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海殘卷》?”


    漢高微微搖頭,當年的格陵蘭冰海是卡塞爾學院率先收到消息,他們在那裏找到了龍族遺跡。


    其他混血種家族連一口湯都沒喝上。


    “那我不妨告訴你,白王隻是把骨血交給了伊邪那岐,她本身的龍骨十字被黑王用極寒與極炎摧毀後吞噬。”


    陸離一臉無所謂:“你們如果去某個火山中,說不定能找到她的殘骸。”


    這種漫不經心甚至有些輕蔑的語氣激怒了這些年輕人。


    從陸離的態度中,他們能察覺到高高在上,與對他們落後信息的鄙夷。往年都是他們憑借家族優勢這樣對待別人,如今這個角色竟然顛倒了。


    “我們是想問,你們殺死白王的骸骨後,獲得了什麽?”


    留著金色長發的年輕人問。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陸離抬頭,與他對視。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金發年輕人明明沒有看到對方點亮黃金瞳,卻被那雙黑色的眼睛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你是不知道?還是沒有資格說?”他仍舊嘴硬著。


    “激將法?我不吃這一套。”陸離並沒有為難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煉金術的原則是等價交換,想從我這裏拿到情報,需要用東西換。”


    “你!”金發年輕人身體緊繃,前傾著進入戰備狀態。


    漢高隨意地伸出手,那雙枯枝一樣的手臂製止了年輕人眼中閃爍的金色,問道:


    “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想……”陸離抬頭望天,右手食指撐起下顎,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


    “黑王的卵在哪裏?青銅與火之王的埋骨地在哪裏?這個世界上隱藏的龍族躲在哪個陰暗的角落?”


    他一連問出三個問題,四下皆寂。


    這三個問題當今混血種社會沒有人能回答。就算知曉內情,也不可能用來交換‘卡塞爾學院從白王身上獲得了什麽’這個秘密。


    “你們都不知道,那還交換什麽?”陸離起身。


    這三個問題都不是他所關心的,他比較關心世界樹樹枝的來曆。昂熱的調查模棱兩可,而漢高麾下的家族們一直負責這種拍賣會,定然知道更高的內情。


    可他又不能說出真實的想法,這樣會擾亂原先的計劃。


    “明非,我們走。”


    交談結束,路明非緊忙提著銀色的鋁合金手提箱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跟在陸老師背後。


    時間仿佛被定格了一秒,無論是漢高還是這些混血種家族的代表,都沒想到這個代表卡塞爾學院出席的年輕人如此不按套路出牌。


    “等等!”


    回過神後,金發年輕人起身,伸手去抓路明非的肩膀。


    “嗯?”陸離回頭,側臉上的瞳孔中閃過冷漠的神色。


    路明非的反應更快,下意識地使用了反擒拿,雙方僵持不到一秒,身位顛倒。那雙白皙的手臂緊緊扣在西服背後,疼得直吸氣。


    “抱歉,沒傷到你吧?”


    路明非很快反應過來這不是動武的場合,連忙鬆開這個家夥。


    他原本是歉意的態度,畢竟身體的反應連自己都沒想到,大腦反應過來——這可能會終結兩個混血種勢力之間的友好關係,自己被自己嚇了一大跳。


    隻可惜因為煉金藥劑的影響,他麵無表情,充滿歉意的聲音配合那張冷漠的臉,更像是一種嘲諷,仿佛在說‘你也太弱了’。


    “哼!”


    金發年輕人輕輕撫摸著手臂,目光倏然轉冷。


    他們在來之前看過路明非的資料——一個不折不扣的廢柴,放在人堆裏都找不到的人。如今進入卡塞爾學院幾天就有脫胎換骨的改變?


    莫非是S級血統覺醒了?


    “陸先生,卡塞爾學院態度不是很友善啊。”另一個年輕人慢悠悠地說。


    十三個混血種家族代表全部站起來,眼中金色閃滅。他們挺起胸膛,優雅又不失威嚴。


    大廳內的所有人幾乎都看到了對恃的雙方,連忙離這片區域遠了一點。雙方都不是善茬,發生火並絕對會波及到自己。


    當然也不乏一些中立的混血種家族,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態度。他們喜歡亂,最後雙方撕破臉皮,這樣就能火中取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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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多的人則抱著旁觀的態度,包括支持卡塞爾學院的家族。


    校董弗羅斯特·加圖索也出席了這場宴會,他的身邊是號稱戰爭機器的秘書帕西。而與昂熱關係比較好的伊麗莎白·洛朗,正在管家的協助下,分開人群迅速靠近。


    “友善?我為什麽要對幻想著成為‘新龍族’的家夥們友善?”陸離不答反問。


    他閉上了眼,下一瞬赤金色的瞳孔睜開,與那個年輕人對視:


    “保加庫·弗朗西斯,你的家族除了從印第安人那裏搶黃金倒賣,再就是購置產業,在這場戰爭中付出了什麽?”


