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猶豫短暫的片刻就跳了下去。


    蘇恩曦驚於他的果決,等聽到下墜傳來的呼嘯風聲時,煉金飛行器獵鷹已經托起了陸離,他的發梢根根直立,而後彎曲緊緊地貼著頭皮,也沒有把她帶下去的意思。


    “什麽情況?”


    言靈·天演正在不斷地模擬這個情景,蘇恩曦很快找到了最貼切實際的答案。


    洛基這個手段不得不說非常巧妙, 陸離顧忌這一點的猶豫隻會加速失敗。聖子與聖靈的融合看似代表路明非的消亡,但不代表聖子蘇醒路明非就掛了,或者精神直接轉移到聖子的‘識海’中。


    這不符合基本法,雖然龍族不遵循基本法定律,但在某些方麵還得遵循相應的煉金術規則。


    而在煉金術規則中,死亡代表新生,在聖子複活後想要構成兩位一體,需要路明非的死亡。而陸離自信三人聯手可以殺死洛基, 或者說可以保證路明非不會被洛基或者聖子殺死,那他就不需要任何顧忌。


    天演是個非常好用的言靈,根據這一路對陸離的觀測,已經完全料定這位教授的行為模式,至於說不顧及路明非的死活是不可能的,在蘇恩曦看來陸離比路麟城更像小白兔一號的親爹。


    縈繞在蘇恩曦心頭的疑惑消失之後,她忽然意識到一個新的問題,孤零零站在巨型坑洞邊緣的她大喊,語氣中滿是不忿與自責。


    “喂!你下去也等等我啊!別把文職人員當成戰五渣啊!就算我是廢物,廢物也能利用的!”


    風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移動聲。


    從高空降落的陸離雖然沒有抬頭,但不用說也知道蘇恩曦正在迅速靠近最終聖所,走樓梯還是坐電梯不知道。


    他有些後悔,應該打暈了她把她丟到安全的地方,貿然踏足這種戰場和找死沒什麽區別。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閑工夫去思考這件事了,他因為思考浪費了幾秒鍾,在最終聖所內部的戰鬥已經完全呈現一邊倒,洛基以猛虎下山之勢, 逼退了路明非、零、楚子航的進攻, 三人聯手很難對這個家夥造成有效的傷害。


    “死吧!真想品嚐他的絕望啊!”


    寒冷的殺氣在一瞬間撲向零,那是淩厲的斬擊。在最終聖所的三個人零是最弱的,而且她與路明非的關係不一般,她最容易被殺死,殺死之後可以讓他喪失理智。


    零剛剛從地麵起身,三人被強橫的衝擊波分開,根本來不及匯合,正好看到了這必殺的一刀。幾乎沒有什麽反應時間,她倉促地發力,把短弧刀在身前揮動,兩柄武器相交的一瞬間,短弧刀粉碎。


    在真正的煉金武器麵前,這種批量生產的煉金武器還不夠堅固。


    長刀的碎片如鏡麵般光滑,倒映出隆隆的火光。這是鏡瞳複製了楚子航的君焰,凝固汽油彈在前方爆開,企圖阻攔洛基的前進。


    第二次的攻勢立刻到來,君焰轟在洛基的身上沒有造成任何傷害,白色的利刃撕裂空氣,零已經能在上麵看到她那張被火光照亮的臉, 麵無表情。


    “不!”剛剛從廢墟中爬起來的路明非發出吼聲, 不知道是憤怒還是絕望。


    千鈞一發之際, 半空中忽然閃過白色的刀光。


    洛基重新凝練的波斯彎刀,在半空中解體,碎片墜入水銀池中,他連忙後退閃避。狂暴的風從頭頂直衝出來,正是陸離及時趕到戰場,解救了被逼到絕路的零。


    “哈哈哈!”詭計之神後退中發出了癲狂的笑聲,“路明非,你最敬愛的教授也來了。他不關心你是否與聖子、聖靈融為一體,最後一個人都把你拋棄了,你的存在還有什麽意義?”


    “你的廢話怎麽這麽多?”水銀池旁忽然睜開一雙金色的眼睛,路明非的速度飛快,“我最討厭話多的人!”


    他的撲殺根本讓人看不清動作,那簡直就是一顆炮彈離膛,迅速地將洛基撞入堅固的混凝土外牆中,兩人在牆體中迅速穿梭,不知道深入了多少米,隻能看見一個人形的大坑。


    在升騰的煙霧中,有一個人影迅速倒飛出來,是洛基一腳踹在路明非的胸口,半尺長的金色焰光緊隨其後,照亮了那枯枝似的長槍表麵。


    洛基竟然從身體中拔出了永恒之槍!


