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轉身出了屋子,一會兒捧著小香囊進來,“大少奶奶是尋這個吧?大少爺今兒去學堂之前給了奴婢們,說等您醒來後交給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齊眉接過來重新別回腰間,束帶比以前的要寬一些,每次都能正好遮住小香囊。


    “還有沒有說什麽?”齊眉似是不經意一般的問道。


    冬末想了想,道,“大少爺說,大少奶奶得空的話可以去一趟書房,他多買了一些書冊,大少奶奶喜歡看書練字,大少爺都記著呢。”


    “今日他心情如何?”齊眉微微點頭,又問道,迎夏正幫齊眉挽著發鬢,從來不會扯到她頭發,卻因得齊眉的動作而失手,齊眉不自覺的蹙起眉頭,初春和冬末嚇得連忙跪下。


    迎夏急急忙忙的道歉,齊眉擺擺手,示意無妨,又看著跪下的兩個丫頭,“你們起來,冬末你說,大少爺今日心情如何?”


    冬末悄悄地看了迎夏一眼,迎夏衝她點點頭,冬末才如實的道,“大少爺的心情……奴婢們也猜不準,隻不過昨日大少爺回來的時候神情就有些恍惚,好像是有很大的心事,讓奴婢們服侍您,大少爺自個就去了書房,一直沒有回來,在書房待了整夜。”


    “待了整夜?”齊眉心頭突突地跳起來。


    梳洗完畢後去了阮大夫人那兒請安,阮秦風的兩個小妾比齊眉去得要早些,齊眉去的時候她們正好坐下。姨太太們起身給齊眉福禮,齊眉也和阮大夫人請過安,阮大夫人讓她一起用膳。


    阮秦風雖是娶了姨太太,但他從不是寵妾滅妻的那種男子,當時一前一後的娶這兩個妾,也不過是頂著老太爺和老夫人的壓力。阮成淵癡傻了後,阮老夫人生怕他沒得兒子,一直絮絮叨叨。


    阮老太爺也覺得丟人,阮成淵孩提時代那陣兒,阮老太爺本是最愛出遊,都再不與那些個走得近的老頭子們一起,而是好麵子的窩在阮府。


    幾年的時間過去,二姨太甄氏生了二少爺阮成書,接著大太太也生了一胎,不過是個女娃兒。三小姐阮成煙,四小姐阮成慧則是三姨太所生。


    人丁望了起來,阮老太爺也挺直了背繼續他的出遊。大抵是過了頭,畢竟身子骨一直不是多好,一年年的過去,待到他的孫兒孫女們長大,他卻是走起路來都會微微喘粗氣。


    二姨太和三姨太麵上都是恭敬的。三姨太要怯懦一些,二姨太恭敬是恭敬,麵上卻是紅光滿麵。


    阮成慧和阮成書很快地過來請安,二姨太甄氏忙斥道,“書哥兒你真是愈發的不像話了,怎麽能比長輩都來得晚?”


    阮成書福身道歉。三姨太登時緊張起來,阮成慧也遲了,甄氏卻搶了頭去斥責阮成書。遲了本就無禮,她連斥責都要比旁人慢一步,正搓著帕子,想好了要如何責罵阮成書,阮大夫人卻是笑著道。“無妨,都是一家人。何須太過拘泥禮數,書哥兒和成慧一起來的,定是有什麽事才耽擱了,對不對?”


    阮成書拱手道,“大夫人明鑒,四妹妹在路上跌了一跤,書哥兒遇上了,便等著她換了一身衣裳再一齊過來的。”


    “瞧,書哥兒這是疼妹妹呢。”阮大夫人又笑了起來。


    齊眉一直覺得不大舒服,阮成書在進來後,目光就有意無意的落到她身上,原先少有的一兩次接觸,再加上前世的記憶,她對阮成書的好感一直都是最差的。


    索性借口說身子不舒服,阮大夫人關切的問了幾句,讓丫鬟去請郎中。


    “不用勞煩了。”齊眉擺擺手,“媳婦去歇息歇息就好了。”


    “你啊,怎麽都要多注意身子,原先底子就不好。近來濟安公府又這麽多事,來回奔波忙碌,難免你會身子不適。”阮大夫人囑咐了句,讓小廝備了馬車送齊眉回攜園。


    出了阮大夫人的園子,齊眉就覺得渾身舒暢了。


    阮成書那人,最好再也不要接觸。


    回到攜園,阮成淵要到酉初才會下學,現下時辰還早,齊眉先去了書房。


    阮成淵沒有什麽時間去買新的書,書房裏定是有要給她看的東西。


    齊眉推開書房的門,把丫鬟都屏退了,易媽媽端著茶進來,笑著道,“大少奶奶可是頭一個能隨意進出大少爺書房的人。”


