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可,80年出生,川省人。


    這哥們從02年開始在劇組打零工,演員助理、替身之類的,一路做到副導演。


    2012年的時候,他偶然看到一篇《世界上唯一公開身份慰安婦:兒子至今未婚》的文章,大受觸動。


    於是趕往了桂林小古告屯,找到了92歲的韋紹蘭和67歲的羅善學,想要將他們的故事用鏡頭記錄下來。


    然後問題就來了,他沒錢。


    影視圈其實挺小,他也不知道從哪打聽的,忻鈺琨是因為搭上周瑾這條線,才搞到的投資。


    於是就想請忻鈺琨代為引薦。


    四個人找了張白色的圓桌坐下,周瑾打量下郭可,發現這哥們濃眉大眼的,隨身帶著雙肩包,很有學生氣。


    簡單的一番介紹後,郭可從包裏翻出一遝資料,拘謹地道:“這是我搜集的一些文獻,還有去桂林,對韋紹蘭老人的一些對話記錄。”


    那模樣不像是在忽悠投資人,更像是一個學生拿著作業證明給老師看——我不是沒寫,是真的沒帶。


    周瑾笑笑,開始翻看資料。


    魔鬼藏在細節裏,一個導演有沒有用心,從他搜集的資料就能看出來。


    黃博道:“你沒把這項目提交給電影節的創投會嗎?我覺得這個很有意義啊。”


    郭可搖頭,“我投了,還找了幾個影視公司,得到的回複都差不多,他們覺得太平淡、太無聊了。”


    周瑾其實上輩子就聽說過這部紀錄片,但沒敢去看,因為覺得太沉重、太殘酷了。


    此時聽郭可這麽一說,還挺驚訝,抬頭道:“怎麽會呢,這樣的題材拍出來都帶血,戳一下都痛,怎麽會無聊?”


    郭可比劃著道:“不一樣的,他們就想讓老人說點什麽,把傷疤揭開來,我不想揭傷疤,不想讓她們說過去。”


    估計怕周瑾和黃博不大明白,又給解釋了下:


    “這就跟數數一樣,慰安婦這個群體,我不去講一二三四,我想從五開始,講五六七八九,去拍她們的現在時……”


    這話說著他自己都心虛。


    慰安婦之所以受到關注,就是因為她們的過往,如果隻拍幾個老太太的悲慘現狀,未免也太平淡了一些。


    這一點,即使是郭可,也不得不承認。


    黃博點下頭,他向來不潑冷水,笑道:“你這想法不錯,可惜要想找投資,那就難咯,得找其他的法子。”


    “什麽法子?”忻鈺琨適時地問。


    黃博一攤手,戳戳周瑾,“問他,這個他比我熟。”


    又道:“你看了這麽半天,看出什麽來了嗎?”


    “三十二,”周瑾頗為感慨,“20萬受害女子,現在就剩三十二名了,這數據準確嗎?”


    “準確,”郭可連連點頭,“我聯係了一個從事慰安婦生存現狀研究的教授,這是他給我提供的。”


    “你沒打算把她們的故事都拍出來?”周瑾又開始循循善誘。


    郭可眼神一黯,帶著淚光,“想過,但是不太現實,我現在就想拍個短片,再不做就來不及了。”


    “我之前去桂林找韋紹蘭老人,你知道嗎,她每個月才拿30塊錢,臨走我給她留了500塊錢,她拿個紅紙包了又還給我,讓我給我媽買點東西……”


    三個人誰都沒說話,靜靜聽郭可講述著。


    從他的那些描述裏,遠在千裏之外的那位老人形象一點點清晰起來:


    她年輕的時候很苦,靠割草賣柴活著,現在做不動事了,鎮裏每個月給30塊錢,喜歡買白菜吃,因為白菜便宜,她樂觀,甚至還能唱幾首小曲……


    如果拋開慰安婦的那段經曆,她就是最普通的農家老奶奶。


    四個人一直聊到日頭偏西,情緒都有些複雜,除了同情、憐憫和無奈,還有一些國仇家恨。


    “要不先吃飯?晚上還有頒獎禮呢,”周瑾提議。


    “你們先吃吧,我還有點事情,”郭可和忻鈺琨都表示了推辭。


    黃博也樂得自在,“那好,我們先吃,去莫家街怎麽樣,我來之前問過了,那裏的手抓羊肉特棒。”


