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的旅程差不多持續了半個小時。


    保加利亞的車技一流,但顯然有些超速,幸好在複活節島上沒有交警,否則說不定要吃幾張罰單。但路明非在車上可謂是被顛得暈頭轉向,中午在飛機裏吃下的食物在胃裏打轉,一下車就扶著車門狂吐不止。


    “你都S級的血統了,怎麽還有暈車這點小毛病。”陸離無奈地拍著他的後背,貼心地遞上一張麵巾紙示意他擦嘴。


    “這才能說明我還屬於人的範疇,而不是什麽怪物。”路明非麵如菜色,“會長師兄還有蛀牙呢,我當時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天都要塌下來了!像他那樣完美的人,不應該被任何病痛打擾。”


    “抱歉,其實我還有點輕微近視,差不多50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完美。”楚子航從後麵那輛悍馬跳下來,臉色也有點難看。


    路明非心說師兄莫非你還暈車?


    當他用陸老師遞過來的麵巾紙擦嘴轉過身之後,呆了。終於明白為什麽會長師兄的臉上也有點奇怪,他們的下塌地……一言難盡,剛才在車上暈乎乎的沒看清,現在被嚇了一大跳。


    下塌地點在棕櫚林中,如茵的綠草中有幾條人為開辟的小路,兩側擺放著類似佛龕的裝飾,不知道裏麵供奉著哪路神仙。最要命的是被棕櫚林包圍的屋子,完全由茅草搭建而成,垂下的簾子也是草本植物曬幹後編織的,原始、樸素,看上去沒有任何現代用品。


    “我們是不是走錯了?”他問。


    陸離也有點懷疑,一間間屋子看起來隻能住一個人,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似的。


    隻不過門前用中文、英文雙語書寫的‘卡塞爾學院複活節島分部’這個幾個可以忽略不計的小字,證明這裏確實是目的地。


    “你們這裏的經費這麽緊張嗎?”陸離有點不好意思,他平時使用的財政撥款是不是太多了?煉金原理部的廁所都比這裏要氣派。


    “經費倒是不緊張,就是可樂要到十公裏以外的便利店去買。”保加利亞說,“在這裏建立分部,是因為曆史原因,詳細情況各位專員可以到諾瑪的數據庫中查詢。我的曆史不好,解釋起來估計兩個小時都說不完,分部已經為各位準備了豐厚的晚餐,大家養精蓄銳,明天還有正事要幹。”


    “好。”陸離點頭。


    他對於居住並不挑剔,甚至火車站旁邊20塊一宿的小旅館都能入睡。何況這個分部設立在棕櫚林中,能眺望到大海和更遠處嶙峋的巨石,也算蠻不錯的風景。


    “走吧走吧,吃飯了。”路明非伸了一個懶腰,對於複活節島分部的情況也算了解,就當別開生麵的旅行了。


    保加利亞與塔娜輕車熟路地穿梭在林中小路。


    陸離一行人跟在後麵,雖說這裏的住處簡陋了一點,但仔細看去防備可以算得上森嚴,不大的棕櫚從中總共有四個小隊巡查,隱藏在草地中也有不少預警、反擊的現代設備。屋內的結構簡單,但是原始亦有原始的智慧,那幾個木製古老門鎖絕非一般的工匠打造出來。


    他們最終在一個巨大的涼亭停下,廣袤的空間足以容納幾十個人,木製的柵欄上鋪著新鮮采摘的棕櫚葉,幾個人正在用鐵鍬鏟土,還把竹筏一樣的器具埋了下去。


    “這是晚餐?我們要吃土麽?”路明非看著一群人忙得熱火朝天,忍不住咧著嘴。


    “死人了麽?我看上去好像要給誰下葬。”夏彌好奇地踮起腳尖,發言更是石破天驚。


    “是to,一種智利的特別菜肴。”楚子航的學霸之魂再度燃燒,“按照當地人的習俗,會在土坑裏烹飪食物,火源在另一個方向,我們看不到。那塊木筏也不是擱置屍體的,而是食物,上麵還會鋪上棕櫚葉,最後蓋上一層土,用煙熏熟這些食物。”


