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四點,天還沒亮,周瑾起床洗漱完畢,下樓去萬豪酒店。


    那裏是許多劇組紮堆的地方,群演一般都去那裏化妝、集合,就是離周瑾住的民宿有點遠。


    路邊有三輪車招呼他,“去跑戲,我拉你啊?”


    “去萬豪多少錢?”


    “三十。”


    “三塊走嗎?”


    “上車。”


    橫店的三輪車司機都這麽幹,要是新人過來,不懂行情的就得挨宰。


    去萬豪的路上,司機又接了幾個人算是拚車。路過演員公會的時候,才四點多,那裏已經聚集了一批群演,都是等戲的。


    說起來還真得感謝二東子,要不是二東子建了個q群,周瑾想要接戲也得四點來這等戲。


    到了萬豪,已經來了不少人了,亂糟糟的,周瑾找到領隊,然後化妝、帶頭套、換上侍衛的衣服,因為演侍衛,所以還跨著把大刀。


    看著挺沉的,其實是塑料做的道具,沒一點分量。


    五點整,一幫群演、群特上了大巴車,直奔明清宮苑。


    這時候晨光微露,早晨的微風很是涼爽,周瑾看著車窗外的橫店,心中有一點激動。


    這是他穿越來後的第一場戲。


    橫店影視城忒大,建了好多個影視基地,拍各種朝代的戲。


    比如說,拍春秋戰國的戲就在春秋戰國城,拍秦漢的戲就在秦王宮,拍唐朝的戲就在唐園,拍大宋的戲就在清明上河圖,拍明清的戲呢,就在明清宮苑。


    明清宮苑是仿照故宮建的,進去後首先看到的就是山寨版的天安門,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宮殿群和園林什麽的,都是明清風格。


    拿著演員證跟著領隊進了宮,劇組的工作人員慢慢就位,燈光、攝影和錄音什麽的。


    這時候太陽已經升起,東方一片紅彤彤,他們要趕早拍今天的第一場戲。


    “九鏡一場一次,開始!”


    隻見一個紅頂子老太監慢慢走入鏡頭,周瑾和另一個穿侍衛服的哥們跨著刀,跟在後麵。


    三人緩緩向前,迎麵快步走過來一個小太監,幾人站定,周瑾瞄了一眼,發現兩個太監站的位置正好是燈光照著的地方。


    “皇上起了嗎?”老太監漫不經心地問。


    “皇上的病老不好,昨夜還和幾個宮女折騰一宿,今晨剛睡下。”小太監輕聲答道。


    老太監又問:“那這幾日,皇上召見信王了嗎?”


    小太監道,“前日裏皇上進用鹿鞭的時候,給信王送過一條。”


    作為前景,真的就是個背景板,沒有台詞,站在那就行。


    周瑾沒去管兩個太監的對話,他的眼神忍不住地往頭頂上瞟,那裏架著根杆子,下麵是話筒,用來收音的。


    不過周瑾卻在想,萬一舉杆那哥們手一滑,那他豈不是被砸個正著兒?


    周瑾想象的事情當然沒有發生,這一場戲很順利的過了。之後的戲也大都就是這樣,其他人表演,周瑾往那一杵就行,跟個木頭似的。


    時間一晃到了中午,“好,收工!大家辛苦,吃飯吧!”


    劇組是包三餐的,演員們有專門定的盒飯可以吃,周瑾他們這些群演、群特就隻能吃大鍋飯。


    幾隻鐵桶,裏麵裝滿肉燒土豆、肉燒白菜、肉燒洋蔥之類的素菜,運氣好能撿著幾塊肉,跟大學食堂似的。


    飯盒、筷子都是一次性的,周瑾打了碗米飯,打了點白菜和洋蔥,至於土豆他是碰都不想碰。


    群演們吃飯是沒有桌子的,隨便找個地方對付一下就行了,周瑾跟著大家來到一個走廊,正準備席地而坐呢,就聽一個聲音道:“別坐地上。”


    周瑾抬頭一看,是上午和他一塊當木頭人的那哥們,長得和周瑾差不多高,就是有點小醜。


    小醜哥把周瑾拉起來,道:“他們看不起咱們,咱們自己要看得起自己。”


    周瑾倒是無所謂,和小醜哥一起坐在欄杆上,也沒顯得有多光彩。


    吃完飯,周瑾靠在柱子上小憩(qi,四聲),突然看到幾個哥們偷偷摸摸地一塊跑了,他看向小醜哥,“他們幹嘛去?”


