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與帕西在風雪中抬頭,隱約可見巨大的探照燈在雲層中穿梭,顏色各異的國旗在風中急速抖動,隱約還能聽到飛機的轟鳴。


    他們的前方是“阿蒙森-斯科特”科考站,相比於簡陋的康宏站,這裏更像是一個小鎮。事實上這裏的科考員的確用“town”這個單詞來稱呼它,於1957年美國就在冰蓋上設立了這個基地,並以第一個與第二個到達南極點的探險隊成員共同命名。


    “真美啊。”陸離喃喃自語。


    他看見了正在降落的大力神運輸機,它是從羅斯島上的麥克莫多站出發,趁著暴風雪沒有降臨給這座科考站運送物質。


    陸離所稱讚的是生命的勇氣與魅力。


    在這個被稱為“死亡地帶”的環境中,先是有阿蒙森與斯科特抵達這裏,後續又有源源不斷的科考隊員,他們有的人是混血種,有的人是普通人,憑借自己的意誌與嚴寒對抗,令人敬佩。


    “的確。”帕西下意識地回答。


    他向往與南極,起源於2005年2月上映的電影《南極大冒險》,英俊的保羅·沃克(男主角的演員)征服了酷寒的環境,孤身對抗風雪的無畏令人稱讚。


    據說這部電影是根據1958年的越冬觀測隊的真實事件改編,從那時起南極就在帕西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隻不過由於身份的問題,他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樣旅遊坐船遊覽南極灣,何況普通的旅遊根本無法抵達南極極點。如今機緣巧合之下,竟然圓了他的夢。


    “我們走吧。”陸離看了一眼手表,格林尼治時間2009年9月23日晚上18點整,“去極點。”


    這一路他們經曆了低空飛行與漫長的跋涉,終於接近了南極點。


    南極的極點標誌是立柱上的一個金屬球,沒有方向與時間,周圍穿插著各國的旗幟。


    陸離抵達以後掏出手機拍攝了一張照片,之後離開了這裏。這並不是真正的極點,而是象征的標誌——他們腳下的冰蓋明年都會向西經43°的方向移動。


    最終帕西與陸離來到了一個被四國國旗圍繞的空地,中心有一根紅灰相間的石柱,國旗中間被黃色的警戒線封鎖,這才是去年12月31日精確測定的極點。


    曆年的極點都清楚地排成一長列。


    陸離輕輕一跳,展開煉金飛行器獵鷹,在真正的南極點上空懸浮。在這裏是特殊的,東西南三個方向都失去了意義,隻有‘北’這個方向。


    稍後陸離從背包中取出指南針,並沒有出現網上傳言的水平放置四處旋轉,豎直放置則會直直地指向地麵,難免有些困惑。


    “陸離教授,你可能搞混了南極磁點與南極極點的關係。”帕西說。


    哪怕是位於南極極點這個特殊的位置,指南針依舊指向南極的磁點,那裏是北的方位。隻有接近南極磁點,才會出現所謂的混亂。


    “貌似還真是這樣。”陸離鬱悶地從極點上空跳下來,訕訕一笑。


    他踩在冰麵的硬土上,仰望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沒有看到極光是一件憾事,但是陸離並不能用煉金術手搓出來,也沒那個必要。


    “還有三分鍾。”他忽然說。


    這是約定好的時間,如果加圖索家族準備用什麽樣的武器殺死他,那麽此時它應該已經發送到了南極洲的上空,正在從天空墜落。


    “您不怕死嗎?”帕西輕聲問。


    關於加圖索家族會不會丟下一個核彈他也不清楚,畢竟家族不能告知他,萬一陸離讀取他的記憶跑路了回來找他們算賬怎麽辦?帕西如果收到命令的話,隻有一個——不惜一切代價,讓陸離不要離開爆炸中心。


    當然,這個前提是陸離選擇逃跑。


    “當然怕死了。”陸離輕聲說。


    他並沒有看帕西的臉,而是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了巔峰。如果加圖索家族真的投擲某種恐怖的武器,進入可感知的範圍後他將會飛上天,抱著這枚未知的武器遠離這片淨土。


    “我還沒活夠,沒有去過世界上每一寸土地,沒有吃過每一種美食,沒有把企圖破壞秩序的龍類、混血種全都解決掉。要是就這麽死了,當然會不甘心。”


    “那您為什麽非要來這裏?”帕西尤為不解。


    陸離有沒有阻隔家族的計劃他不關心,因為沒有收到相應的任務。如果家族命令他殺死陸離,哪怕明知不可為,他也要試一試。


    帕西·加圖索,這一輩子都是為了愷撒而生,為了加圖索家族而生,沒有自己的意誌,就是一把鋒利的刀,像是機器人一樣的刀。


    “因為核彈殺不死我。”陸離老老實實地回答,“天基動能武器也不可以,說實話我都不知道我怎麽死。”


    聽起來有些猖狂,但從陸離的嘴裏說出來沒有一點自滿與驕縱,就像平靜的述說一個事實,又或者是對於某個學術難題的未知。


    帕西沉默了。


    一個殺不死的人該有多強大?總之他無法想象,既然死亡不可以,但是長時間的封印,或者丟到某個無人之地呢?


