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看到了什麽?”上官逸眼中似乎在噴火。


    “該看到的看了,不該看的也看了。”夏明初的眼神寧靜而清遠,“原來你是如此覬覦他所擁有的一切,你就是為了搶奪他的一切,不是嗎?皇上就這麽懼怕他上官裴嗎?”


    “夠了,你知道的太多了。”


    “是,皇上已經對我起了殺心不是嗎?你最憤恨的是自己的至親站在他那一邊,先皇隻是對他透露了一點點的存恤之情,你就撤掉了所有的太醫,送先皇登西。更何況我呢?我本來就是先皇賜給上官裴的女人,本來就是你奪過來的玩具,現在玩具發現了自己的主人了,你是不是一並要毀了玩具呢?上官逸。”


    “啪”的一聲,一記重重的耳光落在夏明初臉上。


    夏明初含淚倔強的抬頭,“他是你血脈相連的兄弟,不是嗎?”


    “朕說夠了——朕為你造摘月台,為你建亭台樓閣,給你一半天下,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夠嗎?你還要為那個男人說話。朕問你,是不是,你隻認父皇當年糊塗留下的一紙詔書而不認我們多年的夫妻情意?是,我不光明磊落,我卑鄙的改了詔書,搶了你,所以呢,你現在要回去嗎?你還回得去嗎?”


    夏明初垂淚,默默的搖頭,“明初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明初在意的不是一紙詔書,不在意什麽真相,隻在意皇上你對我竟然從頭到尾是因為嫉恨因為掠奪,而非真心。”


    上官逸顫巍巍的走向門外,他幾乎要倒下去,勉強扶住宮牆,“朕…立誓會毀了上官裴的一切,現在皇後你…亦在其中。”


    樓明傲又做噩夢了,確切的說並不是噩夢,是零星的記憶,夏明初的記憶。


    隻是夢中驚醒,臉龐亦有淚痕,樓明傲狠狠的罵了自己,夠了,別去想什麽死上官逸了,真是沒出息,還會為了他哭,不是已經為了他把淚都流盡了嗎?當初苦苦磨了那麽久,他也不肯建瑤池。如今卻為了一個小老婆大建瑤池,這樣的男人,活著的時候就不值得為他哭了,怎麽死了一回還會為他流淚?!


    樓明傲也嫌棄自己沒骨氣,所以這回死死咬住牙,說什麽也不會放銀子出去。


    晨間起早,即去司徒墨房中繞了一圈,見那昨日還光輝豔麗的小臉蛋今日一片愁雲慘淡,索性走到床邊,一手拉上司徒墨的小腕子,圈在手中軟軟的。


    “你敢死,我就掐活你。知道我給你灌了多少雪蓮靈芝嗎?那可是多少雪花花的白銀嗎?所以你可千萬不能挺不住,要不你老娘我絕對是虧本。我長這麽大可從未做過虧本的買賣。”


    司徒墨亦抬眼看著床頭的女人,這女人同他見過的女人不同,是通身的華貴和傲氣。不似其他女人那樣的溫柔,比起景落夫人,她看上去沒有那麽深的城府;比起玄惜夫人的清高,她似乎有些庸俗,比起尹夫人,她自然沒有那絲精明淩厲。


    “看夠了沒有,我沒你玄惜夫人那麽耐看。”樓明傲言著一拍這小呆子的腦袋,“話說,你可真得要挺住,一扭頭咽了氣,我就是罪魁禍首了。您小公子是觀世音投胎,好歹照應我一下不是?!救你我可是虧了老本呢。你知道給你塞了多少靈芝丹藥嗎?你死了,不僅對不起我,亦對不起那些藥材,更對不起財神爺。你也別當我是慈悲為懷,老娘我可不是樂善好施的主。你呀,且給我好好活著,一定要活到我壽終正寢之日。將來無論你賣色賣藝賣身還是賣血賣頭,總之這一筆筆你是盡要還回來的。”


    司徒墨雖然聽不懂這女人的頭頭是道,不過由她煞為認真的神情,亦看穿了那抹笑意。他亦笑了。那一刻,似乎認同了這位“母親”。索性伸出另一隻手緊緊握著樓明傲的,至於她說的那些嘰裏呱啦的,他聽不懂,也沒想聽懂。不過…樓明傲此刻是真的心疼,心疼靈芝,心疼銀子,也心疼兒子。


    璃兒由東側間迎了上來,候在簾後,隻聲音透著焦躁:“主子,溫大夫說以靈芝逼毒,用雪蓮養氣血,還需日以服用三次。隻是…東院間存的靈芝都用盡了。”


    “什麽狗郎中,不知道用些便宜些的藥。”樓明傲氣岔,一手扔開司徒墨的腕子,由著床榻前起身,掀簾而出,但見璃兒眼中憂色凝上,複喘了口氣,“聽說陳景落那女人給她女兒存了幾顆極品靈芝?!”


