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臉上的痛苦之色早已不知何時在她的麵前無法遮掩。


    “你到現在都不肯說嗎?”


    直到今日對於落雨瑤和百裏冰她從未問過他一句,如果他真的有苦衷,一定會當麵跟她說清楚。他了解她的個性,知道沉默對於他來說就意味著永遠的失去她。


    可是她等了許多天,他隻字不提。


    到了後來,她早已不想知道原因了,因為她的心死了,那個答案也已經不再重要,在她的心中一切有了結局。


    可是,在又一次生與死選擇的時候,他再一次為了她放棄了生命。


    她的心又一次被感動,今日知道了他這段日子的折磨和痛苦,她更加覺得痛心。


    相愛,就這麽難嗎?


    兩個人的事,為什麽麵對麵卻說不清。


    他臉上的悲傷帶著無奈,握緊她的雙肩,顫抖開口,“如煙,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樣。給我時間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讓你知道我愛你從未變過。”


    “好,我給。要多久,要多久。”


    她的淚片刻未停,刺痛了他的心,也刺痛了她自己的心。


    是什麽原因,讓他寧可失去她。


    還有什麽比她還重要,她不懂。


    她咄咄的目光看著他,等著他的答案,不容躲閃。


    他深吸口氣,“兩個月。”


    “兩個月?”


    “是的,兩個月之後我將一切都告訴你,可是如煙你答應我這兩月內不離開我。”


    他孩童一樣孤獨無助的看著她,祈求著她不要離開。


    如煙咽下心頭的苦澀,“好,兩個月之內我不離開。”


    “但是你必須這兩個月什麽都依我。”


    “好。”他激動的握住她的手。


    從那一天後,她們仿佛回到了從前,一起用膳,一起散步,一起早起,一起安歇。


    玄冥一風每日按照如煙的要求,喝藥,吃飯。


    起初的嘔吐,到後來慢慢的痊愈。


    一個月後,他的臉色紅潤,身體漸漸恢複了。


    身邊的人看著都喜不堪言,他對如煙也越發的依賴。


    每日的藥,和膳食沒有她在,他怎麽都不肯用。


    如煙似乎也放下了心中的鬱結,每天與他在一起歡聲笑語,甚至仿佛回到了從前。


    外人都為了他們高興,以為她們終於和好如初了。


    可是她們彼此心裏都清楚,她是在等。


    等兩個月的期限一到,她們之間的結局才真正的塵埃落定。


    “你怎麽才回來?”


    他爬到一半的身子就那麽停在那裏,他以為自己夠小心翼翼卻還是吵醒了她。


    “今日的折子多了些,吵醒你了。”


    他掀開被子,鑽進被窩擁住她。


    她自然的縮到他的懷裏,“我還沒有睡。”


    其實他不知道每天她都會等到他回來了,才會睡去。


    隻不過今日他比平時晚了些,她才忍不住開口問。


    “其實你每天都沒有睡著是嗎?”


    問過之後,他自己答道,“我都知道。”


    她星眸璀璨,閃過一絲哀傷,“我怕哪一天一轉眼我就失去了你,所以現在的一時一刻我都舍不得睡。”


    他心頭一熱,眼窩刺痛,擁著她的手更緊,聲音中含著顫抖,“如煙,隻要你不離開我,我這一輩子永遠不會離開你。永遠……”


    她的淚打濕了他的胳膊,“如煙這一生,都是十四郎的女人,永遠都是。隻是離……”


    他的吻將離別二字吞進口中,他如今甚至不敢聽她說任何有關離別的話。


    他愛她啊,愛到骨髓恨不得融入血肉。


    “如煙母後和娘親一年期滿,我們就拜堂,玄冥一風娶你為妻,給你一個獨一無二的婚禮。到時候讓段景天來為我們證婚。我要你成為玄冥最尊貴的皇後!”


    他肅穆而充滿期待的說著,心知段景天至於她來說意味著什麽。


    她良久說道,“我隻想做你的妻。”她從來不想做什麽皇後,她隻想與他白手不相離,做他的唯一。


    急切而炙熱的吻將她們彼此一點點融化,他帶領著她慢慢的沉浸在生疏了的纏綿裏。


    這麽久,他們每日相擁而眠,可是他卻始終不敢碰她。


    他怕,怕她的拒絕將自己的心狠狠撕碎,更怕會傷害到她。


    此時,壓抑許久的渴望和思念全數迸射,他輾轉纏綿的吻著她。


    一點點吻幹她臉上的淚痕,仿佛要吻掉她眼底的傷痕。


    小心翼翼的將她捧在手心中嗬護著,心中對她強烈的渴望折磨著他。


    他的手慢慢的解開她的腰帶,那熟稔的身子在他的掌下陣陣顫栗。


    她雙頰慢慢染紅,漸漸模糊了意念。


    陌生而熟悉的感覺讓兩個人變得異常興奮,他的吻輕柔的吻著她的脖頸,鎖骨,直到她的胸前。


    她陣陣顫抖,低喃出聲。


    這輕輕的低吟,足以讓他的全身血液沸騰,他將她揉到身下,一挺身便與她融為一體。


    低喘,輕吟的聲音,將她驚醒。


    腦海中都是在冰冷屋簷下的情景,耳朵中充滿了那天晚上她聽到的聲音,如同魔音一般啃噬著她的大腦。


    發現她的異樣,他停下動作。


    “怎麽了如煙?”