    “我們的食物不就是動物的屍體麽?”保加利亞忽然插了一句。


    所有人都斜眼看他,話糙理不糙,但是一說出來就變味了,聽上去就是食屍鬼一樣。


    “抱歉,他就是這樣不會說話,被部長責罵好多次了。”塔娜用手肘在男朋友的小腹上懟了一下,笑著致歉。


    幾人擺擺手示意沒有放在心上,踏上木製的階梯,進入蒙古包一樣的建築內部。楚子航說得果然沒錯,當挖坑掘土的工作結束後,又有一名專員捧著巨大的棕櫚葉從後門進來,裏麵卷著的是手臂大小的鮭魚,以及一整扇的豬肋骨,他把這些食材鋪到石頭上麵,橄欖油跟不要錢似的往裏倒。


    “你們的吃法還真豪邁。”陸離眉峰一挑,蛤蜊與扇貝都是用盆裝的,洋蔥和土豆也是,看起來就像是大亂燉。


    “在原始的社會,就要有原始的吃法,我們的祖先都是一步一步從原始進化到文明的。”淡淡的笑聲從後門傳來,伴隨而來的是不分先後的腳步。


    有人掀開簾子,對陸離伸出手,“久仰大名,陸離教授,我是分部長托奎。”


    “我是副部長棉托羅。”另一個人也同樣伸出手。


    “你好。”陸離分別與他們握手。


    部長托奎是個五十多歲的幹練英國人,鬢發與胡子都是灰色的,幾乎涵蓋了大半張臉。而副部長出人意料的竟然是個本地人,四十歲,爆炸頭,身上塗滿了、魚、鳥、蟲的刺青,吃著上半身,而下半身隻穿了一件草裙,墜子上動物的骨頭裝飾叮咚作響。


    幾人落座。


    前方就是用來烹飪食物的土坑,有幾位專員正在埋土,當地麵重新被鋪平的時候,顏色較深,就像蓋著一張毯子。專員們沒有多說什麽,這個分部總共也沒有超過三十人,忙完之後全部退了出去,包括保加利亞和塔娜。


    屋內隻有正副兩位部長,以及本部遠道而來的四位專員,明天就是開始行動的日子,他們將要進行第一次會談。


    “這次遺跡發現的地點是哪裏呢?”沒有過多的寒暄,副部長棉托羅一上來就問。


    “拉諾阿魯火山。”陸離說。


    複活節島總共有三座死火山,分別是位於正北方的拉諾阿魯火山、位於正西方的拉諾考火山、位於正東方的拉諾拉拉科火山,以三座火山為端點,正好構成了三角形的智利複活節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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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諾阿魯火山?”副部長棉托羅皺眉,“情報屬實嗎?我在這座島嶼上生活了四十年,走遍了島內每一個溶洞、懸崖、峭壁、地下湖,沒有發現任何和龍類有關的遺跡。當然,除了位於三座火山附近的巨大石像。”


    有一句話他沒有說,本部事先沒有派人考察而是直接空降了一支小隊過來,勘測的地點還是熟到不能再熟的地方,難免心生疑竇。


    “情報的準確性毋庸置疑,有句老話叫‘燈下黑’,越熟悉的地方越可能有遺漏。”陸離點開手機,將地圖投影到空中。這個分部雖然簡陋,但畢竟是卡塞爾學院的部門,配套的設施一應俱全。


    複活節島的3D投影圖被幽藍色的光澤照射在半空,哪怕是隨行的三人也瞪大眼睛,他們事先沒有得到任何情報,隻有陸離等少數幾個人知曉內情。


    一條紅色的線在上麵標注,從拉諾阿魯火山的地下,一直蔓延到與它相對的特雷瓦卡山,這座山不是火山,海拔隻有幾百米,遠稱不上雄偉。


    “這兩座山中央有一條連通的地下岩洞,而這處岩洞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根據已知的情報來看,這裏是龍族的遺跡,是長老會的圖書館之一。”陸離終於公布了這個隱藏的消息。


    “圖書館?”不止是正副兩位部長,楚子航、路明非乃至於夏彌全部驚呆了。


    尤其是夏彌,她繼承了耶夢加得的記憶,自然明白‘長老會’和‘圖書館’的分量。前者自然不用多談,後者無論是對於人類還是龍類,都是文明的結晶,蘊含了無窮無盡的智慧。可在黑王死後,四大君主陸續沉睡,這些遺跡紛紛關閉。四個太陽紀過後,從繭中複蘇的龍類也找不到當年建造的圖書館。


    可以說龍族遺留下的圖書館是最珍貴的寶藏——知識就是力量!


