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到了下午,整個劇組就開始忙碌起來了。


    男男女女,進進出出的,搬東西的搬東西,收拾場地的收拾場地。


    “來,兄弟搭把手。”一個哥們招呼周瑾,幫他抬桌子。


    “咱們抬去哪啊?”周瑾問。


    “村頭,開機儀式用的。”


    兩人抬著桌子在村子裏瞎跑,好在這哥們認路,倒是沒被那些小巷子轉暈,很快地,兩人就到了村頭。


    “咱們把桌子放這就行。”


    周瑾一看,這不是上午看見的石頭嗎,上麵還有太祖手書呢。


    “怎麽,開機儀式在這辦?”


    “不知道,導演安排的。”


    劇組開機要拜神,本來就是香江那邊傳過來的,管胡對這一套不太感冒。


    不過開機儀式還是得辦,他一琢磨,幹脆就拜拜太祖的手書得了。


    拜這個,比什麽拜鬼神都管用。


    於是,供桌戴著紅花,上麵擺著三碟橘子,蘋果和梨,不知道從哪又弄了個香爐過來,擺在桌子上。


    “香,香呢?”管胡扯著嗓子吼。


    “來了,來了……”崔大國扛著捆香,跑得氣喘籲籲的。


    大陸這邊沒那麽多講究,什麽主角、導演燒幾炷香,製片、編劇又燒幾炷香,管胡統統不理。


    不管導演,還是群演,反正一人一根,點著了對著太祖的手書:派兵去東山,拜了三拜。


    “願我劇組,開機無事!”


    管胡大吼了一聲,然後把香插進香爐裏,之後周瑾跟著眾人,依次進香。


    很快,香爐裏就插滿了清香,煙霧繚繞的。


    雖說太祖他老人家從來不信這個,不過大家也就是求個心安,看著那行狂放的字跡,覺得格外放心。


    “我宣布,鬥牛劇組,正式開機!”


    大家稀裏嘩啦地開始鼓掌,周瑾一邊拍手,一邊暗罵,合著中午那頓豬頭肉,就算是開機宴了?!


    可真夠摳的啊。


    “吆西吆西,嘰裏呱啦西裏呼嚕……”旁邊一學生模樣的哥們,激動得要死,拚命鼓掌。


    周瑾瞧著特稀奇,想了想之前學過的日語,就會一句,“空你急哇?”


    “嗨。”那哥們一點頭,嘰裏呱啦說了一通。


    反正周瑾也不懂,隻好麵帶微笑,不時輕輕點頭。


    一副我並不是讚同,但也不是反對的樣子,顯得高深莫測。


    其實如果周瑾能聽懂日語的話,一定會對這個島國演員刮目相看。


    這個叫塚越博隆的島國演員,在電影裏扮演一名學生士兵,膽小如鼠,從來沒有殺過人,唯一的夢想是回家養牛。


    “管胡是個具有人文關懷的導演,我演過許多抗戰劇,但是隻有這部電影,對日軍士兵人性的一麵作了刻畫。”


    “我不想去討論那場戰爭究竟如何,但是許多日軍士兵最開始的時候,也就是些普通人,結果卻被卷入戰爭,僅僅把他們視作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是不客觀的。”


    周瑾麵帶微笑,輕輕點頭。


    “您也這樣認為嗎?那真是太好了,我出演這部電影,看重的也就是這一點。也許我們還可以就這件事,進一步交流一下?”


    周瑾還是麵帶微笑,微微點頭。


    “所得寺內……”


    就這樣,兩人聊得很是投機。


    ……


    另一邊,開機儀式過後,管胡瞅瞅陽光正好,叫來執行導演李順良道:“要不咱們先拍一段?”


