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水深火熱(二)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太監總管站在金碧輝煌雕琢精細的龍椅旁邊,日日如常地麵對全朝文武喊說。


    民生、邊疆……一大堆問題,眾臣呈上奏折。什麽農耕收成低於平年,要麽上繳糧倉的糧草不足就是上繳為軍用糧草變出現饑荒……與此同時,西北遊牧正組織部隊……一本本煩人的奏折,讓玄帝大殿上顰眉不言。


    徐太傅微邁步,合拳鞠躬,出列:“皇上,民不能無衣無食行軍儲備亦不能缺糧,然而近時,高官皇族未曾與百姓同甘共苦,每頓飽餐,百味珍饈,剩而棄之,依微臣之見,是否削減高官皇族的吃喝,與百姓同甘苦,共清貧,削減出來的足以濟荒有餘。”


    “太傅言之有理。”玄帝從來尊敬太傅,更何況今次他的提議不錯,又問:“不過,應該削減多少才為正確?”


    ……


    俊立在一旁默不出聲,今天的早朝,他總是心神不定,總感覺有什麽事情準備發生。


    ……


    “退朝~”總管剛宣布退朝,覆雨、翻雲便急匆匆進入大殿,在俊麵前下跪道:“請王爺速到盈香殿。”玄帝剛要不出殿側聽了覆雨、翻雲的話,不禁回首,他得繼續聽聽到底發生什麽事情。


    “覆雨、翻雲,本王說過咱情同兄弟,不必多禮,什麽事情了,王妃呢?”他第一時間想到他時時牽掛的她。


    “稟王爺,那個…王妃她…在盈香閣喝了一盅淑妃娘娘委人送來的海馬湯後痛苦不堪。”覆雨、翻雲實話實說了。


    “快,走,到盈香閣去。”霎時,俊瞄到扔在殿側觀聽的玄帝,喜怒不形於色,道:“皇帝侄兒不會沒聽見剛才覆雨、翻雲的稟報吧?”


    這時的玄帝感受到的是俊賢王發出的訊號——非把主謀致死不可。這是愛所引發的仇恨。現在的俊賢王是多麽的冷,處處都防備著什麽似的。發生什麽情況便豎起身上的利刺……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親和至上的小皇叔了。


    “皇叔先去,朕稍候就到。”


    出到大殿已不是一早的晴天,晌午陰雲飄渺,飛雪漫天。俊顧不了風多狂,雪多烈,在他心裏,默默地說著:“淳青,給我好好撐著,本王就到,本王不許你再出事……”可惜心裏再不許也沒用,事情已發生,她已經痛苦著了。


    急匆匆闖進盈香閣,亦不管誰在為他行禮。推門而進,隻見太醫的隨從學徒為圍桌而坐的長旋太妃擦藥油,荀太醫則為似乎奄奄一息的“雅羨”拔針,準備開方。婢仆在側乖乖聽從太醫吩咐……


    但這一切似乎都沒妻子褲上的血跡吸引他的視線。俊當然明白這是什麽情況,顧不得地對閣內請安的人們說一聲:“不必多禮。”也不理太醫勸告,解下鬥篷為淳青蓋上,橫手一把抱起淳青正要走出盈香閣。


    長旋太妃為此一下子精神爆發:“俊兒,你去哪?”


    “我帶雅羨回蕭雲殿去,這裏空氣不太好。”俊語畢,長旋太妃也不好意思留著,幾個婢仆攙扶著太妃回去。剛出月韻宮,玄帝便到,可惜沒看到“雅羨”褲上的血跡,唯有自己查問好了。隻是,他又被俊冷冷地瞟了一眼。


    “雅羨”仰頭似乎留意到他異樣的目光,左掌隔著鬥篷使盡力氣扯扯他的衣袍,顰眉輕輕搖頭,華麗的發簪垂墜在淩亂的發絲之間。就這樣,繼續擦肩而過。


    看著軟弱無力,仿佛下一秒就會煙消雲散的“雅羨”在俊手上備受保護。玄帝不禁想起年前寒氣攻心失魂爬上屋簷被俊賢王抱下來的董淳青。“雅羨”跟她那同樣的麵孔,明月公主當時的話不禁在他耳邊徘徊。雖然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但一切實在讓他心生百疑。


