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公布緊急通知,現在公布緊急通知,芝加哥發生局部地震,航空控製中心停運,請旅客有序撤離。”


    在這樣強烈的震源下,竟然還有擴音器能工作。


    麵對這樣恐怖的災難,航班服務完全陷入停頓,正在降落的飛機取消在上空盤旋,隻能轉道奧黑爾國際機場。


    1999年曾經發生過類似的事件,有將近2000趟航班被迫取消,那無疑是空運史上的一場災難,那時無線網絡還沒有普及,旅客們人擠人堆在新的機場采用移動數據上網,儼然可比春運的規模。


    “封鎖現場,不能讓他們就這麽走了。”


    陸離看著疏散的人群,他們是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候機大廳,有的人回首觀望,眼中恐懼、敬畏皆有。


    “放心。”昂熱摸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地震的態勢雖然被控製,但這些人都目睹到了火焰的生成,在時間零的領域內時間並沒有完全靜止,有人親眼看到他們一躍三米甚至更高,用古刀斬碎了岩石。


    放任這些人離開,恐怕第二天全美的新聞頭條就是《超人現身,拯救國際中途機場》。


    “怎麽辦?”上杉越環顧四周,他所處的位置並不安全,上空就是懸而欲墜的巨大石塊,隻不過現在已經無暇處理自身的安危。


    “我記得你精通精神係煉金術,要給他們洗腦麽?”


    “我可沒辦法同時給這麽多人洗腦。”陸離眼中的流光還沒有散去,他需要全力支撐這座大廳不要倒塌,“這是個精妙的活,我目前隻能讓他們的思維遲緩,維持這個領域無法分出更多的精力。”


    昂熱已經打完了電話,“放心,這裏是芝加哥,學院的本部就在這裏。我已經調動了足夠的人手,足以控製所有人。”


    那些正準備拍照將這一幕發送到網絡上的旅客們,眼神忽然變得混沌起來,他們隱隱忘記要幹什麽,就像累到極點從睡夢中醒來,一時間忘記自己身處何處。


    當然這個過程沒有持續多久,畢竟開裂將近倒塌的牆壁中,金屬還閃著異樣的流光,很快他們意識到目睹了神跡。可這個時候已經晚了,附近的基站全被諾瑪屏蔽,這裏再也沒有任何信號。


    科技的普及讓人類進入了新世界,可在更高級的科技麵前,人類同樣會後退回原始文明,遭遇了降維打擊。


    不遠處的公路上響起了警鈴,救護車以及警車鳴笛而至,訓練有素的醫生們迅速抬著擔架下車,手持槍械的警務人員負責維護現場秩序。


    “芝加哥警方的速度這麽快?”上杉越目瞪口呆。


    “是我們的人偽裝的,你們來本部交流,政治地位不亞於兩個國家的領導人互相訪問,當然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不過我希望不會派上用場。”昂熱回答。


    在芝加哥,卡塞爾學院雖然不能像蛇岐八家在海關那般為所欲為,但這點人脈還是有的,隻不過不能公然暴露,或者說,他們很擅長偽裝。


    一行人迅速撤出候機大廳。


    陸離是最後離開的,就在最上空的頂點,隨著精神之火的熄滅,巨大的應力匯集,鋼筋與混泥土再也堅持不住,巨大的力量衝擊猶如山崩,緩緩下墜,最後蕩起了漫天灰塵。


    灰塵簡直能媲美一場小型的沙塵暴,或者讓人懷疑掉進了施工現場。


    “咳咳咳!”上杉越劇烈地咳嗽,心有餘悸地望著背後的廢墟,“怎麽會這樣?”


    候機大廳這座建築已經徹底消失在曆史長河中,雄偉的建築完全變成了煙塵,很難找到完整的石塊——它們已經化作了齏粉,鋼筋也斷裂成上千個‘麻花’。


    “應力在它們的內部集中爆發,但煉金加持讓它們不得不承受住。”


    陸離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上杉越聽著就緩緩打了一個寒顫。


    人類與無機物的差別在於擁有精神,這是非生命與生命不可逾越的界限。人類擁有意誌,可以完成在科學上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比如母親看見自己的孩子從高空墜落,她在短時間能爆發的速度可以媲美世界短跑冠軍。


    但是無機物不可以,建築材料所能承擔的應力是有上限的,超過臨界值就會繃斷,不可能說‘兄弟們我們底下有人,再堅持一下’,這是1+1=2,無法逆轉的定律。


    而今天陸離卻顛覆了這個定律,成功地解救了所有人,這真的是混血種可以達到的事情?


