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宮裏,還真是會吃人的。


    摸了摸鼻梁,“哎”了一聲攔住玉沁,道:“還是我把這姑娘扔回去吧,你拖著她,也走不動。”


    玉沁一愣,還沒待說什麽,清廷已經扛著小桃蹋風而去了。


    四周空曠寂寥,這宮宇荒廢多年,陰森森的甚是恐怖,間或蟲鳴鳥叫更是駭得人要把心跳出來。


    “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小桃是女子,可別跟口袋一樣的扔來扔去,摔壞了可怎麽辦。”玉沁跺腳咬牙,氣惱不已。


    披風不在,不知是冷還是怕,玉沁身子抖了抖,抓緊了衣襟匆匆往來時的路上急步而去。


    夜色朦朧,韓玉沁行路匆忙,隻可惜低頭疾走,走反了方向。


    茫然四顧,壓根不知這是到了哪裏,估量著時間,怕是宮門都要落鎖了,也顧不得什麽,隻往有燈光之處尋去,盼著能尋到個宮人引路才好。


    耳中聽到交談之聲,正待心喜,那聲音已由遠至近,玉沁立在樹蔭處,隻覺得恍若隔世。


    宮燈微弱搖擺的光芒之下,是王六郎那熟悉也陌生的身影。


    夜半,他為何會出現在此?


    由不得她多想,退卻幾步,徹底藏在樹蔭之下,隻聽六郎與旁邊內監道:“暴室關著的,都灌了啞藥?”


    那宮人不知與他是什麽關係,袖著手,卻很恭謹地垂首應答:“是,不過奴才瞧著,婕妤娘娘的事兒,他們大抵是再沒什麽可說了。”


    六郎清朗的眉略微一緊,低聲歎道:“家妹的心腹俱都關在重華宮裏,我卻無能為力了。”


    “大人萬別灰心,總會有法子的――順妃娘娘那裏……”


    王六郎笑意有一分的苦:“若她有心,家妹也不會枉死。時辰不早,公公早些歇著,這些事……”


    玉沁聽著二人談話聲漸遠,鬆口氣的同時,不免惆悵:王家派了六郎來,要查王瑁的死因吧。


    她的把戲瞞得過禦醫,忙得過許多的人,可能瞞得過鍾靈毓秀的六郎嗎?


    她是再不肯上前問路的了,扭身要往來處去,盼著清廷那人能瞧著時辰過半,她依舊未歸的份兒上,前來尋她一尋,這樣想著,忽聽身後樹枝樹葉被人踩碎發出的聲響,身子一僵,顫聲問道:“誰?誰在那兒?”


    聲音清冽,縱是許久未見,王子軒也能從這夜色中分辨。是他未曾過門的妻子,隻這一段姻緣早已隨風遠去。


    沒想到二人竟會在此地相遇,叫人不感歎命運的作弄。


    “是我。”低沉暗啞的聲音,在微涼的空氣裏,甚是靈動,他已走至她身前,“你怎在此?”


    玉沁先是驚怕,後是尷尬,尚未忘記他的拒婚,垂眸低聲道:“六郎不也在此。”


    尾調似幽似歎,輕輕揚著,掃弄人的心,王子軒雙眸無異色,隻是負手而立,道:“如今在哪裏安置?這夜涼風冷,我送你回去吧。”


    玉沁隻覺眼中酸澀,可如今的身份,她還能說什麽呢?


    隻輕輕應一聲,告知長樂宮位置,便安靜跟他走。


    待上了宮道,兩旁越發清靜,卻比林子裏豁亮許多,心內也通達,玉沁沉吟良久,方微紅著臉,低聲問道:“當日,為何棄了婚約?若有不滿,在訂婚那日便可拒了的。”


    她到底哪裏不好?


    縱然現在的她不好,十分不好,心也髒了,手也髒了,可曾經的她,是拚盡了力氣,才做到能嫁與他為妻的資格的。


    那時沒有推開她,為何入了京,這緣分便親手斬斷了?!


    她隻希翼能有一個說服自己的答案。


    王子軒一身青衣長袍,如青竹俊逸挺拔,身影並未有異,隻與玉沁道:“先前應了,是父母之命,後不願了,不過是你我各有誌向,何必糾纏在一處?”


    玉沁一瞬便淚盈於睫,什麽叫“你我各有誌向”呢?那麽多年裏,她一顆待嫁的心意,便是被這樣曲解了嗎?


    可她並不解釋,連淚水都咽了回去,臉上的笑意猶如花開,一團錦繡的樣子:“也是呢,你心自有大道,我也有我的願望,實在不適合拘在一處,如今這樣,不也一樣開心麽。”


    王子軒回頭望了她一眼,垂眸道:“不開心便不要笑了,宮裏自處不易,昔日的婚約也不會有人再提及,你可安心。”


    玉沁隻覺一腔熱血忽而便冷成了冰,原來,在他心裏的她,是這樣的工於算計,好吧,這樣也好。


    吸了吸鼻涕,玉沁略略昂了頭,不願放棄僅餘的驕傲與自尊,岔開話題道:“你因著王瑁之事入宮?聽聞她是你親妹妹。”


    前頭的人影並未停頓,玉沁便繼續道:“我雖不知其中底細,可也耳聞一些事情,若你要查,便從順妃娘娘那裏查起吧。”


    “查自是要查的,瑁兒是我親妹,沒道理要她枉死後,還背負著謀害嬪妃的罪名――蔣貴人死的也實在蹊蹺,若查,我也會先從此查起。”


    玉沁驚得眉心一跳,閉嘴不言。


    長樂宮很快便到,確實是她走了冤枉路,剛剛碰麵之處,是流華宮的後門,不遠處,便是宮內處置犯罪宮人之所――浣衣局與暴室。


    思及王子軒與宮監的對話,玉沁猜測,怕是二人才從暴室出來。


    "好了,前麵便是我所居宮宇,此時夜已深了,被人瞧見你我都不好,不若就此別過。"


    王子軒此時方笑了笑:"好,你且去吧。"


    玉沁行禮過,轉身便走,行至一半,回首,卻見王六郎依舊在夜幕中佇立,等她入了宮,才會走,眼睛不由一酸,歎口氣,與他道:"蔣貴人的事,卻有蹊蹺,隻是那蛇實乃意外,並無人想傷其性命,若你要查,便從王瑁與蔣貴人相遇之事查起吧。莫走了冤枉路。"


    王子軒一愣,玉沁已經回身跑遠,微笑搖頭,轉身離去。


    殿內,清廷斜睨著臉頰微紅,伏案喘氣的淳嬪,翻臉相譏:"出去燒紙錢,都能燒到個美男子啊?"


    玉沁不願理他,隻想著楚清帝那裏會有何反應--實在大意的很,清廷竟發現了王六郎,必然會報與皇上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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