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入雲的通天塔下,有人正在靜靜地凝視青色的王座,上麵空無一人。


    這是已經竣工的建築,青銅的鐵塔已經修築完成,臉上生著青色鱗片的死侍正在搬運木材與石料,濃煙滾滾,正在修築最後的祭壇。


    沒有監工, 這群奴隸們也沒有任何偷懶,黃金瞳中閃耀著妖異的曼陀羅花紋,被龍血控製心智的死侍比機器人還好用,機器人壞了需要維修,而死侍耗盡力量隻需要重新挑選一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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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應該是資本家夢寐以求的勞動力,廉價, 不會反抗,他們隻需要踩著這些人的骨與血,登上無垢的王座。


    “費瑪芬格長老,會議快要開始了。”黑衣人穿越滾滾的濃煙,緩步來到凝視青色王座之人的背後。


    “是弗雷?真高興還能見到你。”費瑪芬格說,沒有回頭,“我不喜歡那間沉悶的屋子,就到這裏來進行表決吧。”


    “是。”弗雷高聲嘶嘯,龍語的字符傳遍了角落裏所有的位置。


    費瑪芬格和弗雷,是這場戰爭中為數不多的次代種,全部隸屬長老會。此時他們誰都沒有離開,用複雜的眼神眺望巨大、空無一人的王座。


    其實上麵本該有人的,按照最初的計劃,洛基親征摧毀慶安市向全世界擴散恐懼之後,他會手持冥界之劍萊瓦汀回到王座上,登上通天塔,宣告世界的歸屬。從此以後,在龍族的紀元裏,這一天將被稱為‘慶典之日’。


    但今天‘慶典’變成了末日。


    明明早些時候, 這個世界還被龍類統治著,費瑪芬格摧毀了秘黨的本部, 弗雷攻陷柏林,亞洲與歐洲的戰場全部接近尾聲,至於非洲大陸……早就淪陷了。


    可那個被放逐的男人回來了,他瞬殺了群龍的領袖、灰色的主宰、詭計之神洛基殿下,並親自剿滅了亞洲軍團十分之七的力量。戰爭的局麵在頃刻間逆轉,亞種、附屬、死侍土崩瓦解,他隻要揮動枯枝似的長槍,劈山斬海的力量就會把一切化作虛無。


    “費瑪芬格長老、弗雷長老。”


    濃煙忽然完全被狂風吹散,鼓動雙翼的青影接二連三地降落在祭壇上,實質性的壓迫力幾乎讓死侍們喘不過氣來。他們低低地跪伏在冰冷的石麵上,不敢直視一雙雙暴怒的金瞳。


    “都到了?那就在這裏開始第六次作戰會議。”費瑪芬格轉頭,動作緩慢,一如既往地優雅,好像潰敗並沒有發生。


    龍類的長老們彼此對視著、沉默著,最後不約而同地掃視到巨大的王座上,眼裏多了一絲悲憫。


    “過去的三天裏,我們的戰線受到了不約而同的衝擊, 其中亞洲、歐洲、北美洲三處防線受到的影響最重。預計一個月的時間,就會完全崩潰,其它的戰線,隻是時間問題。”格歐費茵說。


    格歐費茵,《北歐神話》中能夠知曉過去和未來的女神,大地與山之王的族裔,掌握煉金術安吉魁尼現象,曾經從大洋洲至非洲批量移動龍類軍團,是這場戰爭的調度官。


    “收縮兵力,讓七大洲目前所有幸存的族裔通過煉金矩陣回到通天塔。”費瑪芬格說,“破壞一切可以破壞的。”


    “是。”格歐費茵恭敬地低下頭。


    這是個殘忍的命令,族裔當然隻包括純血龍類,至於亞種或者死侍,都是可以批量生產的炮灰,何況通天塔根本不缺少這些雜兵,召回大本營隻會浪費資源。


    “奧丁的部下,還有誰活著?”費瑪芬格又問。


    “隻有海姆達爾和霍德爾。”加姆舔去嘴角的鮮血,獰笑著回答。


    他渾身上下都是赤紅色,似乎是火焰正在燃燒鮮血,鱗片的縫隙中也一直滴落粘稠的血,好像剛洗了一個泡泡浴,不過泡泡浴是煮沸的鮮血。地獄之神‘加姆’,這場戰爭的先鋒,嗜殺者,尤其好戰。


    “聯絡海姆達爾和霍德爾,告訴他們,給奧丁報仇的機會來了,殺死陸離,就可以阻止諸神黃昏的降臨。”


    “殺死陸離嗎?真是一個瘋狂的想法。”加姆猩紅的長舌像是信子一樣吐了出來,戰意滔天。


    高階龍類們稍稍遠離了這個瘋癲的家夥,加姆是個不折不扣的戰鬥狂,他甚至挑釁過諾頓。也隻有這種暴虐的瘋子,才會想著正麵對抗陸離。


    “我們要怎麽殺死陸離?”弗雷終於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這看似是個不可能的設想,如今群龍空有數量而無質量。領袖洛基與煉金生命利維坦全部死亡,而王座上的君主們也死傷殆盡,隻留下七個次代種和無數的死侍、亞種,怎麽看這場戰爭已經到了終點。


    “至尊、至德、至力的尼德霍格陛下也回到了這個世界。”費瑪芬格用敬畏的語氣念出了這個名字,“他可以殺死陸離。”


    “你真是瘋了!”偌大的祭壇上回蕩著狂暴的咆哮,與幽幽的恐懼交織,沒有人不敬畏古往今來唯一的黑色主宰。


    “我不同意!”格歐費茵率先拒絕,她臉上的鱗片悉數張開,就像倒豎的汗毛一樣。


    “尼德霍格陛下縱然從沉睡中複蘇,也不是完整的,能否殺死陸離還需要評估。但尼德霍格陛下,殺死我們輕而易舉!別忘了,那場叛亂……我們都參與過!”


