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琢看著泉嬰進了屋子,才收回目光。燭龍的神魂雖然強大,但靈智尚不如驚蟬,還不能與人交流,所以李不琢也不知道它為何對泉嬰有反應,姑且隻能以為是她身懷異寶。


    想到泉嬰上船後一直有些孤僻膽小的表現,李不琢不禁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她雖表現得不堪,但孤身出海的,哪有等閑之輩。”


    李不琢自身就懷有丹青劍典與燭龍兩件寶物,並不覬覦泉嬰,當即便回到船室裏,鞏固對定法的修行。


    …………


    一連三日,海上風平浪靜。


    每日,海師依據船頭撞角上名為“風信”的機關而航行,三日過去,終於遠遠綴上了沙陵水師。


    正是清晨,朝日徐徐升起,站在船沿向東望去,遠處船隊的背影小得像一排螞蟻,被朦朧的薄是霧籠罩著。


    李不琢低頭向船沿下方望去,那幾個瑤人始終乘著木舟,用海鷹般銳利明亮的目光在海麵上不斷巡睃著,時而一個猛子紮下水,便抱上一條鱗皮鋥亮的海魚。


    李不琢正低頭看著,那個抱魚的中年瑤人抬頭與李不琢對視,咧嘴給了李不琢一個笑容,把魚扔在腳邊,對李不琢揚手吆喝著,眼睛盯著李不琢手裏的酒囊,又指了指腳下的魚。


    李不琢雖然聽不懂那瑤人帶著生硬沙陵土話口音的含混不清的吐詞,但也知道他是想喝酒了,便笑了笑,把酒囊輕輕拋了下去。那瑤人身手靈巧地接過酒囊,拔開塞子喝了一口,眼神愈發明亮起來,對李不琢露出一口白牙大笑著,旋即把雙掌頂在頭上,對李不琢做了個奇怪的姿勢。


    “這是瑤人祝福的方式,他在請海主庇佑你。”領船的綱首走近對李不琢解釋著,一眼看見那瑤人腳下的海魚,有些驚訝地說:“竟然是一條銀吐珠,看這模樣少說有四十斤往上,今天閣下有口福了。”


    說著,綱首喚來甲板邊上的繚手,用纜繩吊下一個木桶,船下的瑤人會意,把那條銀吐珠裝入木桶。在繚手拉起木桶時,這名瑤人又在嘴邊攏手對綱首喊道:“海一喏副陸喏!”


    綱首聞言眉頭微皺,把目光移向遠方的薄霧,若有所思。


    李不琢問道:“他又在說什麽?”


    “他說,海要憤怒了,也就是要起風浪的意思。”綱首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那條銀吐珠,“閣下若願意的話,我讓後廚代為處理這條銀吐珠,半個時辰後,便會有人來請閣下來品嚐。”


    “有勞了。”


    李不琢答應後,便有船員將魚拿走,綱首匆忙離開,吩咐船員下帆備錨。


    這時,一陣海風吹來,風中隱約夾雜著極遠處傳來的鯨鳴。


    “要起風浪了?”


    李不琢望向遠海。


    ……………………


    半個時辰後,便有人來到李不琢的船室,將李不琢請到船樓裏的膳堂。


    東極百姓的飲食與中土大為迥異,在海船上,更是靠海吃海。這幾日,李不琢吃的盡是海中隨時捕撈的新鮮魚蝦蟹貝。今日所得的銀吐珠是十分珍稀的一類海魚,一般隻在深海活動,偶有海底暗流,才會出現在淺海。


    褚宏已到膳堂,船上的煉氣士也基本都應邀而來。


    那條銀吐珠已被做成桌上珍膾,除煎炒燉煮外,還有生食。褚宏先夾起一箸魚生,道:“若論甘美,銀吐珠在海中當屬頂尖,尤其魚腩最肥厚,可謂入口即化。但銀吐珠常年生活在深海,出水即死,若死了兩個時辰,滋味便會急轉而下,最甘甜的魚油也會變得腥臭。所以縱使王公貴族,也沒法享用這美味。”說著便將一片魚生送入口中細細咀嚼品味,旋即對李不琢笑道:“托你的福。”


    眾人舉筷宴飲,席上便隨意交流著海上見聞。今日正是李不琢當值,宴罷,褚宏問道:“今日可發現海上有異常?”


    李不琢道:“可能會有些風浪,但似乎無甚大礙。”


    褚宏點頭道:“我已聽海師說過了,既然如此,今天剩下的時間,還要麻煩李兄。”


    這時桌邊一位名叫葛川的坐照境煉氣士說道:“今晨我有些修行疑惑請教鄭前輩,鄭前輩說各位同在一船,極是有緣,便說今日午後,他願將修行經驗傳授一些出來,為我等答疑解惑。我看這條銀吐珠,正是因為鄭前輩欲結善緣,才出海讓我們一飽口福。”


    鄭東來眼簾下垂,淡然道:“談不上傳授,隻是一些經曆,不敢敝帚自珍,若能幫到各位便是幸甚。”


    褚宏看向鄭東來,笑道:“東來兄入先天圓滿已久,隻差半步便到宗師,你肯傳授經驗,實在是難得的機緣,連帶著讓我這艘船也蓬蓽生輝了。”


    “多謝鄭前輩無私。”眾人紛紛異動,有人當即起身道謝。


    鄭東來撫須:“諸位再要捧殺老夫,uu看書 .uukanshu.m 老夫可就要掩麵而去了。這膳堂不是探討修行的地方,諸位若有意交流映證修行的,便隨我到靜室中來吧。”


    說罷,起身離去。


    眾人紛紛跟上,李不琢卻仍在桌邊品嚐銀吐珠魚膾,鄭東來走出一步,忽的回頭對李不琢道:“今日多虧閣下,老夫才又嚐到銀吐珠的美味,在場諸位都要探討修行,閣下何不移步同往?”


    李不琢道:“今日該我在甲板上當值,脫不開身,況且我那點微薄的見識,不敢在各位麵前貽笑大方。”


    鄭東來微微皺眉,說了一聲可惜,便轉身離去。


    “不識抬舉。”葛川看了李不琢一眼,聲音壓得極低,但在場都是煉氣士,六識敏銳,自然大多聽見了。


    李不琢不以為意,微微一笑。眾人離去,不再停留。李不琢目光一轉,隻見泉嬰坐在桌邊,坐立不安,似乎想跟上又不敢。李不琢注意到,整個宴席上,她都未曾對那條銀吐珠動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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