    秘黨就一點也不懷疑嗎?


    “teacher真厲害!”上杉小姐揮手扇散嗆人的煙霧,由衷地誇讚。


    “跟著我好好學習,將來有一天你也能做到。”


    陸老師這可不是睜眼說瞎話,繪梨衣身為白王血裔,的確是最有可能學到煉金術核心的人。


    他閉上眼睛,強橫的精神力蔓延,隻波及到了六分之一的群眾,他們正在進行體檢,有的人抱怨自己要趕飛機,有的人則被嚇得嚎啕大哭,總之一切亂糟糟的。


    不過被精神力覆蓋後,這六分之一的旅客立馬緊閉嘴巴。


    一個心裏暗示正在進行,他們會忘記看到的火焰與英勇救人的混血種們,隻記得災難發生,然後毫發無損地跑了出來。


    大概六分鍾的時間,所有人的心理暗示完畢,他們徹底忘記了曾經目睹過超自然現象。


    陸離鬆了一口氣,麵向翹首以盼的六人:“一切ok,沒有漏網之魚。”


    “辛苦了。”昂熱拍拍他的肩膀。


    在善後工作中,陸離的確居功至偉,否則這一會兒新聞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當然沒有他,幾位混血種也能安然無恙地跑出來,可這些旅客們的生命恐怕就很難照顧到了,五個人終究不是五百個人,能夠在一定的時間內救出所有人。


    “傷亡怎麽樣?”陸離問。


    “大概幾十個人受了輕傷,重傷員兩人,沒有死者,不幸當中的萬幸。多虧了你,死亡仿佛徹底跟我們說拜拜了。”昂熱感慨著,目光飄向遠方。


    更遠處的富山雅史教員率領心理部投入了賑災工作,他們負責安撫人們的情緒。有不少人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精神上受到了不小的創傷,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關於這場災難,有什麽頭緒嗎?”


    “應該是言靈·大地之心,與三峽、濱海市那一次相仿,有可能是大地與山之王耶夢加得所為。”陸離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他側耳聆聽,從地麵的縫隙中聽到了呼嘯的風聲,聽到地下水流淌,聽到了植物破土而出,就是沒有聽到沉重的心跳與龍文。


    發動攻擊的人正好處於領域的邊緣,無法被檢測到,有這樣的能力以及力量的,應該是次代種以上的龍類,很可能就是夏彌。


    但是陸離不明白她的用意——三峽那次是為了龍骨十字,濱海市那一次是為了調查自己,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麽?


    破壞秘黨與白王血裔的聯合?不對,這種規模的言靈不可能殺死高層們;暴露龍族的秘密?也不對,有的是辦法可以完成這一點;或者是試探秘黨的戰力?也不對,經過幾次的交手,耶夢加得應該有了心裏預估才對。


    思來想去,陸離摸出手機,撥打了電話:“是楚子航嗎?”


    “是我。”獅心會會長一如既往的冷漠。


    “你方便接聽電話嗎?”


    楚子航環顧四周,路明非、芬格爾、夏彌三個人正在鬥地主,玩得不亦樂乎。他們玩得是貼條的規則,一分一條,現在三人都有數量不一的紙條貼在臉上。


    “稍等。”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關上門,找了個無人的角落。


    “現在方便了。”楚子航說。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在房門閉合的一瞬間,夏彌有意無意地看了他一眼,靈巧的耳朵動了一下。


    “芝加哥國際機場發生了小型地震,是言靈·大地之心,疑似龍類發動突襲,你們那裏怎麽樣?”


    凱悅嘉軒酒店位於芝加哥市中心,距離機場足有二十千米,當然以一般的地震來說,足以波及到這個範圍。


    “我們這裏平安無事,沒有震感。”楚子航如實回答。


    “好,那我就放心了。”陸離以關切的口吻說,看似無意地問:“你與芬格爾給夏彌的輔導工作怎麽樣?在附近沒有發現可疑分子?”