    齊眉隻看著書桌上,半晌都沒有說話。


    另一半玉佩安靜的躺在書桌上,外頭的陽光透過琉璃窗照射進來,斑駁著折射出美麗跳躍的光。


    但玉佩卻並沒有因為光而變得更加的美,這個玉佩成色並不是多好的。


    易媽媽嗅出了不一般的氣氛,把茶放到一旁,衝齊眉福了禮便退下了。


    齊眉把腰間的小香囊取下,和阮成淵的小香囊並排放到一起,兩半玉佩再次拚成一整塊。


    仔仔細細的看才發現,這塊玉佩上的刻字其實字體還是帶了點兒稚嫩,她原來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隻因得前世這個玉佩並沒有從阮成淵那裏出現過。


    齊眉一直坐在書房裏,想了很多很多事,連飯也不吃,到酉時之前才起身出了書房。


    阮成淵準時在酉初回到了攜園,風塵仆仆的趕回來,站到書房前卻猶疑不前。


    他把東西都擺在那裏了,齊眉是個聰明的人,一定看得懂他要表達的意思,可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這般緊張。


    如若他看到的是拒絕,那定不會是弄錯了,或者會錯意,而是齊眉真真切切的答案。


    書房周圍的下人都不見了蹤影,易媽媽也找不到,會不會是齊眉在書房。


    阮成淵推開門,帶著期許環視了書房一周,一個人影都沒有,齊眉不在這裏。


    深深地吸口氣,餘光不經意瞥到書桌上,整個人都頓住了。


    兩半玉佩完整的拚在了一起,他的小香囊和她的小香囊也並排擺著,就好像是兩個相許的人並肩同行,什麽困難都不會怕一樣。


    這時候書房的門打開,齊眉站在了門口,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背著光的女子看不清表情,卻被撒了一地的夕陽餘暉映襯得溫柔如水。


    沒有言語,兩人都怔怔地看著對方。


    “你願意與我並肩同行?”阮成淵還要確定一次,說出來的話很沒用的有些顫音。


    背著光的女子輕輕點頭。


    阮成淵幾步走到她麵前,齊眉不知道哪裏拿來的月季花飾物,不是月季花盛開的季節,她沒有阮成淵那麽大的法子,能找到綻放的月季,拿了飾物那也是一樣的。


    阮成淵接過去,這時候的場景讓他恍惚憶起今生與她第一次相遇時。


    原來真正的是這樣的,在廂房裏,她好奇的探頭來看前世的傻子夫君,他感覺到響動回頭,對視的那一瞬,阮成淵覺得好像穿越了千年一樣長久。


    如第一次一樣,阮成淵把月季花飾別在她發鬢間,“更好看了,跟小仙子似的。”和當初一模一樣的話,說起來心境卻是絲毫不同。


    齊眉抿嘴笑了笑,心中那份悸動和幸福流滿了全身,她不確定是不是愛,但她知道和他的這份感情,穿越了前今,怎麽都分不開,剪不斷,玉佩合在了一起。他和她不願剪斷,直到絲線纏繞得無法解開才好。


    摩挲著玉佩,阮成淵看著齊眉,“你有何想知曉的,我都能告訴你,而你的一切,也毫無保留的說與我聽。”


    前今的路上不止她一人,而是有了他並肩同行,之後的路再難,身邊都始終會有對方。


    齊眉的過去清清楚楚的說完,阮成淵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的路不比齊眉的平坦,要更複雜,更難走。他玩了文字的把戲,齊眉問他就答,有一件事不可以說,隻因得齊眉有可能會因此卷入無邊的苦難。


    齊眉不自覺的看了眼阮成淵手裏的玉佩,阮成淵微微地苦笑了下。


    為了刻這塊玉佩他當初跑了玉石匠那裏多少次,刻壞了別人不少玉,再是贗品,玉石匠也心疼得要命,指著阮成淵鼻子罵,“你這個傻子!真是沒用,給自家夫人送個東西都這麽寒磣!你這醜不拉幾的字刻上去,再好的玉都成了次品!”


    阮成淵很受傷,但是也沒有哭,媳婦說過男子漢大丈夫,哭鼻子算什麽好漢。


    去不了玉石匠那裏了,阮成淵有些茫然的四處走,走到山腳,難得的遇上了親自下山化緣的法佛寺住持。


    以前他就與住持交好,住持從不會嫌棄他,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住持帶著他上山,親手教他要怎麽刻。


    “玉不好……”阮成淵還是分得出好壞。


    住持撫了撫長長的胡須,“東西再好再壞,都敵不過心意二字。”


    一個多月過去,阮成淵總算能把四個字刻得像模像樣。


    捧著玉佩回去想給齊眉看,想讓她開心的時候,卻隻看見她哭得像個淚人,這時候阮成淵才隱約明白,宮裏出了大事,換了皇帝,死了皇子,而陶府竟是被滅門了。


    他隻知道這是很可怕很壞的事,但卻不知道要怎麽安慰,想起齊眉以前怎麽才會開心,毫不猶豫的出去找月季花。


    帶著月季花,又緊緊地搓著他一下下認真刻出來的玉佩,回來隻看到齊眉死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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