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W:230|H:174|A:L|U:chapters/20101/8/1400005633985606323223750908536.jpg]]]“這一世有這一世的道理。我等了三百年,無非就是等這第六世,娘親,您與我竟是隔了五世啊。”


    “休叫我娘親,我何時成了你娘親。三百年前的事情誰又會記得,就算我真於幾世前與你有什麽瓜葛,也是三百年前的事了。既要糾結那麽久,是不是我還要認全了好幾世的子孫兒女才可?!”


    這話脫口而出後,樓明傲隻覺得心中突然一痛,是鈍鈍的痛,並不尖銳,而後在體內如春筍複蘇蔓延開來,生生填滿了肺腑,她竟是這般痛,當日針紮入心脈而亡都沒有此番痛意。沉鈍鈍的痛在體內翻滾著,似乎要掀起什麽驚濤駭浪,卷起三百前的塵封往事。隻是浪並未掀起,反倒寂靜而落,於是心中更痛更空。


    稚童眼中填滿了落寞,他本是愛哭的人,卻於此時落不下一滴淚來:“我那時也許聽不到,但我知道娘親在說永生永世都會記著我。”


    樓明傲輕搖了頭:“我記不得你,或者我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


    “娘親的氣息還在。”稚童輕輕笑了,“模樣會變,聲音會變,隻這熟悉的氣息不易。我本是不能視不能說不能看之人,隻靠這氣息辨您。”


    冷風穿堂而過,幾扇窗戶被風擊開,吱吱的搖著,聲音淒厲婉轉,直要撕裂肺腑。樓明傲起身去關窗,闔好了,貼著窗木回身看著榻上靜靜沉睡的彥予。此刻渾身麻木僵硬,似要支撐不下去。她臨著走上去兩步,替床上的人拉了錦被,一手輕輕附在眉眼的地方,溫柔的笑了。她由沉睡中的彥予想到了宮城之中的那個孩子,她記得他睡時亦是這般安逸。


    “再不會有人傷害你們,好好活下去。”樓明傲自言自語,這話不知是說給床上的人聽,還是自己聽,總之慶幸之餘掩藏了那麽絲憂慮。


    彥慕再入堂屋,隻看著方才還精神的孩子這會睡了下去,不由得驚道:“這孩子怎麽說睡就睡。”


    樓明傲以手勢做了噤聲,輕緩著站了身,放下了床榻的簾子,悄著步走向門外的人,隻一手緊上彥慕的袖子,拉著他出了堂間。外間的風很大,樓明傲穿的有些單薄,但還是忍住寒意道:“她走了。”


    “誰走了?!”彥慕驚問。


    “方才那個不是予兒。”


    彥慕此時並未訝異,隻沉了氣思考了片刻,才言:“的確不像是。”


    樓明傲點了點頭:“這個世上總有那麽些孤獨可憐的魂魄無處可去,借用了予兒的身體,好在隻是片刻。”


    彥慕亦隨著點頭,重複了道:“好在隻是片刻。”


    “也有一些魂魄是長久的留守。”樓明傲突然道。


    彥慕灑意的一笑:“他既是來個片刻,好歹也該用頓飯喝口茶,這般匆忙走了,倒是我們招待不周。料他也是同予兒有緣的。”


    樓明傲忍不住笑了,這時候倒也不覺得有多冷,反而周身回暖了起來,微微轉身看著滿院簡樸雅致的布局,輕歎了道:“公子你還是同從前那般瀟灑隨性。換了別人早該說招了晦氣,懼怕個三分,能大開玩笑毫不在意的也是有你了。”


    彥慕本是隨著她一同揚著唇際,隻是漸漸平靜了下來,之前輕鬆的氛圍一掃而靜,他靜靜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不可捉摸的情緒,聲音舒緩有致,輕而易舉入了人心:“你有多久沒有喚我公子了。”


    樓明傲在微微慌亂中轉了視線,這般注目下,她竟不敢仰首以對,心下仿佛響了無數麵小鼓,鼓聲漸密,亂了心弦。


    “你若喜歡聽,我多喚幾次就是了。”樓明傲言中底氣越來越弱,“隻是我怕你將來並不願意我再這般喊你,我實沒有這個資格。你若是能允許予兒被其他的魂魄暫入,會不會也能相信——”


    “公子,尚書大人來送年禮了。”蝴蝶於十米之外的長廊外忽然叫嚷了起來,她本是想走進再說的,隻是實在看不下去二人兩目直對時的寸寸柔情。在蝴蝶眼中,那個女人早就不配公子這番注目了。她設法找了她來,隻是想救病榻上的予兒,並沒有對這個始亂終棄的女人存有幾分善意。索性隔著十米不如大聲嚷嚷了,讓倆人難堪了去。


    彥慕微微欠了身子,隻輕聲道:“你先等等,我去去就來。”


    “不用了。”樓明傲忙打斷了,她心裏知道,等著他回來,自己也再難將心裏的那番話說出口。“我這就要回去了,等予兒醒了再叫我吧。今兒是除夕,遲了回去不吉利。”


    彥慕也不再挽留,點了頭,隻脫了身上的裘袍反披在樓明傲肩上,言語輕柔:“這時候涼了,你還是同從前一般不知冷暖啊。年頭病了身子,怕是更不吉利。”


    暖意夾雜著男人氣息留在她身上,是墨汁的清香,夏明初喜歡的味道,卻又是樓明傲留戀的氣息。心頭震了震,不知怎的,竟是無意識中伸手攬了麵前的男人,雙手環著他的腰,才覺得他真是比從前清減了太多,心底微微痛下幾分,終究是為了她啊,真不知這男人現下心裏是否還覺得值得。


    蝴蝶隔著大半個廊子,直看火了眼,真是毫不知恥的女人,光天化日下不顧身份臉麵做出這等不齒之為,實在有傷風化,辱沒彥家名譽。可當著公子在,她又實在不敢貿然衝上去斥責一番,隻得憋了一肚子氣扭頭走遠。


    轎子一路走了大半個時辰,樓明傲不出一聲,璃兒跟著轎子走不時有些擔心的打量了轎子裏的人,這般安靜的主母,倒真是少有了。樓明傲此刻想著那個三百年的魂魄,她口口聲聲喚自己娘親,隔了三百年,又何以糾纏至此呢?!別說是六世之前,怕是前世的恩怨糾葛對自己而言都失了任何意義,她實在弄不明白那孩子為何這般執拗。她心裏雖明明白白告誡自己不在意,可耳邊還是充斥著那魂魄離開時的話語。


    “我隻是為了喚娘親一聲。我道娘親會高興,那是娘親盼了一輩子的事。我等了三百年等到說出這一聲也值了。娘親,那一世是女兒連累了您。這一世,你若嫌我累贅,我走便是了,再不給娘親填憂。”


    這聲音時高時低,時緩時疾,每一次都撞入樓明傲心底,連著不知名的痛意沉澱了下去。


    轎子突然停了,樓明傲探出半個腦袋,發覺這時候還沒有出京城,隻是落在客棧外。璃兒不明白的看著四個轎夫,其中領頭的一個才道:“奴才們隻是聽命令,送主母來此赴個約罷了。”


    樓明傲冷下聲音道:“我不記得自己有什麽約,起轎。”


    “夏相已於閣中等候多時了,夫人就這般難以請動嗎?”


    這一聲不知是從何傳出來,卻引得樓明傲渾身上下僵住。怔了片刻,無力的喚了璃兒,那幾個字咬牙而出:“扶我出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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