    不過並不是什麽人都能使用這把恐怖的武器,何況路明非已經被命中兩次,那種逆轉因果的作用已經完全失效,洛基也無法斬斷他的命運紡織線,完全是當做一把趁手的銳器。


    在長槍即將刺中路明非胸口的時候,斜後方忽然閃出一個人影,陸離一隻手拉著路明非,他被巨大的勁道帶著一起後退。同時身體前探,用另一隻手抓住了岡格尼爾。


    上麵的血氣自動被精神之火焚燒,在轉眼間這柄武器就化作了金色的光點消失。麵對洛基這種被命中還死不了的敵人,再次投擲已經沒有意義,因為在這柄槍奉行的因果中,洛基是個死人,根本不存在。


    “我下來是因為……”陸離還沒解釋完,就被路明非揮手製止了。


    “我知道,教授,我還沒有失去理智。”


    看著路明非麵無表情且慘白的那張臉,他們倒退的身形終於穩住。陸離這才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怕路明非因為失去理智誤解了什麽,導致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將要發生。


    此時四麵八方都是池水沸騰的聲音,震顫的水銀池中,刺入路鳴澤胸口的那根永恒之槍,正在緩緩地變淡,扭曲。


    世界的規則進一步改變,留在聖子身上最後的封印終於要消失了。


    白色的電光驟然在天空中炸響,四大元素全部活躍在研究基地的上空,在這一瞬間,全世界所有的氣象衛星都捕捉到了這次劇烈的氣候變化,其中不乏有身具龍血的混血種,他們驚訝地指著大氣圖像,說不出一個字。


    被四根鎖鏈束縛在青銅柱上空的路鳴澤忽然睜開眼,他的背後張開了純黑的雙翼,淋漓的鮮血從翼膜上滴落,水銀池的沸騰更甚,好像是大量的金屬鈉掉入水中,一個恐怖的反應正在進行。


    巨大的力量在頃刻間摧毀了所有鎖鏈,路鳴澤仰天咆哮,嘴裏吐出來的音階不屬於人類的語言。古奧、森嚴,那是最純粹的龍語,所有的水銀全部被這股力量激蕩領空,堪堪避開了他的位置,在銀漿中咆哮的路鳴澤似神似鬼。


    他終於緩緩降落,盯著路明非,笑著說:“哥哥你來看我了?”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還有更關鍵的事情。”陸離稍稍向前一步,阻隔了路鳴澤的視線,同時一隻手指著石壁上那個人形大坑。


    洛基並沒有飛出來,好像拔出岡格尼爾用盡全部的力氣,現在連喘息都沒有了。但誰都知道他不會輕而易舉地死去,尼德霍格的骨殖瓶還在他手裏。


    “確實。”路鳴澤調轉身體,似笑非笑地盯著天空,“那些逆民來了。”


    楚子航和零抬頭望向天空,蒙蒙的火光正在迅速墜落,那種速度遠超音速,就像一柄輝世之劍從天而降。


    他們的頭皮一陣刺痛,強光讓所有人不得不眯起眼睛,仿佛近距離直麵太陽,壓迫感令人心悸。就像去年加圖索家族,麵對複蘇的白王發射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壓迫感的由實轉虛隻在一瞬間,所有人都被百十倍的重力壓入地麵,整個最終聖所都在下沉,仿佛是王權的領域降臨在這裏。


    “雕蟲小技!”


    路鳴澤揮手,上空閃過了一層透明的氣域,恐怖的重力壓在上麵,兩種力量彼此交織。如果說前一秒最終聖所如同被手掌碾碎的雞蛋殼,現在這個雞蛋殼變成了堅硬的金剛石。


    但這隻是第一次衝擊,第二次衝擊瞬息而至。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隨著天火一起降落,最終聖所在一瞬間被強大的元素衝擊波席卷。


    火光中有人高舉雙手,舉起了那把從天而降的利劍,他用自己的鮮血親自為劍刃開鋒,仿佛天使般居高臨下地審視地麵上的所有人。


    “冥界之劍萊瓦汀。”光芒散去後,路鳴澤緩緩念出了這把武器的名字,“洛基找回了他的武器。”