    一路回去,“雅羨”使盡力氣,用隻有兩人聽到的聲音對俊說:“無論太皇太後審理的結果是怎樣,都要饒那送湯的小婢。她也隻是被壞心人差遣,她也是受害者。”


    “到這個時候還想著原諒那些自作聰明的人嗎?”心痛地輕聲問她。


    “因為我們也在自作聰明,鋌而走險。或許我們都有被處死的一天,也有跟她們在黃泉下相會的一天,就在下黃泉之前多做幾件善事。”隔著厚重的布料,小掌一再撫上他的胸膛,白唇微微一張一合說:“不要心痛、不要仇視任何人,我們的孩子生命沒有白白奉上,他救的可是聖上第一個孩子,除去了對他爹娘俯視眈眈的奸妃們。”


    “所以你明知會是喜事也非讓它變喪事不可,作為懲治奸人的理由?”


    “當然不!”


    作為受害者之一,她依然如斯善良。其實除了本性,還有心底抹不掉的那層厚厚的犯罪感。


    未等“雅羨”對上,他們便回到隻有他們兩人的天地,撤下所有婢仆,俊隻想自己好好照顧她。


    ……


    侍衛太監們不敢對淑妃德妃吆喝,隻得禮請說:“淑妃娘娘,德妃娘娘,太皇太後有請到鳳儀閣茶聚說說話。”然而此時的兩人正等那送湯小婢回來等得急跺腳。淑妃一路步移去見太皇太後,一路上心裏憤怒侍婢遲遲不歸,也心慌侍婢出了什麽差錯。卻萬萬沒想到她們這一步棋子已經栽倒,到鳳儀閣不是“茶聚”,而是“受審”。


    淑妃嬌聲的低咒被太皇太後委托“引路”的侍衛太監們聽到了,眾人亦不敢動作。隻知現今這囂高的“鳴鳳”呆會就連求救的力氣都沒有。太皇太後是不允許宮人以權犯禁的,尹太後就是例子,難道皇上這幾個德才兼備的妃子還是不懂嗎?


    ……


    “微臣參見太皇太後。”阮大人、徐太傅斂好官袍下跪,異口同聲向太皇太後行禮。正好長旋太妃也讓婢仆攙扶著回來,同禮不免。


    “兩位大人免禮。賜座!”太皇太後,遇事鎮定,威嚴不減,待長旋太妃旁側坐下,侍婢們上完茶點,撤退所有侍婢,隻留看守幫凶的綺襴在側堂。


    兩人都留意到長旋太妃臉頰的殤容。“未知太皇太後找微臣們所謂何事?”徐太傅雙手抱拳,側身轉向殿上身份尊貴不可褻瀆的太皇太後。


    “最近哀家真是老了,對某些法條上的問題已經記得不太清楚,又舍不得麻煩皇上,就找兩位親家過來聊聊。”太皇太後繞開主要事情,先問法條。


    “太皇太後謙虛了,這後宮井然有序還是太皇太後按法治理的功勞。微臣們……”未等阮大人說完,太皇太後便打斷了。


    “今天哀家不是請兩位來說客套話浪費時間的,哀家就直問吧!官員兒女犯蓄意謀殺,該如何判刑?”


    “回太皇太後,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小小官員之後?按律法罪重者該午時處斬以息亡者怨氣,初犯罪輕,或謀事未成則被識捕,終身牢獄。”阮大人抱拳禮回。


    “那…倘若…是蓄意謀害未誕龍裔?”


    “回太皇太後,這是罪大惡極。應轉交宗人府。”徐太傅回話。


    “若謀害未成,卻誤殺俊賢王未誕後裔,又該怎樣處理?”


    兩人聽聞,警覺起來:難道宮中哪位嬪妃犯了此事?冷汗直流,都希望不是自己的女兒,斷斷續續回話:“回…太皇太後,俊賢王後裔…實皇上同宗胞弟妹,謀害者……同謀害龍裔等罪。如屬誤殺…恕…微臣們愚鈍。”


    剛言畢,侍衛跟太監已把淑妃、德妃帶到。見殿內寂靜無聲,婢仆全然退下,那群侍衛跟那個太監也鞠躬當複命了。


    嬌人雙雙斂起裙擺,跪在紅地毯上:“臣妾阮蘭/徐婭芷,參見太皇太後、太妃娘娘。”長旋太妃雖見兩人便怒火中燒,但鑒於多人在殿上,太皇太後自有主張,也不便暴怒。


    “起來吧,兩邊坐著。”捧起茗杯止渴,又言:“哀家正跟您們的家父談談律法呢。對了,聽說兩位今天委了人送燉湯給盈小主,是吧?”