    李順良:“行,拍段簡單點的吧。”


    一般開機過後,最開始拍的戲都不會太難,場麵也不會太大,讓劇組慢慢磨合。


    在這部電影裏,除了黃博和顏妮,就屬牛的戲份最多。


    可是牛是聽不懂人話的,沒辦法告訴它什麽是拍戲。


    所以這一段時間,黃博都在和奶牛培養感情呢,而且還是和七隻大奶牛同時培養。


    隻能指望著,這對人獸能擦出點火花來吧。


    管胡摸摸冰涼涼的腦袋,正好看見用日語,和周瑾聊得火熱的塚越博隆,道:“就這場吧。”


    於是管胡帶著團隊去布置場地了,李順良則帶著需要出境的演員們去化妝。


    塚越博隆被叫走的時候,還一臉戀戀不舍,朝著周瑾輕輕鞠躬,道:“和您聊天讓我受益匪淺,希望以後您也能多多指教。”


    周瑾自然是聽不懂的,但是看到執行導演來喊人,也知道這島國哥們估計是要先走一步,於是微微擺手,“撒喲啦啦。”


    管胡的團隊還是相當靠譜的,很快就搞定了燈光,錄音什麽的,倒是黃博的妝化得久了點。


    塚越博隆和另一個島國演員,叫澀穀天馬的,換好了鬼子軍裝,在院子裏無聊地踱步。


    陳陽湊到周瑾邊上看熱鬧,小聲道:“瑾哥,你還學過日語啊,我看你跟那鬼子聊得還挺開心。”


    周哥,代表年齡和禮貌,瑾哥,代表地位和尊重,不知不覺間,身邊的人已經開始對周瑾換稱呼了。


    周瑾對此倒是沒什麽感覺,小聲道:“日語又不難,我平時看看島國電影自己就會了,要不要我教你兩句?”


    “好啊。”陳陽眼前一亮。


    “你記好了啊,”周瑾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貓刀貓刀雅埋呆,打埋打埋奇摩吉,一太一太哈亞庫,一庫一庫斯高一。”


    “你背會這四句詩,包你縱橫島國無敵手。”周瑾拍拍陳陽的肩膀,一副小夥子好好幹的樣子。


    這小子剛進城不久,連個島國電影都沒看過,看來以後還是要讓老師們好好教育下他啊,省得他整天想著三條街。


    “什麽意思啊?”


    “就是一些簡單的日常用語,很舒服,好厲害的意思。”


    陳陽狐疑地看著周瑾,憑借對周瑾的了解,他幾乎是本能地覺得不對勁。


    但是又不知道哪裏不對,於是他隻好把這四句記了下來,打算找個機會,去問問那兩鬼子演員。


    周瑾心中暗笑,uu看書 ww.uuanshu 我可沒說謊,本來就是一些日常用語嘛。


    兩人正說笑間,黃博終於從化妝間裏走了過來,一臉的生無可戀。


    不僅是他,周瑾看著都覺得這幅造型,實在太過吊炸天。


    該怎麽形容他呢,上身是不知道多少年沒洗過的灰色棉襖,下身是一條棕色的棉褲,從頭到腳,全都沾著灰。


    最吸引人的是,他那頭萬年沒洗過的腦袋,頭發黏在一起,厚厚地耷拉在頭上。


    跟個雞窩似的,而且還是個被炮仗炸過的雞窩。


    黃博佝僂著背,雙手縮在袖子裏,咧著嘴笑,他的嘴角已經幹裂,不時還舔下嘴唇。


    活脫脫的一個鄉下老農,土生土長,還在土裏打滾的那種土。


    “瑾哥,他這也太好笑了吧。”陳陽樂得要死。


    周瑾也笑,可是笑著笑著,慢慢就嚴肅起來了。


    外行看熱鬧,可是內行看的就是門道了。


    黃博土嗎?


    作為東山貴婦,在帝都打滾許多年,周瑾能看到他身上的油滑,卻看不到絲毫的土氣。


    那麽換上這幅造型,為什麽就讓人感覺,他就是那個老農,而不是在扮演老農?


    服裝?化妝?還是表情?


    都是,但又不全是。


    這已經不僅僅是表演了,更像是換了一個人。


    具體的,周瑾也說不上來,但是隻有一個感覺,如果換了自己,怕是做不到的。


    這是實力上的差距。


    雖然能意識到這一點,本身也是一種實力。


    周瑾瞥了一眼傻樂的陳陽,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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