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王慢慢地踱步進屋,喃喃地道“老五大概也不好受,在這麽多位皇子中,他和懷王的感情是最好的。”


    宇文皓傍晚的時候去了一趟懷王府,回來之後就一直躲在書房裏不出來,連晚飯也不吃。


    元卿淩也沒吃飯,下午的時候陪孫王吃了一頓,到現在還撐著。


    她最近胃口是真的不好,古代的飯菜就是容易膩。


    宇文皓躲在書房裏,她也躲在房間裏,打開藥箱,整理著裏頭的藥。


    抗藥性結核鏈黴素,利福平,乙氨丁醇,吡嗪酰胺,這四樣是新增的藥。


    她心中躊躇不定。


    初期的肺結核,治療期在三個月到半年,而懷王不知道得病多久了,更不知道結核菌有無感染其他地方。


    藥箱裏的藥,能給他用上十天,可一旦用了抗生素治療,則中途不能斷藥,斷藥之後,會產生抗藥性,就算再治療,治愈的可能性也不高了。


    她無法保證藥箱裏會不斷更新肺結核用藥,因為藥箱很任性,不是她自主可以控製,如果斷藥,懷王還是會沒救。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懷王有沒有出現肺結核並發症。


    如果懷王沒有經過她的治療,按照他生命的軌跡一步步走到盡頭,自然和她沒有什麽幹係,頂多是到時候送上一份帛金,靈前上一炷香,為這個小叔子哭一聲。


    她介入治療,最後懷王死了,那


    皇家的事情,輕易碰觸不得,治不好,禦醫要掉腦袋,她就算不掉腦袋,大概也沒什麽好下場,想起當初給太上皇治病,真是年少衝動。


    隻是如果她放任不顧,等同見死不救,她良心過意得去嗎。


    元卿淩坐在床邊的矮幾上,抱著多寶,“你說,我該怎麽做呢”


    多寶身上的傷已經結痂,隻是傷口四周開始掉毛,像長癩痢一樣,依舊顯著一道道的疤痕。


    “汪汪汪”多寶用鼻子拱著她的手掌。


    “想怎麽做就怎麽做算了,還不如不問你,你一條狗懂得什麽”


    “汪汪汪”多寶抗議,別忘記是誰從惠鼎侯府救你出來的。


    元卿淩笑著打了它的腦袋一下,“得了,別邀功,回頭給你吃大雞腿。”


    多寶高興地轉圈。


    元卿淩的傷勢差不多好了,禦廚也回宮裏了。


    孫王不知道,翌日還繼續過來,元卿淩告知他禦廚已經回宮,他怔愣半響,隻差點沒“汪”地一聲哭出來,早知道昨天多吃點。


    “宮中的禦膳,王爺小時候也沒少吃,怎麽就那麽稀罕呢”元卿淩問道。


    孫王失魂落魄,“年少不懂得珍惜,以為天下的美味都是一樣的,等賜府另居之後,才知道父皇已經把天下間最好的廚子都囊收在宮中。”


    他揮揮手,“算了,本王還不如去看望一下老六。”


    元卿淩心中一動,“王爺能不能帶我去”


    孫王詫異地看著她,“你為什麽不跟老五去老五今天也去了啊。”


    “他沒回衙門嗎我不知道他去,我以為他回衙門了。”元卿淩這兩日也沒見到他,估計他也忙。


    “本王在外頭遇到他,他說要過去的,怕是不回衙門裏吧畢竟,惠鼎侯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處理好了判了嗎”這麽快這樣的大案子,她還以為起碼得拖上一兩個月。


    “褫奪侯爵封號,貶為庶民,判流放。”


    還留他一條命,真算是便宜了他,他害了多少女人啊。


    “老五沒跟你說這事嗎”孫王問道。


    “我最近見二哥的次數比見他多多了。”


    “那你們夫妻感情也不好啊。”孫王皺眉。


    元卿淩總結了一下,“不打架就是好夫妻。”


    孫王看著她,“你們倆總是打架”


    “怎麽會呢我跟王爺是恩愛夫妻,他哪裏舍得打我一下”元卿淩走進去,“二哥稍等我一下,我換身衣裳就跟你去。”


    懷王病情加重,兄弟們就算不那麽情深的,也都過來走個過場。


    元卿淩去的時候,人很多,皇親國戚都有,很多她不認識,其中,還有幾位公主。


    孫王進去了,元卿淩壓根擠不進去,隻能在外頭轉悠兩圈,也沒見著宇文皓。


    倒是她在外頭轉悠的時候,看到褚明翠從裏頭出來,眼圈紅紅的。


    褚明翠看了她一眼,就轉身走開了。


    洛平公主和秦平公主也都出來了,還有她們的駙馬,兩位公主走在前頭,眼圈也是微紅,隻是姿勢依舊高傲優雅,得體地維持著皇家公主的威儀。


    元卿淩已經退到一邊去,四人徑直從廊前走過,沒有看她一眼。


    又過了片刻,見侍女攙扶著懷王的母親魯妃走出來,她一臉慘白憔悴,眼睛和鼻頭皆是紅腫,看樣子哭了許久。


    她一路出來還在哭著,“我那苦命的孩子啊”


    元卿淩最看不得白發人送黑發人,想到自己,如果媽媽知道自己死了,不知道會怎樣傷心。


    她輕輕歎息。


    “綠芽,我們走吧”元卿淩道。


    綠芽問道“王妃不進去麽”


    “不了。”她隻怕進去之後,自己會衝動行事。


    她不可能一直走狗屎運的,如果治不好懷王,她也背負不起這個罪名。


    還是不進去了。


    剛轉身,便看到一人從裏頭跑出來,坐在石階上,捂住嘴巴悶聲痛哭。


    元卿淩看到她,腦子裏浮起了一個名字,昌平公主宇文齡。


    宇文齡是賢妃的女兒,和宇文皓是同胞兄妹。


    元卿淩遲疑了一下,想著要不要上去寬慰兩句。


    便見宇文皓從裏頭走出來,他也沒看到元卿淩,直接坐在了宇文齡的身邊,伸手摟著她的肩膀,聲音沉痛地道“別哭了,免得被他聽見,他心裏難受。”


    宇文齡胡亂擦了一下淚水,擠出一個艱難的笑,“我知道,我不想哭的,隻是看到他一個勁地逗我們高興,怕我們因他傷心,卻又咳得那麽難受,我實在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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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皓沉沉地歎了一口氣,抬起眸子,看到元卿淩無措地站在那邊。


    “你怎麽也來了”宇文皓道。


    “我跟二哥過來的。”元卿淩走上前,輕聲道,他的樣子很憔悴,臉色比受傷時候還難看。


    “五嫂”宇文齡站起來福身,鼻音重重地道。


    元卿淩還禮,“公主”


    “傷還沒好,不能亂跑,綠芽,帶王妃回府。”宇文皓吩咐道。


    “是”綠芽說。


    元卿淩點點頭,“那我走了。”


    她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頭看著宇文皓,有些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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