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不是說,七宗罪的‘罪與罰’領域能限製住它嗎?”


    短暫的沉默後,夏彌的聲線有些顫抖。


    以她的煉金術水平,能看到那些代表七原罪的力量符號正在迅速的熄滅,這代表著力量即將告罄,‘罪與罰’領域的正在慢慢消失。


    這個領域曾經對於耶夢加得來說是悲喜交加的——悲來源於她動用龍王的力量同樣無法進入,無法替自己的屬下解除奧丁的烙印;喜來源於絲蔻兒也不能出來逼迫她暴露身份,能夠以‘夏彌’的身份繼續潛伏在人類世界。


    僵持是維持平衡最好的結果,隻不過這個平衡正在慢慢被打破。


    “這是我的估計。”楚子航的語氣也嚴肅起來,“我對‘罪與罰’的領域有了錯誤的認識,應該是我的精神力量耗盡了。”


    對於掌控這套刀劍,楚子航選用了唯一學會的辦法——滴血認主。


    在《龍文與煉金術》的課程上,當時還沒有升任教授的陸離說過,混血種體內的血液蘊含著精神,這些精神可以驅動煉金武器的‘活靈’,也是讓它們自行構建煉金矩陣的最好辦法。


    不過礙於課程進度問題,有些進階的知識並不是本節課需要傳授的,陸離沒說,而楚子航現在知道了。


    ——喚醒煉金刀劍的領域需要精神力量,如果你手持這把武器源源不斷地提供,領域就能長時間運轉。如果武器脫手不能提供力量,驅動的‘精神’就會變成不可再生資源,現在這套武器就要油盡燈枯了。


    “師兄你的語氣能別像剛寫完《關於煉金武器與活靈的分析及研究》這樣學術嗎?”夏彌歎氣,“等到那條龍脫困,我們可是要死了唉。”


    “相信我,不會。”楚子航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個辦法有些冒險,隻能試一試了。”


    他抽出村雨,這把禦神刀就擺放在自己的身邊,曾經遺失在雜亂的碎石堆中,不過幸好尋找緊急通道的時候找到了它。


    冷厲的弧光一閃而過,明亮的刀身上泛著金色的光澤。來源於手電筒的燈光,也是這些天唯一驅散黑暗的工具。


    夏彌親眼見證這柄煉金武器微微沒入岩石,碎屑亂飛,煙塵嗆人。握刀手臂肌肉線條完美,猛力橫拉,汗水打濕了黑色的衣袖。


    此刻逼仄的空間內除了橘色的燈光,還有火熱的紅。


    言靈·君焰,楚子航竟然在嚐試將火焰附著在村雨之上,讓源源不斷的火焰之力進入那個並不大的縫隙。


    “師兄你真是瘋了……”她喃喃自語。


    這個行為的原理很簡單,石頭的導熱率較低,用火焰灼燒石頭時其外表溫度很高但內部還是冷的,溫度差會讓它從堅固變得脆弱,很可能輕輕一碰就發生破裂。


    但危險性也是有的,隻有足夠程度的溫度才能讓岩石進入這種狀態。


    可君焰是不穩定的凝固汽油彈,爆炸才是它的常態。而楚子航此刻把凝固般的火焰附著在刀身上,儼然是在靜物上施加超高的溫度,這是青銅與火之王才有的權能。


    換句話說,楚子航正在操控一個極其不穩定的炸彈,還是高強度濃縮版本,極有可能讓兩人全部葬身在火海之下。


    “要麽它脫困我們被岩石堆砸成肉醬,要麽我們出去找機會與它決一死戰,還有一線生機。”


    楚子航一如既往的冷靜,他的手一點都不抖,似乎正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五感接近封閉,全神貫注地沸騰龍血。