    審視的目光依次掃過這些年輕人。


    “你們看起來是混血種,在曆史上與龍族敵對。可你們不過是一群投機者,夢想著毀滅掉所有龍族之後,憑借這個身份成為新的龍族。對不對?”


    明明是疑問的語氣,可聽到人的都認為這是肯定句。


    出身弗朗西斯家族的年輕人根本不敢與陸離對視,從對方赤金色的眼神中他看到了無與倫比的精神,以及洶湧澎湃的龍威。


    他下意識想要退縮,可他不能退,在這裏退縮就是弗朗西斯家族低頭。


    A級血統的保加庫·弗朗西斯用盡全力點亮黃金瞳,在精神被龍威壓垮的前一瞬大喊:


    “這就是政治,你不懂!”


    “我的確不懂政治。”


    陸離點點頭,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鬆懈下來,看起來是服軟了。


    保加庫·弗朗西斯還不等喘上兩口氣,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感覺眩暈了不到一秒,眼前有黑影閃過。


    陸離依舊站在原地,隻是不知何時右手握拳。


    下一刻他鬆開手,六枚被捏扁的子彈逐一隨著下傾的姿勢掉落,在紅色的地毯上滾了好幾圈,最後安靜的失去所有動能。


    “但是我喜歡現在這個社會的格局,不想看到任何龍族,也不想看到‘新龍族’來統治這個世界,你們明白嗎?”


    這是一次宣告,對所有混血種家族的宣告。


    最後陸離攤開左手,依舊是六枚被捏扁的子彈,以一種展示的姿態讓所有人都看清了他手中的東西。


    保加庫·弗朗西斯冷笑一聲,本想說‘用子彈就能唬住我’?可當他看清那些掉落在地板上的子彈後,恐懼包圍了他的內心。


    那些子彈是0.5英寸的馬格努姆手槍彈,彈頭上銘刻著複雜的煉金紋路。


    這種危險的子彈被汞處理過,一槍足以殺掉三代種。


    可混血種家族的代表們都沒有攜帶這樣的武器,隻有漢高的煉金左輪·德州拂曉中裝填了十二枚這樣的子彈。


    他們不約而同地回頭,將目光轉向那個枯瘦的老人。


    漢高緩緩取出兩柄黝黑的轉輪手槍,打開槍匣的聲音清脆悅耳,所有人的心髒都隨著那一聲劇烈地跳動。


    因為他們看到了,十二個彈倉中空空如也,那裏以前顯然是裝滿子彈的。


    “懂了麽?政治是一個複雜的東西,但不是你們能把握住的。”


    陸離領著路明非離開了這片區域。


    保加庫·弗朗西斯擦去額頭上的冷汗,雖然沒有受傷,但他的信心與驕傲被摧毀了。


    “什麽……時候?”


    “就在剛剛的一秒鍾。”漢高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也沒有發覺。”


    能在‘快手’漢高不易察覺的情況下取出他所有槍械的子彈,說明卡塞爾學院的代表,擁有在一瞬間秒殺所有人的實力。


    在絕對的武力麵前,政治的確是一個玩笑。


    “他的言靈不是‘戒律’嗎?”這個聲音有些顫抖,“怎麽看起來更像是‘時間零’?”


    漢高謹慎地盯著那個離去的背影,輕聲說:


    “我們低估了他,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一個人的影子。”


    “誰?”


    保加庫·弗蘭西斯捂著額頭,那裏的血管一直‘砰砰砰’地跳。


    “昂熱。”漢高一字一頓。


    家族代表們麵麵相覷對視一眼,他們都聽說過昂熱的名號,隻不過無緣與這位秘黨領袖交談。他太遙遠,遙遠得像是一個傳說。


    “昂熱是個冷酷的人。”漢高說,“他的願望就是殺掉所有龍族,最後找個地方等死。隻不過他已經一百三十歲了,這個願望恐怕他無法親自實現。”


    “昂熱不想成為新的龍族?”


