求助,麵子丟了也就罷。她雖篤定了彥慕會出手襄助,隻是……讓她在彥家眾目暌暌下出現,且是出口相求實在有說不出口的難堪。


    璃兒此時看明白了主母的小心思,終究是忍不住道:“要不……我代您去求?!”


    樓明傲還在心裏算計著司徒駕鶴歸去後自己的得失,璃兒之聲的入耳,卻並沒有入心。


    璃兒隻得再道:“主上對您……畢竟沒有苛責過任何。”


    樓明傲默不作聲的打量了璃兒,她其實知道這話說得再合情理不過。司徒不是負義之人,她亦不能做忘恩的事。細細想來,這男人雖說話不多表情不多,但至少安安靜靜看他的書寫他的字,並未把心眼放在琢磨自己身上。他由著自己鬧個翻天覆地,甚至還能容忍自己在眼皮底下做戲給他看,他明明就同那些真相隔著一層紗,卻不肯動半根手指頭捅破。他隨便問上桓輔一句,大可以明白她的身份,可他偏偏不問。他就算想知道,也隻由她口中脫出。


    司徒遠死了,自己會怎樣?!這個想法自她腦中閃過。無非還是那兩個字,活著。隻要活下去,天塌下來又如何,況且司徒遠還不是她的天。她隻是暫住於他的屋簷下,視他為路者,停留了大半晌的過客。現在,也許是該道別了。她的路還要繼續,還是要此般活著,被罵無情也好,自私也罷,她從未想過天下人能理解自己。


    目光忍不住落在司徒遠眉間,她想起昨夜的那番話,心裏比誰都清楚……司徒遠並不覺得她會救他。是,因為他們都是同樣的人,了解自己便是洞穿對方。他心裏知道她絕不會救他,所以睡的如此安然,好像再不會醒來般。


    楊歸見這景狀,側了身子長歎了一聲複又臥了下去,背影掩著淒涼。璃兒並不死心,幾步繞到樓明傲身前,壓低了聲音道:“主母,您在怕嗎?”


    樓明傲萬沒想到璃兒會這般說,思緒頓時亂了。


    “您在想……這個人日後怕是會成為自己最大的羈絆。與其那時痛苦,不如就讓他死在眼下,死在……您動情之前。”


    迎麵一陣風灌入,猛打了個噴嚏,樓明傲心裏罵道這死丫頭看人看太準了,沒有一次偏頗過。


    清晨的微風夾雜著些許涼意,樓明傲把脖子縮緊了袍中,又一次立於彥府前,企圖喚門,手落在獸麵活環上,卻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勇氣。


    等到守門的小廝趕著清早來起門,一路哼哼到門邊,透著門縫看到門外的女子,“吱——”一聲,從內拉開了大門,探出頭來問著:“姑娘,我們府裏連著幾日嚴戒,不允外人見的。您趕著他日來可好?!”


    樓明傲眼神越過小廝看了院內的福進門,臉上訕訕一笑:“求見你家四公子。”


    小廝似有難言之隱,方開了口準備說上什麽,身後叱責之聲漫入,男聲底氣十足,聲音沉穩——“狗奴才,大主子就要出來了,你起個門怎麽也磨磨蹭蹭?!”


    小廝忙回身衝著由福進門後走出的身影一個勁賠不是:“大公子息怒。”


    彥傅此時已然由不得去責難小廝,隻看著門邊上立著的女人,半晌不動。樓明傲麵無表情對上他的眼神,那一刻,彼此的眼神都凝固了。


    震驚,訝異,甚至慌亂依次浮現在彥傅臉上。樓明傲迅速於腦海中回映著方日被他羞辱的情景,她偏了頭不去看記憶中那張陰沉猙獰的臉,隻聲音清晰:“我要見彥慕。”


    福門後簌簌的腳步聲傳來,且並不是一人,彥傅忙著回身疾步迎上去,全然不顧門外的樓明傲,隻略顯焦躁的囑咐小廝:“打發她走。”


    樓明傲聽這言語,自是不會動半分,反而站得更堅定,直到福門後漸漸露出那人的身影,她才後悔今日實不該來這個鬼地方。


    彥傅躬身迎了福門後繞出來的華衣男子,華衣男子的身後,彥慕尾隨而至。彥慕麵色平淡,倒實在和卑躬屈膝的兄長彥傅相去甚遠。


    心緒紛雜,樓明傲隻覺得頭皮麻麻的,太陽穴的神經線凸凸跳著,是微微的痛。她想不到他為何會出現這裏,似乎他與自己一直都是個噩夢,她擅長沉浸在謊言之中,然後強迫自己相信這世界再沒有這個人。可是眼前這個人,每一次都會以出其不意的方式闖入她的生活,他總是在你似乎要忘記他的時候突然出現,提醒自己……原來你逃不掉。


    樓明傲須臾不動的盯著那道頎長的影子移過來,他周身的光芒太耀眼,她努力睜目,忍著滿眼的痛。沒來得及做好任何準備,兩人的目光交觸於瞬間。


    “司徒夫人……”微微的詫異後,上官逸揚起漫不經心的笑意,隻雙眼冷漠的如瞬間凍結的冰雪,寒至極點,“好巧啊。”(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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