    長老會的大多龍類都認為這是引火焚身的舉動,太古的龍皇所向披靡,的確是最後的底牌。但他們都是棄族,黑皇帝蘇醒之後的第一件事,恐怕就要把他們與整個世界一起毀滅。


    “尼德霍格陛下的複蘇無人可以抵擋,沒有人可以推延,更沒有人可以提前。”費瑪芬格的眸子極亮,“他回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黑色的烏雲就再也揮之不去了。但正如預言書所說,諸神黃昏之後是新時代,我們,就是新時代的一份子。”


    雖然《北歐神話》在人類世界的傳述由於翻譯、時間等問題,已經變成了一個神話故事。但對於看過預言書的長老會來說,它終究要發生,洛基曾經想要改寫預言書,他看似成功了,但改寫預言書的代價是他的生命,甚至這個代價還要更高,他支付不起,所以迎來了末日。


    “你是想……”格歐費茵身體一僵,連呼吸都不能保持完整了,她甚至不敢重述這句話,精神世界中電閃雷鳴,完全被這個想法震驚了。


    “沒錯。”費瑪芬格非常坦然,“尼德霍格陛下與人類的戰爭不可避免,而我們需要的就是,讓他們一起沉入無底的深淵。尼德霍格、陸離、路明非、路鳴澤、羅納德·唐、夏彌……包括人類,都要死。如果有一方活下來,我們就送他們去地獄相伴。”


    “要怎麽做?”弗雷深深吸了一口氣。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以龍類的智慧不可能不知道,而雙方這一場大戰也會全力以赴,兩敗俱傷是個很好的時機,不過能不能實施就不一定了。說不定尼德霍格還沒蘇醒,陸離就先把他們一網打盡了。


    “讓海姆達爾開啟‘彩虹橋’,開啟尼德霍格陛下的尼伯龍根,重現遠古。”費瑪芬格再次回首,深深地凝望那張空無一人的王座。


    “可煉金矩陣還沒有完成……”格歐費茵麵露憂色。


    遠古時期,整個世界都被尼德霍格的尼伯龍根籠罩,它以現實為依托,創造了一個現如今看起來是幻想的環境。


    青銅與火之王在冰原裏修建了高聳如山的青銅宮殿、連通大洋之間寬度超過400米的神道、釘死白王的擎天銅柱、連通九界的尤克特拉希爾……是非常絢爛的文明,《北歐神話》中的九界就是以此為原型,但可惜,隨著尼德霍格的死亡,這些偉大的遺跡全被封存了。


    “目前能清除這種煉金矩陣的,隻有陸離、路鳴澤、路明非幾人。”費瑪芬格麵無表情,“而現在他們的注意力多半集中在拯救那些卑賤的人類身上,我們需要搶奪時間。洛基殿下遺留了精巧的偽裝,雖然沒有鋪滿整個世界,配合海姆達爾的能力也足夠重現大部分。如果沒有力量開啟的部分,就啟動祭祀儀式。”


    洛基曾在占領的城市布置煉金矩陣,它們運轉之後會攫取恐怖的力量,作為鑰匙開啟黑王的尼伯龍根。具象化的世界樹尤克特拉希爾就會出現,它是‘世界’的象征,掌握它才能成為獨尊的存在。


    “如果陸離戰勝了尼德霍格陛下,我們就可以趁他虛弱的時候,斬斷尤克特拉希爾的樹根。”費瑪芬格冷冷地說,“如果尼德霍格陛下殺死了陸離,我們可以攫取尤克特拉希爾的力量,永遠地殺死他。”


    “那我們要如何隱藏呢?”弗雷提出了第二個關鍵的問題。


    “假死,潛入人類的陣營。”費瑪芬格深深吸了一口氣,“挑撥混血種與人類的聯盟,對於那些尚存並且是普通人的國家元首獻上忠誠。不均衡的力量才是引起戰爭的源頭,沒有人會想一個強大的人活在他們的頭上,他們都會想變成強大的人。而陸離,不可能審視幾十億人,找到我們。”


    一個毫無挑剔的計劃。


    “現在表決吧。”


    “我同意。”


    “我同意……”


    龍類的長老會完成了最後一次決議,全票通過。格歐費茵和加姆等次代種全部離開了,隻剩下弗雷與費瑪芬格。


    弗雷最後深深地凝望了矗立的青銅塔一眼,背後的雙翼張開,臨別之際忽然聽到費瑪芬格問:“陸離現在哪?”


    “現在應該抵達日本了,白王血裔裏有他珍視的學生,盜火者夏彌也被封印在極淵裏。”


    “我知道了。”費瑪芬格點頭示意,“可以準備啟動祭祀儀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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