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三樓的夢琴閣內,琴月正坐在床邊,胳膊放在窗上,半趴著欣賞窗外的錢塘湖夜色。


    良久之後,琴月長長歎了口氣。


    不得不說,醉仙樓花魁之名果然沒有半分誇張,這位獨臥窗沿的琴月姑娘,單單是看側麵就足以稱得上是人間尤物。


    青絲垂地、肌膚勝雪,如玉脂般的顏容上,兩道眉黛微皺,明眸善睞、雙瞳剪水,端的是眉目如畫、明豔動人。


    “吱呀。”


    門開了,柔兒興匆匆地走進屋內,撩起薄紗般的幕簾,走入內室,將手中那些廳內賓客的答題紙擺在桌案上,旋即轉過頭望向那位出神望著窗外的琴月姑娘。


    “小姐。”


    琴月姑娘轉過頭來,那份美貌與微顯慵懶的舉止,就連柔兒看了都覺得有幾分心動。


    “小姐,您真美,連柔兒看了都心動呢,怪不得那些男人天天嚷著要見你呢。”柔兒由衷稱讚道。


    琴月姑娘淡淡一笑,語氣波瀾不驚道:“入了青樓,早已身不由己,美不美又有什麽用?”


    “小姐,你呀就是這一點不好。”小丫鬟柔兒老氣橫秋地指責道:“您一天到晚將自己關在屋子裏,怎麽有機會結識這杭州城的達官貴人呢?


    樓裏的青竹姑娘還沒小姐您一半漂亮呢,可人家還是攀上了一位有錢的富商,聽說那位富商至今為止已經在青竹姑娘身上花了數千兩銀子了,這還不算,好像還打算替青竹姑娘贖身,接到府裏做妾。”


    “在富貴人家做妾,日子未必就會好過。”琴月淡淡地笑了笑。


    “好歹有個奔頭啊,小姐總不可能一輩子呆在這裏吧,若是能找到一位合眼緣的富家公子,小姐可就能翻身了呀。”


    琴月看了眼一眼柔兒,搖了搖頭,幽幽道:“哪怕是成為權貴的妾室,也不過是玩物罷了。在醉仙樓,起碼還擁有拒絕的餘地。”


    柔兒不開心地撅了撅嘴,將擺在桌上的那一疊紙拿過來塞在琴月的手裏,鄭重其事地叮囑道:“反正無論如何我覺得比在這裏強。小姐,趁著您還是個清倌兒,還是趕緊找個合適的歸宿吧。


    一旦有朝一日被迫失去了貞潔,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另外,據我打聽,樓裏的管事對小姐這半月不見客人已有些不滿,二樓、三樓有些壞女人私底下都在說小姐的壞話。”


    “合適的歸宿?”琴月自嘲的笑了笑,“人活一世,想找一個知曉心意的人,談何容易?更何況正直純良的人,會來這種地方麽。”


    “柔兒不管,反正小姐您還是看看吧,保不定今日會遇上知你心意的人呢!”說著,柔兒將一疊紙遞給琴月。


    琴月大致翻了翻看了幾張紙上的詩句,不由歎了口氣。


    這一次出題,琴月希望能讓她產生共鳴的詩句,所以才出了這樣的題。


    正當琴月失望之際,卻看到一張紙上的字寫得歪歪扭扭,正要跳過之時,卻看到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內容: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賣酒錢。


    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看完這首詩後,琴月雙眼一亮,喃喃道:“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琴月可以從這幾句詩中,感受到作詩人傲世不俗的性格,和對生活的超脫與釋然。


    隻不過,琴月不明白,為什麽能寫出這種詩句的人,字卻書寫得如此拙劣?


    稍作思量後,琴月吩咐道:“柔兒,你去將這位陸景陸公子,請上來吧。”


    聽到這話,柔兒笑著跑了出去,急忙跑到二樓的走廊,高呼道:“哪位是陸景陸公子?我家小姐琴月姑娘有請。”


    “嘩!”


    頓時廳中滿堂嘩然,廳內所有人都露出了震驚之色。


    誰不知道,醉仙樓的花魁琴月姑娘自從半年前掛了牌後,就從未單獨見過任何人,沒想到今日竟然破了例。


    “真不曉得是哪個家夥這麽走運!”一位衣著鮮豔的富家公子恨恨地說道,眼中滿是嫉妒之色。


    沒理會眾人嫉妒的眼神,陸景神態自若的走上了樓梯,在柔兒的帶領下,來到了琴月姑娘的香閨。


    剛剛踏進房門,陸景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清新而雅致。


    抬頭望去,一道身材婀娜,線條柔美的女子坐在薄薄的幕簾後,u看書uukashu 與此同時,一陣悠揚婉約的琴聲徐徐傳來。


    這一幕讓陸景產生一種撩開幕簾,一窺琴月姑娘真容的想法。


    不過,他並沒有孟浪失禮,隻是背負雙手靜靜傾聽這優美的旋律。


    陸景並不是很懂古琴,但他能夠感覺到琴聲曲調平和,仿佛一條緩緩流淌的小溪,恬然而祥和。


    隻不過在恬然祥和的背後,卻是一抹揮之不去的迷茫,有種小溪流淌不止,迷茫就不止的意境。


    一曲作罷,屋內變得寂靜起來。很快,一隻纖纖玉手掀開了幕簾,隻見琴月姑娘一襲粉紅紗衣,五官精致,肌如凝脂,明眸皓齒,青絲如瀑,年紀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


    陸景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豔,行禮道:“在下陸景,見過琴月姑娘。”


    琴月先是還了一禮,緊接著打量了陸景幾眼,見他皮膚白皙,相貌英俊,卻一頭短發,頗為古怪。


    “陸公子請坐。”琴月伸手示意道。


    入座後,琴月一邊給陸景斟酒,一邊好奇道:“陸公子,剛才你寫得詩句極有文采,為何這字寫得如此……”


    陸景也不隱瞞,如實說道:“琴月姑娘,其實這首《桃花庵歌》不是在下所作,而是唐寅唐伯虎所作。至於為何這字寫得如此難看,是因為在下並不是那種談笑間經綸滿腹,措辭時引經據典的讀書人。”


    琴月先是愣了愣,緊接著又笑道:“陸公子自謙了,奴家自然知道這詩是電影中的人物唐伯虎所作,可電影中這詩隻出現寥寥幾句,而公子卻將這首詩補全,奴家可是十分欽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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