    夏彌終於知道學院內的人為什麽叫楚子航‘殺胚’,這個稱呼真是太適合他了。避戰會憋屈的被岩石砸成肉醬,還不如冒著粉身碎骨的機會博一下,起碼死得也有尊嚴。


    那種溫潤的麵孔下,藏著一顆獅子的心。


    “你準備好‘風王之瞳’,這樣即使爆炸也盡可能對你減少傷害。”楚子航頭也不回。


    他的身體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暗紅色圓弧,尤其是刀身之上閃閃發亮,恐怖的溫度趨於一點。正是濃縮到極致的體現,也是獅心會會長最大的極限。如果領域再次收縮,就會產生強烈的坍塌與爆炸。


    到那時熾熱的光焰四射,凝固汽油彈爆開會瞬間把他燒成沒有任何血肉的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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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這種程度的濃縮還不夠!


    需要三度暴血!


    楚子航閉上眼睛,準備將暴血催動到更高的層次。


    對於學習過奧丁版·暴血的獅心會會長來說,二度並沒有什麽不可挽回的副作用,甚至不會出現輕微的死侍化,如果不是卡塞爾學院禁止任何方式精煉血統,他甚至可以保持這個狀態去上課。


    隻不過三度暴血是從來涉足過的領域,那才是真正的禁忌閥門,那是傳說當中的‘龍之心’,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以‘混血種’這個身份自居。


    不過危機時刻,楚子航也不想去管這麽多,他減輕了對龍類精神的壓製,隻需要一秒鍾,他就可以將君焰催動到更高的層次!


    “師兄,我也來幫你吧。”一隻手忽然握住了楚子航的手背。


    是夏彌,她悄無聲息地挪動過來,握住了楚子航滾燙的右手。這是個打斷的動作,讓楚子航沒有進入三度暴血的狀態,隻差臨門一腳。


    獅心會會長沒有說話,因為巨大的氣浪已經灌入了岩石的裂縫中,火焰混合在颶風中搖曳著升空,溫度陡然提升到更加恐怖的層次。危險的君焰竟然順從了風王之瞳,展開了一場精妙絕倫的配合。


    “就是現在!”夏彌大吼,兩人同時把領域提升到極致!


    尖銳的風聲隨著火舌一起炸開,岩石終於開裂,巨大的碎石堆成為了光芒的中心,暗紅色的光澤從每一處隻有毫米間隔的細縫中迸出,隨後破裂。


    火焰龍卷把梅遜克裏克礦場底部的巨大岩壁焦灼得漆黑,被颶風吹走的碎石正在慢慢化作灰燼,恐怖的氣浪猶如牆壁般反彈回來,隔著老遠就讓人的臉頰生痛。穀


    楚子航知道這是高度濃縮的火焰龍卷,颶風與火焰都呈現固體化,以這樣的高速反彈足以將人體的骨骼打碎,又被這些火焰燃燒殆盡。


    平常狀態下他們的速度可以躲閃,但是最大程度催動言靈已經浪費了為數不多的體力,獅心會的兩位成員全部氣喘籲籲,筋疲力盡的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目睹這一切。


    “我靠……這麽大的動靜啊。”


    死亡來臨,夏彌仰著頭,看向那漫天火雨。


    在她的瞳孔中,這無疑是一場漂亮的煙火,岩石的碎屑舞動如風車,簡直就是火山噴發一般的壯麗景色。


    “你的言靈……怎麽會?”死亡靠近,楚子航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雙方都用盡了全力,言靈的爆發超乎想象,因為導致他們即將走向滅亡的原因。不過楚子航此刻不是追責,隻是單純地好奇。


    “獅心會有秘籍的啦,師兄你都學了,難道我不能學?你可別告發我!這是我們共同的秘密!”夏彌的聲音仍然賤兮兮的。


    “原來是暴血啊。”


    疑竇解開,楚子航麵對即將到來的反彈衝擊波,發出了解脫一般的聲音。


    “我好像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名詞,剛要下來就送我這樣的大禮包,不合適吧?”一個根本不會出現的聲音忽然在上空響起。


