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韓玉沁在靈妃嫋嫋進入大殿之後,便縮在付子明身後三步開外的柱子邊兒上,借著帷幔遮掩,躲在這角落裏,竟泯然於眾人,叫人早忘了她的存在。


    倒是付子明多瞧了她一眼,露出讚賞欣慰的一笑。


    玉沁趕忙客氣一禮,繼續垂首躲著去。


    這新歡舊愛大對決,可莫要殃及池魚,傷及她這無辜才好!


    殿上,二女子針鋒相對,語藏玄機,玉沁卻悠哉躲在帷幔後,認真打量起來。


    不得不說,殿上二女,俱是不可多得的美人,連玉沁都要自慚形穢――當然,三人的氣質、樣貌並不同,也無什麽可比性。


    靈妃,是清美的,有著病態的白皙,可笑起時甚是甜美,寧靜而悠遠,好似青山蒼翠,被攏了一渺白霧水汽,望之叫人忘愁。


    李挽蓮,是嬌俏的,白衣若雪,竟是比靈妃還要給人一種幹淨的感覺,隻是,那嬌嗔,那軟糯,不似帝妃一貫的尊榮華美,高高在上。李挽蓮更不是其姐,美中帶著些冷色,叫人望之卻步,不忍褻瀆。她就似鄰家妹妹,鵝蛋臉上五官精致,氣質初塵,卻叫人忍不住要回護。


    有著昔年舊情,又有著冤枉委屈,楚清帝確實多偏幫她一些,反倒叫靈妃備受打擊,搖搖欲墜。


    玉沁看得饒有興味,思前塵,想舊事,暗道靈妃必不會這樣無用,被李挽蓮壓製的死死的――或者,示弱隻是當下之舉罷了。


    想到梅貴人、湘妃之死,敏貴人謀算她一事,玉沁心狠狠一揪,背後都發冷――這樣的女子,好似毒蛇,卻又有如此完美、無懈可擊的外表。敵人是如此強大,玉沁卻並未心生退意。


    強大的對手,會予你一種自信,一種亢奮,生出與之比肩的豪邁鬥誌來。


    一如玉沁低眸勾起的輕笑,刹那芳華,玲瓏嬌小的她,那俯瞰眾生的漫不經心,竟使得她周身氣息一變。


    楚清帝早瞧著她小動作,遠遠瞧見那一笑,竟叫他覺得諷刺,觀二女爭峰的戲碼,索然無味,這種事,在後宮每天都在發生,可最不該的,就是發生在他所愛,與所愛過的人之間。


    “夠了!”


    楚清帝未曾失了他帝君的理智,冷冷掃靈妃一眼:“今日話尤其多,且回去默寫心經,平複心緒吧。”


    靈妃眸中水汽漫上,卻冷冷俯身,一句話不說轉身而去。


    楚清帝無奈,愛的,卻也是她身上未消的驕傲自尊,與他肆無忌憚地使著小性兒。


    李挽蓮還還不及得意,剛要開口,假意予靈妃求情,卻也得了楚清帝的逐客令:“馮侍郎忌辰將近,宮中侍奉太後大壽,於你卻是不合適的,總不好叫你心下傷懷之際,還要強作歡顏。”


    李挽蓮淚眼蒙蒙,卻換不回之前的那抹難得的溫柔,心中一歎,隻道來日方長,“是,臣婦會早日回去籌備,還望陛下注意身體……”


    玉沁聽她獨自在那兒言語,可以其未亡人的身份,實在不該搶了帝妃的職責,一介外命婦,實在不該關心皇帝的身子啊!


    不過,前塵舊事,誰說的清楚。


    付公公送了馮夫人出去,便沒再回來,屋內隻餘下楚清帝與玉沁二人,一時間,連呼吸都是尷尬。


    楚清帝隻淡淡瞟了眼玉沁,便不再理會,玉沁還來不及強扯歡顏,便換來對方漠視不理的冷臉。


    “皇上?”玉沁提起一口氣,左右瞧瞧,強撐著若無其事,道:“可要飲盞熱茶?”


    目睹剛才一幕,楚清帝心情並不很好,隻黑著臉點點頭,連眼睛都未抬,隻翻閱那堆積如小山般的奏折。


    盛放熱水的桶就在一旁,是個很能保溫的木質器皿。


    這水,平時是投洗帕子,為楚清帝淨手用的……付子明出門送人,早該回來在殿上候著,而不是一時得意之際,隻想賣給淳嬪個好兒,而忘了這一茬,杵在外頭沒進來。


    熱水衝泡上好龍井,氤氳水汽附著暖暖茶香溢出來,玉沁不顧自己燙手,柔聲道:“皇上請用茶。”


    後者沒心情理會,順勢端過,竟忘了燙,一口飲下,顧念著身份,含痛咽了下去,被熱氣滾過,眼睛一紅,狠吸口涼氣,叱道:“怎這麽燙!”


    玉沁驚呼,不顧楚清帝摔出手的杯子,趕忙跪地請罪――那瓷片碎在她的腳底,這猛地跪上去,當即她便被疼暈了。


    瓷片刺破肌理,甚至滑進了肉中,頃刻那殷紅的血便浸濕了半厚的衣裳。


    楚清帝喝完,蹙眉瞧歪在地上,驚呼聲兒後就沒了響動的淳嬪,頓時發現異樣,“淳嬪?淳嬪你怎的了?”


    饒是聲音冷淡,也聽的出那一絲焦急。


    ……


    淳嬪受傷的消息傳來,在長樂宮念經的靈妃嘴角噙起一抹苦笑,帶著冷意。


    明玨覷她神色,小心道:“怕是淳嬪惹惱了皇上吧,付公公那裏,也問不出什麽來。”


    乾清宮那裏,還不是誰都能伸進手去的,是以,連靈妃這裏,都打探的不夠清楚,也壓根不知,楚清帝根本沒有將淳嬪傷及他之事傳出。


    靈妃尚以為,淳嬪這罪,是代她受的呢。


    “開了庫房,取些玩意兒送去玉華殿。”清清冷冷的聲音,昭示著靈妃如今的心情。


    明玨小心吸了口氣,試探道:“按理說,淳嬪不過一小小嬪位,重華宮那邊兒給趙家那位容華也隻開了一扇閣樓呢,主子何必這樣抬舉她?”


    靈妃輕一嗤笑,連這樣不屑的神色,作出來也甚是好看的,眼睛一轉,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沉聲說道:“你當是本宮定下的?此事,乃皇後與貴妃議定,太後那裏也提了些主意。何曾輪到過本宮?!不過,這樣也好。淳嬪畢竟是柳氏女,貴妃的妹妹,身份與那些世家也查不了多少。王瑁就不說了,那幾位官員之女,似蔣貴人、淑美人之流,不也居於偏殿麽?且,重華宮、柔福宮是什麽地兒,哪裏是咱們長樂宮這荒僻之地堪比的。淳嬪住個偏殿罷了,有什麽抬舉不抬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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