    “沒有,做完入學輔導後,我與芬格爾、夏彌在附近吃了午餐,之後就回到了酒店裏。”楚子航遠眺房間緊閉的大門,“現在他們正在打撲克。”


    “好,我知道了,你們做好準備,過不了多久,直升機就會過去接你們返校。”


    電話掛斷。


    陸離默默地仰望天空,夏彌竟然與他們一起遠在酒店,當然不排除這場襲擊是龍侍海蒂所為,可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要不要把她控製起來,像諾頓那樣切割出屬於人類的精神?畢竟一個活蹦亂跳恢複力量的龍王太危險了。


    他不知道,畢竟沒有近距離探測過耶夢加得的精神,何況這次與羅納德·唐的情況不一樣,老唐因為巨大的刺激導致自我保護機製而覺醒了記憶,他會疑惑、會迷茫自己究竟是誰。


    但耶夢加得蘇醒了很長的時間,她明確夏彌是自己偽裝出來的‘人格’,麵對楚子航的時候可能會猶豫,但麵對陸離本人,絲毫不會動搖。


    在這種情況下精神的分割不可能如此容易,很難複製在羅納德·唐身上的成功。


    “要不要把這一招教給楚子航?他能學會嗎?”陸離想。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昂熱憂心忡忡地看著陸離,眉頭緊鎖很少出現在這位無所不能的老師身上。他更不明白打這個電話的用意,至於如此關心那幾位學生嗎?他們又不是處於震源中心。


    “我們走吧,直升機到了。”校長說。


    在他們的上空,是盤旋正在緩緩降落的黑影,直升機蕩起了巨大的塵埃,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七人於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登上直升機。在下方一眾羨慕的目光中,真·絕塵而去。


    與此同時,凱悅嘉軒酒店內。


    楚子航快步回到屋內,走到窗邊,稍稍拉開了窗簾,向北方遠眺,那是國際機場所在的位置。


    並沒有看到沿途倒塌的建築物,也沒有看到漫天的灰塵,想來傷亡不會非常嚴重。


    “你們可以準備一下,陸老師剛剛打來了電話,學院要出動直升機接我們。”他說。


    “萬歲!!”路明非高聲歡呼,鼻息與氣息吹得臉上的紙條亂動。


    在這場打撲克的遊戲中,他竟然是輸得最慘的那個,這項風靡在國內的遊戲他沒少玩,可竟然連身為德國人的芬格爾都玩不過。


    現在他的臉上已經沒有可以貼條的地方,每次看牌都需要憑借眼皮上的紙條縫隙,十分費力。


    “師弟你別耍賴!上把是你要了三分,我和師妹一人一個炸彈,總共十二張條!”芬格爾抓起一堆白條晃了晃,好像舊社會的粉刷匠舉著白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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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來!你一定是作弊了!”路明非來回躲閃。


    “你別血口噴人!”芬格爾一本正經地說,一把抓住路明非的肩膀,把他按到了床角。在他魁梧的身軀下,路明非就像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媳婦。


    “我這是記憶力!記牌你懂麽?我能把你出過的牌全都記下來!打撲克不是運氣遊戲,是講究概率的。”


    他一邊說一邊往路明非的臉上貼條,掌心與麵門親密接觸,聲音清脆,好似正在咬一塊水蘿卜。


    “少來,我怎麽不知道你有這個本事?”路明非的腦袋來回移動,不讓芬格爾找準目標。


    “你也不打聽打聽,七年前卡塞爾學院誰拿了煉金數學的最高分?我可是人送外號‘數學王子’!”


    提起自己的光榮曆史,芬格爾眉飛色舞,手上的勁更大了,死死地鉗住了路明非晃動的腦袋。


    “師妹救我!”路明非拚死掙紮。


    夏彌無視了他們的打鬧,穿鞋下床,來到楚子航身邊:“師兄,為什麽忽然派直升機接我們回去?我還是第一次坐直升機唉!”


    她表麵上看是因為第一次坐直升機而激動,實則疑惑不已。


    那場談話被一字不落的送進她的耳朵裏,誰跑去機場發動了大地之心?反正不可能是她,海蒂則留在國內守衛著那座尼伯龍根地鐵站,不可能偷偷橫跨太平洋。


    “看新聞吧。”楚子航隻說了四個字。


    他們共同望向窗外,隱約能看見低空飛行的巨大黑影,直升機如翱翔的蒼鷹掠過天空,將把所有人帶回那座山頂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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