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門當日,齊眉醒得比前兩日要早,一睜開眼天還才蒙蒙亮。


    除了新婚當晚以外,這兩日阮成淵都是極晚才回到屋內,齊眉睡下的時候不見他,醒來也不見他,問過子秋,深夜的時候阮成淵都會回屋子,一大清早又去書房,所以兩人這兩晚不過是同蓋一個百子被而已。


    齊眉躡手躡腳的起身,把窗戶推到一半,看到迎夏聽著門口響動,衝她福了禮而後急急忙忙去拿梳洗的用具。


    昨日給阮成淵磨好墨,她倒是沒有離開,讓子秋拿了繡盒過來,拿出香囊縫縫補補。


    香囊剛換上新采摘的薄荷葉,一拿出來薄荷的清香就溢滿了書房。


    餘光瞥到,阮成淵果然看了她一眼,似是若有所思的模樣,待到她再看過去,阮成淵又恢複了低頭看書的姿勢。


    傍晚的時候端了親手做的桂花糖蒸栗粉糕給他,甜甜的又糯糯的,做得好的也不會黏到牙齒,癡傻時候的他是最歡喜吃這個。


    迎夏端了洗漱的用具過來,等到齊眉一切妝點完畢後,在屋裏又細細地收拾起來,把裝著玉佩的香囊放到妝奩的內閣裏,一轉身的時候被那對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嚇了一大跳。


    “起身了?現下還有些早,不如再睡會兒。”對視了好一陣,阮成淵也不說話,靠在床榻上隻看著她,齊眉麵上浮起了淡淡的紅暈,目光挪開的說了句。


    “不早了,今日要與你回門,你都起身了,我還四仰八叉的躺著,多不像話。”阮成淵微微一笑,說了一大堆。卻始終手撐著坐在床榻邊。


    齊眉歎了口氣,不用問,這幅模樣就是要讓她來換衣裳,反正也換了好幾年,轉身去取他今日要穿的衣裳,回內室的時候,阮成淵正好淨完麵。


    把月白的長錦衣展開來,阮成淵自在的展開手,銀絲滾邊的袖口十分講究,衣襟處亦然。一條白玉祥雲紋腰帶,腰間隻掛了一隻香囊,齊眉手滑過的時候觸到。內裏不是玉佩硬質的觸感。


    這兩日給他換衣裳,腰間佩戴的都隻是普通的香囊,先前送西王爺和西王妃去西河時所意外見到的香囊卻不見了蹤影。


    最後湛青色外袍給他套上,齊眉大功告成地悄悄舒了口氣。


    阮成淵比她高了有一個頭,每次換衣裳她都需要踮著腳。兩人靠得特別近,檀香混著說不清的熱氣始終縈繞在她鼻息,莫名的生出些抓不住的感覺,想要深究的時候又哧溜一下消失。


    正要轉身的時候,柳腰被他的手一下子攬過來,又是綿長的深吻。齊眉閉上眼,睫毛微微地顫動。


    連著三日都是如此,晚上一個吻。清晨起身一個吻。


    即使吻得氣喘籲籲,臉紅心跳也總會停下來。


    坐在回府的馬車上,齊眉心生疑惑,會不會是阮成淵還未開竅?


    因得自小癡傻,阮成淵並沒有通房丫頭。身邊服侍的人不少,能近身的卻隻有易媽媽。


    這幾天還是很忙。待到回門後應該會空閑下來,得把屋裏的下人都好好的理順一遍。


    可也不可能不會啊,齊眉不自覺的想著這些,馬車的簾子被阮成淵風掀開一角,齊眉無意的跟著他瞥了一眼,隻依稀見得錦袍一角略過,收回目光的時候感覺到阮成淵在看她,齊眉想起剛剛胡思亂想的東西,臉都自然的燒紅起來,手也絞著絹帕。還好自己想什麽旁人無法知曉,不然她得挖個多大的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阮成淵捏了捏拳頭,剛剛策馬過去的那人正是居玄奕,那樣匆忙不知是有何急事。


    這不是重點,阮成淵側目看過去,齊眉正端坐在她身旁,雙手疊交著放在膝上,精致小巧的麵容,披著一件繡牡丹花紋櫻紅對襟上襦,內襯著團花牙白齊胸襦裙,手臂上挽著的披帛即使是坐著的姿勢也讓人覺得靈動仙氣。(.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皮膚細潤如溫玉般細膩柔滑,櫻唇不點而赤,嬌豔欲滴,秀發挽成如意鬢,兩縷發絲輕拂在麵頰旁,憑添著誘人的風情。


    “你在想什麽?”聽上去平靜無波的聲音卻把齊眉嚇了一大跳,對上阮成淵帶著審視的眼,心虛的臉紅到了脖子根。


    她怎麽能把自己在想什麽說出來。


    臉紅潤成這般模樣,眼眸含春,阮成淵看在眼裏,沉默權當成了她的默認。


    有些氣惱的把她拽到自己懷裏,“你怎麽能!”