    兩位優秀的混血種側耳聆聽,強烈的衝擊聲中還有岩石碎裂的聲音。忽然灌來一陣新鮮的風,連衝擊波的邊緣都被蕩開了。


    正好在他們的頭頂,一個黑影忽然竄了出來,他左手持著瑩白如玉的骨劍,右手竟然是一塊巨型的防爆盾牌。


    盾牌的最中心是一個五角星,星條旗的塗裝風格。楚子航與夏彌都知道,這是裝備部出品,模仿美國隊長振金盾牌的升級版。


    盾牌為兩人提供了遮掩的防護,暗金色的火光混著颶風向他們襲來,打在上麵發出了金屬與金屬相撞的轟鳴聲。


    裝備部的出品果然可以信賴,衝擊波盡數被這塊盾牌抵擋,劇烈的塵埃在幾秒鍾後平定,嗆得人喘不過氣來。


    “陸教授?”


    “教授?”


    楚子航真的沒有想到能在這裏見到陸離。在五感接近封閉的時候,他的確聽到了鑽孔的聲音,隻不過以為是卡塞爾學院的又一次嚐試,隻不過沒想到這次竟然找準了位置。


    “怎麽沒看到鑽頭?”楚子航尤為不解。


    “因為那些鑽孔機過度使用而導致鑽頭報廢了,你們頭頂的岩石太過堅硬,最後這段距離打不通,隻能讓我跳下來打穿它。”


    陸離拍拍身上的灰塵,解釋了為什麽不是鑽頭先出現而是他先到場。


    楚子航這才注意到那柄名叫‘天叢雲’的骨劍上滿是泥汙,包括陸離的褲腳、衣袖都是浮沉,好像掉進了沙堆裏。


    “這場討論能不能先停一下?”夏彌大口喘氣,“友情提示,那條龍要脫困了。”


    “小意思。”陸離伸手一揮,五指並攏,已經黯淡的原罪符號立刻流動著暗紅色的光,瀕臨破碎的領域重新恢複如初。


    一個巨大的氣界籠罩著次代種絲蔻兒,七宗罪之首‘暴怒’立刻發出了沉重的呼吸,烏金色的流光讓它進入了蘇醒狀態,陡然化作流動的液體不斷上升,最終重鑄後足有八米,如同墓碑般豎立在古龍麵前。


    這才是真正的‘罪與罰’領域,七柄武器全部蘇醒,恐怖的煉金術封鎖一切,那頭欲振翼翱翔的古龍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轟然一聲倒在地麵上。


    哪怕是楚子航也被這一幕驚呆了,這頭古龍是次代種的血統,可不是被豢養的貓貓狗狗,然而就是那些寵物,也不可能如此聽話。


    被輕輕一揮就失去了掙紮的能力,仿佛上萬噸重的大山壓在它身上,陸離教授的煉金術又有長進了?


    夏彌更是倒退一步,瞪大眼睛。


    陸離本來就是一個令她無比忌憚的對手,隻不過出差十天左右的時間,脫胎換骨到令人心悸,這有天理嗎?


    “教授威武!”


    吃驚隻有一瞬,夏彌言不由衷地拍起手來,高興得手舞足蹈,蹦蹦跳跳。


    “你們兩個怎麽樣?”陸離根本沒有看向次代種絲蔻兒。


    “沒什麽大礙。”楚子航回答。


    隻是不合時宜地,他的肚子‘咕嚕’了一聲。


    “就是有點餓。”夏彌可憐兮兮地捂著肚子,裏麵發出了雷鳴般的聲音。


    陸離從包裏取出兩根高熱量的巧克力棒,輕輕拋了過去,兩人如蒙大赦,尤其是夏彌,恨不得將包裝紙都咽下去。


    “教授,我們要殺掉這條龍嗎?”夏彌的唇角沾著堅果的碎屑,像個倉鼠那樣兩腮鼓鼓的發問。


    “不。”陸離轉過身,目光聚焦在絲蔻兒頸部鱗片上的奧丁烙印,“卡塞爾學院從來沒有活捉過尊貴的次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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