    “行啊,我都可以。”周瑾收拾起板磚,跟在黃博後頭。


    忻鈺琨在後麵喊,“你還沒告訴我找投資的法子呢。”


    周瑾衝他揮揮手機,“回頭我再告訴你。”


    忻鈺琨在江湖上打滾多年,早就總結出了三種找投資的法子。


    一是買彩票,萬一中獎了呢。


    二是做生意,萬一發財了呢。


    三是忽悠影視公司,萬一碰上傻子了呢。


    但他不知道的是,隨著移動互聯網和互聯網金融的發展,還有第四種法子:眾籌。


    ……


    莫家街算是西寧的美食一條街,雖然老被本地人吐槽不夠正宗,但無疑非常適合外地遊客的口味。


    黃博對吃還是很講究的,帶著周瑾七拐八拐,找了家館子,點了兩盆酸奶,兩碗釀皮,還有一大盆熱氣騰騰的手抓羊肉。


    “這高原上的羊肉就是不一樣啊,他們都不放調料的,直接清水煮,吃的就是原汁原味,來,你嚐嚐,”黃博抓了一條二指寬的羊肉扔到周瑾盤裏,“要辣醬,還是椒鹽?”


    “椒鹽吧,”周瑾隨手抓了把椒鹽灑在上麵,有些心不在焉。


    黃博口重,抹上辣醬吃得滿口留香,瞅瞅周瑾,道:“還在想電影的事兒呢?我還真怕你剛剛一拍腦袋就給投了。”


    周瑾道:“我倒是想啊,就是資金一時轉不過來,都拿去買房了。”


    按照郭可的計劃,從9月拍到12月,劇組起碼得二十來人,前期投入就得一百多萬。


    再加上後期製作,沒二百萬打不住。


    錢不算多,但很難回本,這樣的紀錄片周瑾都不知道該怎麽去盈利,完全一抹黑。


    黃博吸溜口酸奶,道:“你不是說,還可以眾籌嗎?”


    “眾籌是個辦法,uu看書 ww.uunshu但也得分電影,我覺得這樣的紀錄片懸得很……算了。”


    周瑾見黃博吃得滿嘴都是油,也有些忍不住,抓了一大塊羊肉回來,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讓他們丫自己頭疼去吧。”


    反正原時空上沒他,不也拍出來了嘛。


    黃博讚許地點下頭,“這就對咯,不過我真不建議你去搞投資,咱們賺錢不容易,沒必要去賭身家。”


    周瑾沒說話,叼著羊肉,鼓著腮幫子搖頭。


    對別人來說是賭身家,可他已經偷看了底牌,還有什麽可顧忌的?


    不過是賺多賺少而已。


    “對了,你那電影什麽籌備啊?”周瑾費勁地將嘴裏的羊肉咽下去,直愣愣地盯著他。


    黃博被他看得發毛,抓著羊肉沒敢往嘴裏塞,“我什麽電影啊?”


    “還裝,你偷偷找編劇的事情,以為我不知道啊,嫂子都跟我說過了。”


    “再說吧,再說吧……”


    “隨你,用得著我的地方說話啊。”


    周瑾收起心思,開始專心地吃飯,黃博反倒給整得心不在焉起來。


    其實早在無人區的時候,他就有拍一部電影的想法,要不然也不會去折騰《夜店》。


    《夜店》過後,他才明白當一個導演有多難,於是這幾年也一直在摸索。


    眼看著時機要成熟了吧,正好趕上媳婦生娃,賺奶粉錢都來不及了,哪還敢去拍電影啊。


    可再耽擱下去,就不知道等到哪一年咯。


    他看看周瑾,頭一回覺得電影可真是個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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