    難不成他真的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齊眉羞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隻能想法子圓場,盡量讓聲音顯得柔和平靜,“我以後不想了。”


    “你……”阮成淵脾性再好,也被氣到了。


    這樣直接、平淡的說出來,既是不願,既是兩情相悅,又為何一字不提。


    娶她那日,居玄奕攔在他麵前,劍眉下一對星目全是深沉隱忍。


    見齊眉微微鎖起眉頭,阮成淵立即鬆開了手,“對不起。”


    “沒,沒事……”至於這麽大火氣?齊眉有些不明白,她也沒有多想……


    一路上再無話,阮成淵懊惱自己的衝動,不是早擺明白了他的立場,也懂她心中無自己的位置,不能放手,保護便是。


    本身他就是插足在兩人之中,雖不是本意,但若不是他,兩人也不至於分開。


    如今齊眉不怪不惱不怨的伴在他身邊,還求什麽?


    不過短短三日,他不能如此得隴望蜀。


    一番東西毫不相幹的對話使得兩人心思各異,還好車內的沉默未能持續多久,很快便到了陶府。


    陶伯全和大太太都在府上,宴席已經準備好,隻等兩人回府。


    兩人給長輩們行禮,老太太被扶著坐在位上,看著阮成淵進來跪禮,清醒了一般的讓他起身,“好,好。”抓著阮成淵和齊眉的手,怎麽都不放。


    很快兩人的手都被抓紅抓疼了,嚴媽媽忙上去解圍,老太太卻不肯放,“這是我孫女和孫女婿,怎麽不能拉著?”


    大太太上前哄著,“母親再不放手,孫女和孫女婿的手就要被母親抓壞了,母親總不想見到這樣的場景吧?”


    老太太嚇了一跳,“啊,你怎麽不早說!”


    “是是是,媳婦的錯。”大太太好脾氣得不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老太太嘟嘟囔囔了幾句一下把手鬆開。


    齊眉小聲地道,“祖母她年紀老邁,一會兒清醒一會兒不清醒,所以才會這般。”


    阮成淵了然的點頭,與她低語了一句,而後命人把禮抬進來,成對的玉如意、合歡餅等,都是阮府精心準備的,阮大夫人一件件的點算,查看,深怕錯漏了什麽。


    陶阮兩家都對這親事滿意,宴席的氣氛從始至終都是十分和睦。


    齊眉陪著老太太在園子裏曬太陽,三月中的午後,難得有這樣暖人的陽光,老太太合上眼,表情十分舒坦。


    大太太讓新梅把糕點端過來,金乳酥做得最是好,大太太笑著讓齊眉嚐一嚐,“廚娘和禦醫昨日才學了新法子,味道會特別一些。”


    剛嚐了一口,齊眉放下筷子,“這是大嫂做的。”


    “一吃就吃出來了,想騙你都不成。”大太太笑著捂起帕子,左元夏款款地走進來,氣色十分紅潤,給眾人福了禮。


    “是媳婦做得難吃,姑子被我纏了那麽長時日,時不時就要吃,所以怎麽都騙不過姑子。”左元夏有些懊惱地坐到一旁丫鬟搬來的軟椅上。


    “大嫂也不要這樣說。”齊眉笑著道,“剛學的糕點,自然一下子做不好,古語道,熟能生巧……”


    “長媳婦是個乖巧的,飯做得不好吃也沒什麽,性子好就行了。”大太太也笑著道。


    “誰說不好吃!我就覺得好吃。”一沒注意,老太太就又開始了,不拿筷子,直接用手抓金乳酥往嘴裏塞,末了還吧砸吧砸幾下。


    “老太太覺得好吃,孫媳婦就日日都做給您吃。”左元夏忙上前,邊說邊悄悄地給老太太擦手。


    “嗯,乖!你們都乖!”老太太手舞足蹈起來。


    “與成淵處得如何?阮家應是不會為難你的罷?”大太太始終還是不放心,把老太太安頓回屋裏,剛坐到園內就又開始問。


    齊眉頓了下,笑著道,“算是相敬如賓。”


    齊春和齊露跑了過來,兩人圍著齊眉轉,“五姐姐嫁人了,身上都多了一份清香!”齊露把頭埋在她懷裏,笑得十分純真。


    齊春也道,“是呢,是檀香,五姐姐從不用檀香的,也不知是哪裏來的?”


    “我知道,五姐姐日日後姑爺一起,定是姑爺的!”齊露拍著手。


    齊眉被這兩個妹妹說得一下子紅了臉,大太太作勢要打她們,齊春和齊露忙跳得老遠。


    快樂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臨行前,大太太拉著齊眉囑咐,“你們倆回府的時候,母親就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麵色都帶著些尷尬,可不是吵嘴了?新婚夫妻拌嘴也是一種增益感情的方式。而且成淵他剛恢複神智,一時之間許多事情隻怕也容易混淆,許多事情隻怕也沒得印象。”


    也把阮成淵拉到身邊,“你兩已是夫妻,百年才修得同船渡,千年才修得共枕眠,沒什麽事情是大不了的,多互相包容,多站在對方的角度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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