    兩人機警起來,五指緊抓蓋腿的裙擺。淑妃聲揚口不張,用隻有兩人之間聽到的聲音說:“似乎出事了,現在隻有見一步走一步了。”又麵向太皇太後言:“對,咱們是親燉了一盅海馬湯,天冷了,委一小婢送給盈小主好讓她活活血。”


    “確認隻是海馬湯?不過也是,哀家也看過,的確是些海馬跟些零碎的補藥。”正當兩人見太皇太後臉色不變,依然慈和時,風雲變幻就隻在瞬間,太皇太後放下茗杯拖著長袍,走到殿中,厲眼對視兩個正呈得意的奸佞惡妃,道:“豈有此理,還敢騙哀家,明明孕婦忌海馬,您們就用海馬給小主催產?”


    “太皇太後,臣妾…臣妾…是無辜的…臣妾…不知道孕婦忌用海馬。”淑妃裝淒厲下跪求饒。


    “太皇太後,那…那…盈小主,現在…現在…還好吧?”德妃則裝關心下跪著緊問道。


    阮大人似乎弄懂發生什麽事,急忙為自己女兒脫罪,又上前跪道:“太皇太後大量饒過小女吧,小女才疏學淺,不懂食療禁忌……”


    話未畢,太皇太後就打斷了:“阮大人,就別太聰明,事情你是想對了九成,但有一成兩位當父親的還不知道呢。兩位大人先隨綺襴到側堂回避一下。”轉身麵對跪著的一對假惺惺的罪人說:“哀家剛才不是問你們,湯裏隻是有海馬嗎?可惜這隻是哀家眼看的答案。綺襴~”


    兩位走過側堂門口,阮大人隻見一個常在淑妃左右的侍婢,想:她怎麽在這裏?


    側堂恭敬走出的身影背後帶著一個害怕得直顫抖的小婢。讓淑妃臉色發青。“奴婢見過太皇太後、太妃娘娘、淑妃娘娘、德妃娘娘。”行過禮後,太皇太後問:“今天兩位娘娘叫你在海馬湯裏添了些什麽,給哀家一五一十說清楚…另外,事情的結果…自己回報給兩位娘娘聽聽。”


    “是,是。”在太皇太後麵前,小婢不敢不聽。


    ……在側堂聽著侍婢的話,阮大人跟徐太傅自明泥菩薩過江了。而自己的女兒,根本就是死罪一條……


    任憑兩人再不承認,把責任準備全推卸到小婢的身上。長旋太妃終於忍不住了,緩緩起身,走到兩個始作俑者麵前:“在太皇太後麵前還狡辯,哀家就到上藥局找荀太醫,他已經把湯盅帶去檢查了。海馬入藥為膳對待孕婦跟沒出生的孩子已經夠狠了,還用花紅粉?”長旋太妃痛心疾首。


    兩人萬萬也猜不到,害到的是王妃,讓自己禍不單行。然而小婢跟尚藥局的人做證,是有推卸不了的責任。隻有期望認罪能減輕刑罰。


    “不要期望現在認罪哀家就放過你們,從開始你們就沒有誠心認罪的打算。縱使哀家放過你們、皇上放過你們、太妃放過你們、王爺王妃放過你們,但從你們親父說出的律法中,是饒不了你們的謀殺死罪。來人,給我把兩個賤人押至宗人府大牢候刑。”太皇太後絕不枉法,當著兩人親父麵前判其兩人死罪。


    “臣妾之罪,請太皇太後、太妃娘娘饒命,臣妾願意為奴為婢……”哀鳴一路傳出永和宮的大門。


    兩位老人自知太皇太後出言無法扭轉,情急之下隻跟著衝出鳳儀閣。然而那位小婢念在肯轉做汙點證人,委派去照顧“安雅羨”。


    天空似乎又轉回晴朗,但卻又是另一場暴風雨的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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