    “還能幹嘛?嗬嗬,找地方睡覺去了!”小醜哥不屑道:“一群爛泥一樣的東西。”


    “什麽意思?”周瑾沒懂。


    小醜哥對他倒是挺客氣,還真給解釋了。


    原來群演裏有些老油子上午演一場,下午就找地方躲起來,等收工了再出來,反正群演們是按天拿錢,能偷懶就偷懶。


    小醜哥對這種行為極為不屑,“機會隻會給有準備的人,一群爛泥連演戲都偷懶,活該跑一輩子群演。”


    ……


    下午接著拍,在一個涼亭裏,老太監坐在石凳上和一個文官喝茶,周瑾和小醜哥站在老太監身後,123木頭人。


    那文官周瑾認識,也就是二東子和他說的鄭老師。


    鄭老師五十多歲,以前在機關單位上班,還是個幹部,退休以後跑到橫店過戲癮來了。


    老頭子形象很好,瘦削,一股文人氣質,穿上中山裝能演一心為公的領導,穿上古代官袍能演為民請命的父母官。


    因此老頭子在橫店非常受歡迎,演戲基本都是大特起步,要知道大特放眼整個橫店,也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隻見鄭老師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道:“魏公公,如今皇上雖然龍體有恙,可是朝中自有內閣大臣輔政,您就不必多慮了。”


    魏公公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皇上的病情老不好,說不定哪天就殯天了,李大人,我們做臣子的可要替皇上分憂啊。”


    鄭老師道:“那不知公公想要如何分憂呢?”


    魏公公飲了口茶,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並未誕下龍嗣,一但駕崩,就該另選賢才繼承大統。”


    “李大人,”魏公公慢慢起身,聲音變得無比狂熱,“奴才也想當皇上!”


    我擦勒,魏忠賢還有這麽崇高的理想呢?


    聽到這吊炸天的台詞,周瑾也忍不住眼皮直跳。


    “你,你這閹狗…竟敢謀逆!”李大人登時大怒,指著魏公公大罵。


    魏公公冷哼一聲,“李大人,你知道什麽叫株連九族嗎?”


    “卡,停一下!”


    導演突然喊卡,把魏公公和鄭老師兩人叫了過去,三個人唧唧歪歪不知道說些什麽。


    過了會,“嘿,你倆過來下。”導演衝著周瑾這邊招手。


    周瑾不明所以,小醜哥卻一臉興奮,道:“機會來了!”


    兩人走過去,導演在兩人的臉上看來看去,然後對周瑾道:“給你加句台詞,能說不?”


    周瑾趕緊答應:“能!”


    “導演,我也行的,我演過好多戲呢!”小醜哥搶著道。


    導演看了小醜哥的臉一眼,直接揮手趕他,“去去去,你形象不行!”


    周瑾笑笑,機會確實會給有準備的人,可是有些人的準備是從娘胎裏開始的。


    導演給加的那句台詞很簡單,就兩個字:大膽!


    “李大人一罵,你就拔刀喊大膽,魏公公讓你把刀收回去,你就一臉不情願地收刀,能明白嗎?”導演給他簡單講了下。


    “放心吧,導演。”


    “九鏡10場第五次,開始!”


    “你,你這閹狗…竟敢謀逆!”鏡頭重拍,李大人大怒指著魏公公大罵。


    “大膽!”周瑾大喊一聲,和小醜哥一起抽刀。


    “魏公公,你的狗這麽不聽話嗎?”李大人冷笑。


    “把刀收回去。”魏公公輕輕一揮手。


    “是。”周瑾一臉不情願地收刀入鞘,但是仍然對著李大人怒目而視。


    魏公公輕笑,語氣陰森:“李大人,你可知道什麽叫株連九族?”


    鏡頭後導演微微點頭,那個侍衛的表情和台詞都還不錯,uu看書 .uuanshu 讓整場戲的效果都好了很多。


    因為他一拔刀,魏公公威脅的話,就變得更有威懾力了。


    在橫店,群演說台詞超過十個字的話,會額外有開口費,像周瑾這樣隻有三個字的算水詞,啥也沒有。


    “你叫什麽,周瑾是吧?”過來一個劇務問道。


    周瑾正和小醜哥歇著呢,忙起身道:“是我,哥,有什麽事嗎?”


    “你小子運氣不錯,有個侍衛的角兒生病了,導演決定讓你頂缺,這幾天過來跟組明白嗎?”


    “是是,明白,謝謝哥,謝謝導演。”周瑾點頭哈腰的。


    小醜哥聞言冷哼一聲,繃著臉走了。


    他覺得生氣也難怪,因為誰也沒想到僅僅是水句詞,居然撿到了中特的鴿子。


    群特也是分等級的,前景隻能算是小特,一天270,而能夠有多次出場機會的則是中特,一天700起!


    當然,中特的工資高歸高,可也不是經常能接到的,橫店不少群演都接過中特,可是演完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在小特和群演之中掙紮。


    而出前景則穩定得多,一般來說侍衛是不換的,因為觀眾突然看到一張陌生臉會覺得變扭,哪怕他連這個侍衛長什麽樣都記不住。


    可以說隻要接到前景,一兩個禮拜都不用愁沒戲拍。


    至於中特上麵的大特,則屬於可遇不可求了,周瑾到現在都還沒接到過。


    他曾經偷偷問過鄭老師,那老頭當時微微一笑,沒有言語,隻是衝他比了三根手指。


    乖乖,一天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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