    保加庫·弗朗西斯並不相信。


    當殺死所有的龍族之後,混血種就是進化的終點,人類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而昂熱身為秘黨領袖,在那時他擁有的權利,根本不是現在可以比較的。


    “昂熱不想,你們並不了解他。”


    漢高是唯一有資格說出這種話的人,他與昂熱對敵幾十年,不是上杉越那種一時的敵人。


    “在秘黨內部,有不少昂熱這樣的強硬派。他們對權利沒興趣,隻想著對龍族複仇。大仇得報後,頤養天年或者自殺是他們為數不多的出路。”


    “可那些校董家族……”


    漢高此時隔空與弗羅斯特遙遙相望:“弗羅斯特與我們是一樣的,是野心家與政治家,隻不過他們隱藏的很好。”


    他舉起香檳杯,遙遙敬了弗羅斯特一杯。


    “我現在明白,昂熱為什麽要派他們來參加這場聚會了。他在宣告一種態度,任何想要成為‘新龍族’的人,都是他以及他的繼任者的敵人。至於與他為敵的下場,你們都看到了。”


    十二枚被捏扁的彈頭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如果現在龍族已經滅亡,被捏扁的就不是彈頭,而是他們的腦袋。在龍族這個宿敵沒有滅亡之前,歐洲混血種與北美混血種是誌同道不合的盟友。


    “我現在隻好奇一件事。”漢高說。


    “什麽?”


    “這個叫陸離的年輕人,如此年輕,為什麽對龍族的仇恨不亞於昂熱?”


    漢高陷入了沉思。


    ‘夏之哀悼’事件是昂熱成為強硬派的導火索,如果不是這場意外奪走了他的幸福,昂熱未必能在這個年紀還生龍活虎,漢高本身就是最好的例子。


    陸離又被龍族奪走了什麽呢?


    到最後喃喃自語變成了一種複雜的神色,漢高看到陸離與弗羅斯特、伊麗莎白·洛朗會麵,神色頓時變得精彩起來:


    “你一直想炒掉昂熱吧?碰到他的繼任者,會采取什麽措施呢?”


    與此同時,陸離正在與校董們會麵。


    “弗羅斯特先生、洛朗女士,昂熱校長讓我向你們問好。”


    弗羅斯特聽到校長的名字,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伊麗莎白·洛朗倒是與他寒暄起來:


    “昂熱校長最近怎麽樣,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他了……”


    路明非則一直偷瞄帕西。


    他有點心虛,因為是他在日本親手用煉金繩索把這位特使綁起來的。


    他心想陸老師心真是夠大的,帕西被打暈的那一幕還曆曆在目。這就像古代的皇帝往軍隊裏派出監軍,將軍不但沒有聽從監軍大人的命令,反而一意孤行地把他綁了,準備秋後發落。


    不過雙方都沒有談及此事,仿佛沒有發生過。


    帕西·加圖索察覺到路明非的目光,輕輕一笑。


    寒暄過後,弗羅斯特·加圖索輕輕咳了一聲,以一種無比認真的口吻說道:“陸離老師,雖然你加入秘黨的時間不長,但你的優秀是毋庸置疑的。”


    “加圖索家族缺少一位首席煉金術士,不知你有沒有這個興趣。”


    這個招攬讓路明非大跌眼鏡。


    一直默默關注的漢高更是被香檳嗆到了,他可比路明非了解弗羅斯特,能這樣彬彬有禮對待一位老師的,真是那個心比天高的‘老山羊’?


    保加庫·弗朗西斯連忙過來幫漢高敲背,生怕這個年紀與昂熱相仿的蒼老領袖出意外。


    “抱歉,弗羅斯特先生,我沒有這個打算。”


    陸離對待弗羅斯特倒是還算彬彬有禮,對方和顏悅色沒有惡意,他也不會伸手打笑臉人。


    “這樣不符合規矩。”伊麗莎白·洛朗提醒。


    “愷撒最近一直想請你來家裏做客。”弗羅斯特竟然沒有惱怒,“聽說你在學院很照顧他,稱讚你是一位非常優秀負責的老師。”


    把愷撒揍了一頓,算不算照顧?


    陸離差點笑出聲,好吧,除了初見的那次,他對愷撒還是非常照顧的。


    “抱歉,我暑假的行程安排比較滿。”陸離再次拒絕,“如果愷撒親自邀請,或許有一天,我會登門拜訪。”


    這是變相的拒絕。


    愷撒與弗羅斯特的關係整個混血種社會都有耳聞,就算他邀請陸離做客,也不會是去加圖索家。


    “加圖索家族歡迎你。”弗羅斯特一反常態,輕聲說。


    漢高懷疑自己出現了錯覺,一個普通的老師兩次拒絕弗羅斯特,竟然得到的不是暴跳如雷?


    “看來這位煉金原理部的副部長,還是被我們看輕了啊……”


    他幽幽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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