    “主子是要…”


    景落院,碧陽天。


    院落中東兩間外屋,裏間四所小閣,回廊沿壁盡顯主人的素雅簡約。枝枝芽芽樹前飛花,尤見滿壇月華爭芳,過時留香。但見東風閣前鋪了幾團軟席,席前琉璃盞的青瓷巧奪天工,牡丹執壺玉液飄香,果點糕仁一應俱全。盤膝坐於席上的樓明傲更是春guang明媚,不可方物。


    這已經是第二天,景落院上上下下皆已承受不住。


    樓明傲於前一天來的,哭鬧了一通,以威脅相逼搶走了兩棵靈芝。而後回了東院細細想來一番,斷言景落院仍是私藏了一顆未予交付,索性今日在景落院正屋東風閣前大擺陣勢,引了不少各院女眷們的圍觀。


    樓明傲率著幾個丫頭在景落院門口以席鋪地靜坐了起來。丫頭們輪番手舉大牌,牌中直落樓明傲的墨寶——“救我兒子墨墨”。


    璃兒取著絲帕拭了樓明傲額前的細汗,小聲敦促了道,“主子,咱悠著點,不在那一兩枝,傷了和氣不是?!”


    樓明傲自己也琢磨不出何來同她陳景落的和氣,隻一歪頭越過璃兒,聲音直衝內堂——“姐姐,墨兒已經撐不住了,前麵兩靈芝吃了還是吐了。”言罷輕輕嗓子,哭腔正濃間扭頭由著煥兒灌了一口九太白仙釀。


    “姐姐,你好歹也是墨兒她半個娘,墨兒他做鬼也會想你的。”樓明傲說的極認真,卻是因為眼下正看到俠列傳群雄爭鋒的章節,滿眼冒光,嘴上仍習慣性念著,“墨兒一直很想念雙兒。姐姐啊,我看這樣吧,我就允許墨兒帶走雙兒了,他們兄妹倆也算同來同去了,省得黃泉路上一個人孤單。你的好意,墨兒領了,他領走雙兒的時候也不跟你打招呼了,你也別見怪了。”


    “主子,紅棗糕。”璃兒一手捏著糕點,送到樓明傲嘴邊,小聲提醒著。


    樓明傲一口吞下,頓覺甜膩了些,忙以眼色示意要喝鳳梨汁,其間不忘再扭了個頭:“我說妹妹,你跟雙兒也提前打個招呼,省得孩子一下子接受不了。”


    景落院內,東風閣。


    靠窗炕上置著張小桌子,桌下脆了一地的茶盞,半舊的羅紋黏瓷壺亦碎成兩截。


    門間索性更熱鬧,幾個丫頭滿麵紅光,額汗直落,一人擁住陳景落半個身子,兩人直拖住她腿,其他人都跪在地上爭相勸道,“夫人您別氣,她就那樣,您還不知道她嗎?您別激動,您這樣衝出去有傷您大雅不是?!她好歹是個主母,您衝出去還能把她怎樣。”


    “都給我放開…..我出去要讓這女人一輩子也說不出話。”陳景落已經忍到不能忍了,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潰。“夫人,她是主母啊。主上那邊沒法交代不是?!”拖腿的那人直要把眼中的淚擠出來。


    陳景落這才微微鎮住火氣,稍作安定後,隻聽門外一個丫頭對樓明傲道,“主母,晚膳時間到了,今兒加了冰糖肘子呢。”


    門外那女人一聽,忙拍拍身子起來,“丫頭們,收拾收拾。回去吃飯,肘子涼了就沒法吃了。”


    陳景落隻覺胸中一口惡氣襲上,生生堵在喉間,如何也咽不下去。


    外間那女人抬步走出幾步,忽又覺得不合適,回頭對上東風閣的小月窗,嚷嚷了句,“姐姐我就不進去了,你好好養身啊,我明兒再來看你。”


    內堂間,“啪噠”一聲最後一個茶碗亦碎在裙落在,陳景落眼神滯住了,隻一手揚起,於半空中顫抖個不落,喚了聲“翠嬤嬤!”


    屏障後走出一身珠灰錦袍,沿著衣襟繡著天墨色的五霞雲景,此時由後屏風淺步至身前,麵露冷笑,寒下三分:“小姐放心,我會把這女人收拾幹淨的。”


    收拾?談何容易!陳景落心中寂寂一笑,抬眸轉額間微一歎氣:“你去把我內間最後一棵靈芝送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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