    戰爭機器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分鍾,除了呼嘯的寒風以及永遠下不完的雪花,並沒有導彈穿越大氣層,外殼迅速燃燒的情況,天空永遠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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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考站內的燈火也漸漸熄滅,裏麵並沒有混血種,也沒有閃爍著冷光的狙擊槍上膛賢者之石的子彈,對準陸離的眉心。


    這說明加圖索家族作出了正確的選擇。


    陸離從天空中收回目光,靜靜地等待最後一分鍾的結束,老實說這次來南極極點的旅遊並沒有帶來多大的成就感,遠超於常人的體質讓他失去了戰勝風雪的樂趣,變得枯燥乏味起來。


    “帕西,接著。”陸離從兜裏拋出淡藍色的熒光藥劑。


    “這是……”帕西遲疑了。


    上麵還殘留著驚人的溫度,刺骨的寒風也無法短時間帶走。


    “你的血統不穩定,這是治療病情的藥,足以保證未來的十年你不會墮落成死侍。”陸離說,“要是想要徹底治好你的病,來卡塞爾學院找我。”


    “為什麽?”風雪吹開了帕西的金色長發,露出一金一藍的異色雙瞳來。


    他們的關係說不上友好,反而未來的時間很可能處於敵對,帕西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對方會贈送這種珍貴的煉金藥劑,莫非是裏麵摻了某種東西?


    “不想要就丟掉。”陸離沒好氣道,“我是個心軟的人,最見不得可憐的人了。你這輩子都是為別人而活,也為自己活幾天吧。”


    “不是什麽珍貴的東西,我一晚上就能煉製出十萬八千瓶來。”


    一分鍾在談話中過去,南極極點的上空依舊萬年不變,陸離邁開步伐,一個人在風雪中走遠了。


    “以後有時間徒步穿越南極大陸吧……”嘟囔不清的聲音在風中擴散。


    帕西愣了一下,靜靜地看著握在手心的煉金藥劑,上麵還有製作者的體溫,熱得如火,滾燙。他猶豫了一下,沒有丟掉而是放在胸部的口袋裏,疾步追了上去。


    風雪掩蓋了他們離開的腳印,仿佛根本沒有出現在南極的極點。


    他們來時是漫天的風雪迎接,終止旅程時也是漫天的風雪歡送。


    ……


    2009年10月2日,陸離回到了卡塞爾學院,比預期的行程要晚了一天,來源於前往加圖索家族駐地。


    假如混血種社會有《新聞聯播》這種節目,那麽今天無疑會這樣播報這次新聞:


    2009年10月1日上午,卡塞爾學院煉金原理部副部長陸離及加圖索家族戰爭機器兼任首席秘書的帕西·加圖索,專程到訪意大利加圖索家族駐地,雙方就混血種社會的安穩這項問題與加圖索家族相關負責人展開會談。


    會談的氣氛是積極的、建設性的,對於遠道而來的尊重客人,加圖索家族相關負責人表示十分重視混血種社會的安穩與發展工作,多年來一直沒有放棄維護龍族的秘密與世界的和平。當事人陸離始終信任加圖索家族,加圖索家族相關負責人表示希望陸離能夠支持、理解加圖索家族對於混血種社會采取的措施等共同問題,坦誠友好地交換了意見,達成了一些共識。


    總體看,這次會談時間不長,但結果雙方都是滿意的。


    會後,陸離在龐貝家主與弗羅斯特代理家主的陪同下,共同遊覽了加圖索家族駐地,並參觀了東羅馬修道院,與年邁的元老們會麵。在溝通中,加圖索家族的代表珍重承諾,將嚴格依據《亞伯拉罕血統契約》與《秘黨章程》辦事,保障混血種社會的穩定,不采取與龍族合作、斷絕卡塞爾學院資金來源等不正當手段,以維護混血種社會的和平為己任。


    用通俗的語言來說——加圖索家族表示自己還想搶救一下,但是陸離不允許,並用武力讓加圖索家族的元老以及全體成員信服。


    最後的結果是他們停止了‘皇帝計劃’,大批的研究基地被關停,人員紛紛從被遣調,並且簽下了靈魂協議。


    隻要陸教授還活在世界上一天,加圖索家族就再也不能在這件事上為非作歹,隻能給卡塞爾學院輸入資金。


    “咱個老百姓啊……今天真高興啊……”陸離心情愉悅地哼著小曲,從月台慢悠悠地走下來,準備進入校園。


    CC1000次列車向芝加哥火車站駛去。


    隻不過他沒有高興幾秒,就被忽如起來的電話鈴聲打斷,是施耐德教授的號碼。這位沉默寡言的執行部負責人隻說了三個字:


    “出事了。”


    “什麽事?”


    陸離快速進入校園,卡塞爾學院受限於他和守夜人的戒律矩陣,可以很清楚地感知到這座學院,並沒有遭到任何破壞。


    “楚子航和夏彌,被困在了地下五百米的礦洞中,已經失去聯絡了三天,生死未卜。在那裏,我們找到了曾經襲擊機場的龍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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