    這是《北歐神話》中洛基親自在冥界之門前打造的武器,是堪比青銅與火之王諾頓打造的七宗罪的煉金武器,據說劍刃上刻著古老的咒文,凡是被劍鋒觸碰到的人都會死於詛咒之下。


    洛基一開始處於下風的原因,是沒有攜帶這把恐怖的武器,正如路鳴澤當時對戰赫爾佐格,天羽羽斬與布都禦魂都被天叢雲摧毀了一樣。


    “終於與你重逢了,親愛的萊瓦汀。”洛基撫摸劍身,那語氣好像是與心愛的人久別重逢。


    在下方,衝擊波之下的幾人沒有喪生,是陸離與路明非聯手撐起了一個巨大的領域,作為路鳴澤的補充。在天火命中最終聖所前把楚子航和零拉了進來,免得讓他們被這一擊毀滅。


    “是送武器的?看樣子差不多全來了?正好可以一網打盡。”陸離冷冷地望著天空。


    天空中除了手持萊瓦汀懸浮在半空的洛基,他的背後是數不清的黑影騰空,有的是人形,還有一部分擁有猙獰的身軀,猙獰的鐵鱗遮住了天空中的光線,每次呼吸都帶著壓倒性的龍威。


    無法判斷究竟來了多少敵人,這是群龍皆至,所有複蘇的龍類全部抵達了北西伯利亞上空。


    “你叫來一堆廢物,又有什麽用?”路鳴澤震動雙翼,從地升天。


    “像你這種沒有追隨者的人,怎麽會知道呢?”洛基高舉詛咒之劍,陰冷的氣息不斷地圍繞著他旋轉,在胸口被永恒之槍貫穿的傷口中,飛出了無數黑影。


    那些是透明的精神體,就像死去的亡魂。在強烈的風中死去的亡魂失去形體,模糊的陰雲中飛射出紫色的雨滴。


    每一滴雨中都蘊含著最精純的元素之力,它們落在路鳴澤的雙翼上,像是強酸腐蝕了物體。那看似隻有薄薄一層但是堅不可摧的翼膜,無聲的焚燒起來,嘶鳴聲炸響,源源不斷地侵擾著他的神智。


    緊緊跟在後麵的路明非和陸離也不得不撐開領域,但是這場死雨帶著強橫的穿透力,無處可躲,也無法閃躲,落在他們的肌膚上帶來了火燒似的痛感,亡魂的哀嚎令他們的大腦一瞬間全部放空。


    “給我滾!”路鳴澤憤怒地嘶吼,這種對身體與精神的雙重衝擊,似乎給他帶來了不好的回憶。


    陸離與路明非雖然沒有這麽豐富的肢體表情,但殺死這些冥界亡魂的同時,也好奇洛基是不是瘋了。


    每一滴雨中都是他的血,這是力量的來源之一,這種不要命的攻擊洛基隻能發動一次,幾乎是以他的生命為代價。


    而以他的生命為代價,就是為了阻隔這場追擊?


    但下一刻,他們忽然意識到,洛基不會幹這種賠本的買賣,飛出深坑中的洛基甚至連萊瓦汀都握不住,但是忽如其來的銀色覆蓋了這個世界。


    並不是下雪了,洛基左手提著骨殖瓶,右手握著萊瓦汀,銀色的絲線正是從他背後鮮血淋漓的雙翼中吐出的。


    一張銀色的蛛網籠罩了半個天空,迅速穿透巨龍們的鱗片,明紅色的鮮血通過這種內部真空的絲線注入洛基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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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詭計之神就像一個巨大的蠶,正在結繭。然而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銀色絲線不僅來自外側,內側也有一根抵在尼德霍格骨殖瓶的頂部。


    緊急孵化,也是龍類的特殊孵化,可以通過汲取精純的生命力量來獲得完美的軀體。正如路鳴澤所說,這些高階龍類在真正的王麵前就是廢物,哪怕他們在地球上任意一個角落可以咆哮世間。


    但在這裏他們充其量就是炮灰,無論是陸離、路鳴澤還是路明非,殺死這群高階龍類如探囊取物。


    可廢物是可以被利用的。


    沒有龍類抗拒這種殘忍又血腥的過程,他們臉上都流露出殉道者的狂熱,仿佛獻身是一件榮幸之至的事情。


    同樣,這場特殊孵化也無法阻止,洛基幾乎是以他的生命為代價下了一場‘亡魂之雨’,飛上高空的三人全被逼退回水銀池旁,在雨中還有銀色的絲線射向他們,他們在對抗中與這些絲線搏鬥,浪費了最佳的時間。


    已經無法逆轉這一幕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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