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步東華謝絕曹延的挽留,出了靈官衙到河東驛站去住。


    李不琢跟在步東華身邊。


    之前的一個多時辰,他見識到了這位天宮來使的厲害。


    步東華一來,便讓前一刻還在攻訐李不琢的眾人齊齊轉變態度,之後,步東華揭過此事,便開始安排正事。


    本來各行其事的官、兵兩大體係在步東華調度下合為一體,一道道命令發出後,靈官衙裏氣氛顯著緩和了下去。


    其實據李不琢觀察,步東華的命令無甚出奇之處,但勝在有條不紊,目的明確,先限製港口官道人口出入,再加強布防,使各坊巡邏兵士隨時可以互相支援。


    一些簡單的命令,經由他波瀾不驚的語氣發出,就有安定人心的效果。


    此刻,步東華出了靈官衙,但衙中各部都已按他的意思開始運轉,昨日起接連幾件大事帶來的混亂已消弭無蹤。


    不過,看著步東華的背影,李不琢卻不知道為什麽這位天宮巡察使為何一出麵就維護他,還說和他有淵源。


    李不琢確信自己不認識此人。


    步東華卻是不緊不慢,片刻就到了青梁街上的官驛,對李不琢笑道:“進去一敘?你一定有事想問我吧。”


    李不琢自然不會拒絕。


    進驛館後,丫鬟為二人煮茶。


    李不琢直截了當道:“我似乎從未見過步大人?”


    步東華不緊不慢微笑道:“看來你還是個急性子,我說與你有淵源,自然就是有淵源,兩月前你曾去曲鳶池赴宴,可還記得?”


    李不琢豁然開朗,但回想起來,宴上雖人多,但他大多都記下了,縱使遺忘,也不至於對步東華沒半點印象。


    步東華見李不琢努力回想著,笑著擺擺手:“別瞎想了,那回我沒在宴上。隻是你既然那日赴宴了,便有了入我徐學門中的資格,我順手撈你一把。”


    李不琢神情微微一動,步東華是陰陽家傳人,而那日曲鳶池的宴會上,諸家煉氣士都有出現。


    他腦子裏閃過十餘位徐姓先賢的名字,卻想不出有哪位的學說是能將諸家學說一以貫之的。


    步東華接著說:“本來我也不認得你,昨日我奉命來河東縣巡查,聽聞有個新來的掌書吏查出了龍雀一名紅袍,便好奇打聽了你的來曆,才發現是你,傳言白神將的相術登峰造極,果然如此。”


    李不琢道:“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罷了。要不是步大人來得巧,我縱使不被問罪,也難洗清幹係。”


    “那幫屍位素餐之徒!”步東華冷笑,“他們庸碌無為才被龍雀在眼皮子底下攪弄風雨,你不必理會,你的功勞聖人自然知曉,本來該有封賞,但念你還未中舉子,不曾真正出仕,才暫時壓下來,待你中了舉子再補上。”


    李不琢怔了怔:“聖人知道這事?”


    步東華正色道:“聖人心念一動能推演過去未來,雖說一入聖境,便不會過多幹涉凡世,但十六州中大小諸事,都是逃不過法眼的,更何況河東縣龍雀動作頻繁,還關乎到一件大機緣。”說到這裏步東華話鋒一轉,“你在河東縣,可還發現了其他與龍雀有關的線索嗎?”


    李不琢挺想知道步東華說的大機緣是什麽,但步東華顯然不願多提,想了想便,把自己記錄了一些冒名頂替戶籍之人的事告訴步東華。


    步東華大喜,連說甚好,道:“我會上報天宮,若按此線索抓到龍雀中人,也是你的功勞。還有別的嗎?”


    李不琢搖頭。


    步東華眼中似乎有失望之色一閃而逝,道:“你能做到這樣已是出乎我的意料,想當年我當童子時,不過在家中閉門讀書罷了,你整理的線索於我有大用,此後可還願意繼續助我查案?”


    李不琢頓了頓,說道:“有步大人主持大局,此事我還是暫不摻和了,既然他們想讓我待在書局,我就在書局潛心讀書,也好讓大人避嫌。”


    步東華有些遺憾:“這樣也好,憑你的天賦讀書才是正道,不必急著爭名逐利。那這段時日,你學問上若有不懂的,盡管可以來問我,我就住在這官驛中。”


    …………


    李不琢回到在河東縣租住的小院,三斤從窗戶裏探出腦袋朝這邊招手道:“李不琢快過來,給你看樣東西!”


    去鑄煉司外伏擊的事李不琢沒透露給三斤,隻是說住在書局,不在家裏過夜。


    天宮大憲規定官與吏每五日才有一日旬休,住在吏舍不歸家是常有的事。


    再加上靈官衙為防止民心騷亂,關於龍雀的事一概沒有外傳,所以小丫頭現在對李不琢的經曆渾然不知情。


    “又有什麽新鮮玩意?”


    李不琢看見三斤就心情輕鬆了不少,uu看書 .uuanshuom 走過去問道。


    一進門就見到一個半尺高的偃師傀儡站在地上,拿個笤帚打掃著屋子角落的泥塵,關節活動時發出哢嗒、哢嗒的聲音,它戴著的臉譜上沒有描眉畫眼,隻用墨筆寫了“除塵”二字。


    “你做的?”李不琢一挑眉,沒想三斤機關術進展這麽快,能獨立製造巧匠傀儡,便可以去匠盟考核憑證了,“前陣子不是聽你說巧匠傀儡用到幾個的金屬部件師匠才能打造,得新封府才有嗎?”


    “原來你聽見了啊?”三斤嘟囔一聲,前陣子李不琢埋身藏書大庫,廢寢忘食,她還以為李不琢物我兩忘了,“就是之前你買槍的那家鐵匠鋪裏打的。”


    李不琢一回想,便記起那個隱居的前朝內務府出身的盲匠,恍然道:“是他出手?那就沒錯了。”


    “是啊,那匠人手藝也太好了。”三斤頗為遺憾歎了口氣,“還指望著他沒做對尺寸給我照價賠償呢。”


    李不琢不知三斤這小家子氣是習慣了順口說的還是當真如此,想像平常那樣用腦瓜崩教育教育她,屈指時,卻又收回了手。


    這丫頭近來身子養得好,漸漸長開了,也到了找人家的年紀,不能總像小時候那樣對她。


    “何時去考偃師憑證?”李不琢問。


    “三日後,到了鴉師父醒來的日子就去。”


    李不琢點頭,回到屋裏。


    把驚蟬放上蘭錡時,心想不知那盲匠技藝究竟如何,是否能修複驚蟬劍,明日便抽空去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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