    她睜開眼睛,嘶喊出聲淚流不止,“為什麽讓我聽到,為什麽要讓我聽到你和百裏冰親昵的聲音……你知道嗎,這個聲音日日夜夜折磨的我生不如死,你知道嗎我從沒像此時這麽痛恨過我自己。為什麽要擔心你,為什麽要在那冰冷的窗棱下坐了一夜,為什麽會那麽傻聽著你們親熱的聲音還勸自己是聽錯了,為什麽你要如此對我,玄冥一風……”


    玄冥一風的心頓時碎裂了,他恨不得伸手將那顆心拿出來扔到地上親自狠狠的捏碎。


    離開她的身體,用被包裹住她哭的顫抖不已的身體緊緊的抱在懷中。


    他怎麽也沒想到,她會痛苦到如此地步。


    更沒想到那天晚上她竟在窗下坐了一晚,他是多麽的恨自己,恨不得將自己狠狠殺了,如果如煙能忘記那些事,讓他做什麽都無所謂。


    “如煙,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原諒我,原諒我……”原諒我三個字他哽咽在喉怎麽也說不出聲。


    滾燙的淚水澆不息心中對自己的怒火,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又如何要她原諒?


    無論是什麽原因,他卻真的在她的心中種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疤。


    兩個人都是那麽恨著自己,那麽希望過去的事都是一場夢,從來沒有發生過。


    可是,一切已成現實,時間永遠無法倒流。


    第二日,一早暮色便急匆匆的進來。


    玄冥一風讓他隻管說,他卻支支吾吾的不肯說。


    “那我先去看看小魚藥熬好了沒?”


    玄冥一風卻拉住她的手,隨後淩厲的掃過暮色一眼,“有什麽要瞞著你芊主子的,隻管說。”


    暮色沉了下氣,“冰姑娘昨個半夜就開始鬧病了,恐怕是要生了。”


    頓時兩個人眼前都是一陣眩暈,這個時候這個消息無疑又將彼此心上的傷多加了幾分。


    如煙的手一點點變涼,他的手緊緊握著她的,感受著她漸漸涼薄的溫度。


    她沒有說話,隻等著他開口。


    愣怔了好一會,他都沒有開口,她也沒開口。


    “皇上,產婆說似乎是難產,折騰到大人已經筋疲力盡了,產婆說隻能保一個,奴才不敢做主才趕來問皇上是要保大人還是保龍子。”


    他的手一震,她感覺到了。


    而她卻是心頭一震。


    那個人畢竟是與她朝夕相伴了十五年的姐妹,就算她心中對她有再多的恨,她終歸也不忍心看著她死。


    “傳禦醫去,務必大人孩子都不能有差錯。”


    如煙的聲音傳來,玄冥一風當即愣在當場。


    暮色還在微愣著,如煙急忙又說道,“你還不去。”


    暮色匆匆下去了,他眼中溫熱拉過她就要擁入懷中。


    這一次她沒有想往常一樣任他拉入懷抱,抬眸看著他,他眼中閃爍的晶瑩刺痛了他。


    他是在感激她嗎?感激她救了他的孩子,解了他的困境嗎?


    他知道這一刻對她有多殘忍,若多說一句話都可能又在她的心中種下傷疤。


    所以他遲疑著不肯開口,他篤定了她不會見死不救。


    嗬嗬……


    她想笑,卻也終於笑出了聲,“不用感謝我,我不是為你。而是顧念我與她最後一點姐妹情誼,從此後我與她再無任何瓜葛。”


    她薄涼而自嘲的笑讓他漲碎了心肺,他是感謝,但是不是感謝她大度的放過了他的孩子。


    而是感謝上天,終歸他的如煙從來就沒有變過。


    那天她笑著說要他親手殺了皇後腹中的孩子時,他害怕急了。


    他怕,怕他的如煙因為他而變得殘忍,狠扈。


    他希望她一如初識時的善良,調皮,勇敢,倔強。


    可是,他又是多麽的殘忍和貪心。


    一次又一次將她推到痛苦地帶,生與死的邊緣,讓她親眼看著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承受著被姐妹背棄的痛苦,還敢期盼她依舊善良如初。


    百裏冰順利產下了一名男嬰,傳了無數次話要求見見如煙。


    可是,她終究沒有去。


    不是不肯原諒,而是無法原諒,更無法麵對。


    孩子交給誰撫養,取了什麽名字,她再沒有問起過。


    半個月後,傳來了百裏冰病逝的消息。


    那天她正在玉雪宮中午睡,小魚紅腫著眼睛走進來。


    自從那日百裏冰生產,她便搬回了玉雪宮。


    他也沒有攔她,那日後她再沒見過他。


    “小魚怎麽了?”


    小魚有些嘶啞的說道,“沒事,沙子眯了眼。”


    “那嗓子也被沙子眯了嗎?”


    她有些生氣的坐起來,“如今我身邊就隻有你,難道你現在也要有事隱瞞我嗎?”


    小魚趕緊跪下,“主子我不敢,是……是冰小姐病逝了。”


    她手中的茶杯隨著心一起便落了地,“什麽時候?”


    “昨個兒夜裏。”


    “什麽病?”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不知道。”


    眼前一陣模糊,她以為她不會再為了一個傷害自己的人而掉眼淚。


    她以為從前的姐妹情誼早已經在那一巴掌中便煙消雲散了。


    到底是她太小看了十五年風雨同舟的姐妹親情。


    那心中的恨最終也沒抵得過,那一份相濡以沫。


    她的恨,始終都是帶著愛而存在。


    她穿上衣服便衝出了玉雪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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