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外一片死寂,片刻後才喧鬧起來。


    李不琢上前幾步,拔出驚蟬劍,插回鞘中。


    拾起那珠子一聞,醉人酒香衝入鼻腔,擴散至全身毛孔,烘一下,渾身冒出細汗。


    一時間,像是吃了一頓飽飯,精氣神一下抖擻起來。


    姚堪捂著腰部傷處,直留冷汗,倒也不喊痛,隻是咬牙嘶嘶倒吸涼氣。


    周圍村民齊齊崇拜般望著李不琢,方才這位大人施展術法,隻一照麵,就把那妖物殺死,比姚家少爺還厲害數倍,畢竟姚堪方才可是險些著了道了。


    姚堪緩過勁來,也不由有些羞憤,知道方才是自不量力,還被李不琢給救了。


    “帶姚公子去治傷。”李不琢朝人群外喊了一聲。


    “哎。”三斤連忙走到姚堪邊上,對他揶揄笑了笑,“這位公子,這邊請。”


    對於想貪墨酒莊利潤的姚氏,小丫頭沒多少好感,見姚堪出了醜,頗有些幸災樂禍,不過也沒太表露出來。


    “不必。”姚堪麵色鐵青,轉身就走,帶到酒莊來的親隨也連忙跟上。


    走出兩步,姚堪又停步回身,僵硬道:“方才多謝了。”


    李不琢點點頭,心道若真要謝,還是得看算賬的時候,姚氏肯讓出多少利潤,不然都是口頭上的。


    起身朝正院走去,人群自發讓開,喝彩讚揚聲不絕於耳。


    那邊姚仲豫跟在姚堪身後,回頭看了一眼,眼神微動,這位酒莊的新主子,比起骨子裏總有些倨傲的姚堪來說,倒是得民心許多。


    或許換個主子,也不是件壞事。


    那日聽了李不琢的一番話,姚仲豫也深思熟慮過,知道李不琢所言非虛。


    他已經五十多歲,留在這酒莊子裏,才能繼續發揮人生價值。


    而且經營此處酒莊十餘年,不論別的,已經有了感情,若要離開,心裏是一萬個舍不得。


    不過,效力姚氏二十餘年,故意讓李不琢看到私賬,姚仲豫已做到極限了,畢竟姚氏待他也不薄。


    那邊江大河已對著左近村民吹開了,說自己夜宿酒坊遇著過這妖怪,隻是一瞪眼,便將之嚇退,又謙虛道:“妖鬼這些東西嘛,其實你越怕它,它便厲害,你若膽氣壯些,還算個屁!”


    李不琢也由他們去說,待之後消息傳開,酒甕子村的居民,應該就會陸續回來。


    這酒妖雖然和那傳聞中的妖患並無關係,但久住山中的村民,要想搬出去又談何容易,要不是此前人心惶惶,怕性命受到牽連,誰肯離家遠去,那些在外的人,隻怕多半都是寄宿熟人家中,甚至沒落腳之地的。


    姚堪帶著親隨到東院客房去處理傷口了,李不琢不緊不慢,回到臥房,取下平時常用的羊皮水囊,灌了半囊燒滾過的涼水。


    把那青湛湛的珠子叢囊嘴塞進去,提起水囊晃了晃,咕咚作響。


    隨後便拔開囊塞,還沒湊近鼻子,一股濃烈酒香就猛地衝了出來,甚至帶著肉眼可見的淡淡水汽。


    “好烈。”


    李不琢還沒嚐,隻聞過一鼻子,臉頰就泛起兩團酡紅。


    一琢磨,之後還有正事,便想放下酒囊,卻忍不住提起水囊,嚐了一嘴。


    酒液入喉,一股熱氣猛衝天靈蓋,又順著食道,倒灌下去,衝入腹部,轟然炸開!


    隻一口,李不琢眼神就一花,腦子發昏,整個人飄飄欲仙,連忙把囊嘴塞住。


    踉蹌尋到桌子坐了半晌,這酒勁兒來得快,去的也快。


    酒勁一過去,李不琢眼神清明,渾身精神抖擻。


    “畫符耗去的精氣,這一口酒竟然就完全補充了,這玩意比小精元丹還好用,可遇不可求啊。”


    把水囊掛在腰上,李不琢走到書房,在書櫃裏翻出一本兩指厚的賬冊,隨意翻了幾頁。


    這本私賬,是姚仲豫送來的,看來是個識時務的性子。


    是時候跟姚氏算錢了。


    李不琢轉身就走出書房,去東院客房裏尋姚堪。


    ……………………


    客房中,姚堪任親隨給腰上傷口敷藥。


    傷口不深,隻是那妖怪爪子像是不幹淨,一股麻癢蔓延入體,十分撓心。


    隻好調運內炁壓製著,待離開這偏僻村莊,回到河東縣再處理。


    這時候,門被推開。


    “可好些了?”李不琢走近,腰上水囊晃晃蕩蕩的。


    姚仲豫自看了李不琢一眼,自覺退出屋子。


    姚堪使了個眼色,親隨也離去,屋子裏就剩李不琢和姚堪二人。uu看書 .uukansu.cm


    “妖物身上爪牙都不幹淨,你收了它一爪子,想必不太好受,喝一口這個,或許能解。”李不琢遞上水囊。


    姚堪狐疑打量水囊一眼,拔開囊塞,驚呼道:“好酒!”


    拿過邊上茶碗,倒了半杯,姚堪抿了一口,幾滴酒液入口,就轟然炸開,入喉酒線極長,圓潤而無刺感,味道醇厚。


    過了一陣,酒氣直衝丹田,又緩緩回勾,整個腹部如同變成了一座小火爐。


    “好,好,好,大氣、綿長、圓潤、醇厚、餘味無窮!”姚堪一咂嘴,忍不住好奇道:“哪來的這酒?”


    “水兌的。”李不琢笑了笑。


    “怎麽沒半點水味?一壺酒中,隻要摻入小半盅水,我都喝得出來,怎麽可能是水摻的?”姚堪狐疑道,接著便想起那妖怪死後留下的那珠子,恍然道:“原來是酒妖內丹泡的,這就難怪,我在書上看見過,酒中成精的妖怪,內丹拿清水一泡,就是有法都釀不出的極品好酒。”


    不由自主就想到腰上傷口,姚堪發現,那麻癢完全消失,連痛感都弱了許多。


    沉吟了半晌,姚堪終於歎道:“多謝了。”


    這聲謝,真是萬分不情願,不為別的,就因為打算要跟李不琢洽談酒莊交接之事時,姚堪就沒打算跟李不琢能融洽相處,那樣,坑了李不琢也心安理得。


    眼下卻是先欠了李不琢人情,加上剛才在酒坊中殺妖時,他還算被李不琢救了一次。


    那私賬被李不琢瞧見了,利潤還沒算清呢,就欠下兩個人情,這賬還怎麽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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