    “我們腳下竟然是龍類的圖書館?這太不可思議了!”部長托奎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驚訝,低呼起來。


    “可為什麽複活節島會有龍類的圖書館?這麽小的地方能容納下幾條龍?”路明非尤為不解。


    “複活節島在沒有被現代人命名以前,這裏的居民自稱為‘世界的肚臍’。”陸離點開了手機的某個按鍵,巨大的3D投影圖變成了俯拍圖。


    “你在航天飛機上鳥瞰這座島嶼,會發現這種叫法一點也沒有錯。孤懸在廣袤的太平洋上,不就是一個小小的肚臍嗎?”


    路明非下意識地打算掀開衣襟,忽然覺得這個舉動愚蠢了些,眼前不是有現成的參考嗎?


    一群人齊齊向棉托羅的腹部上望去,果然是生動形象的比喻。可疑惑接踵而至,古代的島民不曾在高空中鳥瞰自己的居住地,是怎麽想到這個貼切的稱呼的?


    “神秘學從古至今都被一個古老的生物貫穿,是繞不開的話題。”陸離故意放慢了語速,讓所有人跟得上他的思路,異口同聲地回答:


    “龍!”


    一個學術界的難題迎刃而解,這個推測曾經被學術界公認為流言,因為孤島的島民不可能造出飛行器,除非有外星人把他們帶到天上去。其實這個推測非常接近了,隻不過要把外星人替換成另一個物種才對。


    “沒錯,特皮托庫拉在龍語裏就是肚臍的意思,而龍語中的大地就是‘特凱恩加’,所以這座孤島的名字是特凱恩加·特皮托庫拉,正好能對於島內原住民口口相傳的記載。”陸離公布了那份情報當中的事實。


    “我總感覺……陸專員你才是生長在這片土地,我仿佛是個旅人。”棉托羅副部長長歎一口氣。


    “我也是因為這份情報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不是我根據史料考察出來的。”陸離並沒有把這份功勞占為己有。


    “陸老師,資料上有顯示那些巨大的雕塑是用來幹什麽的嗎?”路明非指著窗外,夜色降臨,那些長達幾十米的雕塑在夜色中巍然不動。


    棉托羅副部長也想知道。不僅是他,包括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裏的原住民都不知道。有人說是外星人建造用來呼救的地標,在龍類神秘學裏這完全就是扯淡。現在可以證明這些雕塑就是龍類建造的,但是建造來幹什麽?


    進行某種祭祀或者活動嗎?


    “是機關。”陸離說,在諾瑪搶救回來的資料中,詳細地記載了這一點。


    “回到一開始的那個話題,在拉諾阿魯火山與特雷瓦卡山的地下,有一個連接通道,說是溶洞也不為過。但是為什麽沒有人發現呢?”


    結合剛才所講的機關,路明非立刻搶答:“難道那些雕塑要根據某種特定的方式旋轉,才能開啟這條隱秘的通道?”


    “答對了。”陸離再次調整半空中的投影。


    這次不是航拍圖和3D投影,而是一組組寫實照片。由於時間的緊湊,他們還來不及近距離欣賞這種奇跡,但是此刻卻彌補上了。那一排排石雕的投影全部橫在半空,古老巍峨,充滿曆史的滄桑感。


    楚子航細心的發現,幾乎所有矗立在石台上的雕塑都是背對大海麵朝島內居民的,似乎是一種保護。隻有七座石雕麵朝大海,格格不入。


    “這是一座古老的煉金矩陣。”陸離解釋著,“龍類為了防止人類竊取圖書館的機密,采用了最原始的機關之一——重量。龍類可以輕而易舉地扛起十幾噸的重物,可就算是將混血種青銅禦座掌握到極限,也不過能挪動五噸而已。所以他們自認為萬無一失,而這座古老的陣法也始終守護著‘大地的肚臍’,直到‘會說話的木板’問世。”


    “木板會說話?”路明非瞪大眼睛,他不由得想到了寢室裏曾經說話的啤酒瓶子,和他想象的一樣嗎?


    可聽到這個詞語,副部長棉托羅的呼吸卻急促起來,隻不過轉瞬即逝,很好的掩蓋起來。他垂下眼簾,裝作一切無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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