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一條條崎嶇小路走出山穀後,一座懸在兩座懸崖之間的木頭吊橋呈現在眾人的斜上方,在月光下反射著蒼冷的白光。


    “沿著坡道上山然後從橋上過去,就可以看到萬世極樂教的宮殿了。”


    佐伯醫生拄著木棍,氣喘籲籲地給眾人介紹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意思。


    然而他的疲勞僅限於體力上的不支。


    反之,越是接近目的地,他的精神狀態就愈發亢奮。


    佐伯夫人也是從一公裏外起,每走幾步就會虔誠地頌念幾句《法華經》裏的內容,這也讓三人知道了,這對夫婦入迷之深,絕對不是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


    而且,現在也沒有時間告訴他們真相了。


    “走吧,還有半個小時就十點了,就要到約定的時間了,可不能遲到啊。”


    佐伯醫生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指針,高興地領路上坡,然而鬼殺隊的三人卻停在原地,不為所動。


    “小惠?”佐伯夫人有些不解,“怎麽不走了?”


    “伯父伯母。”


    蝴蝶香奈惠露出一個略顯無奈的笑容,眼中有些許歉意,“接下來的路,我們自己走就可以了。”


    她說話間,蝴蝶忍和不死川實彌已經悄無聲息地摸到佐伯夫婦身後,同時將白布悶在了兩人的口鼻上。


    不到五秒,兩人就像被抽離了身體中的所有骨頭一般,軟綿綿地倒下了,剛剛伸出的食指也失去了目標。


    “實在抱歉。”


    香奈惠搖了搖頭,她知道這種麻醉劑對人體是有害的,但現在的情況容不得她多想。


    如果這對夫婦跟著他們一起過去,敵人手裏就會多出兩個人質來。但無論從責任還是親疏的角度,蝴蝶香奈惠都不可能讓他們去犯險的。


    當然,這樣做,很有可能會激怒敵人也不一定。


    將佐伯夫婦搬回山穀中的一處不會被風吹到的小凹口之後,三人一語不發地沿著坡道繼續前進。


    在經過那道顫顫巍巍的吊橋後,一股夏天才會有的獨特清香撲鼻而來——那是荷花的氣味……


    彼此對視後,三人跟隨著那股不合時宜的幽香繼續向前,越過了第二個高坡時,終於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不約而同的張大了嘴巴。


    一座隱藏在群山環繞之中的古樸建築群就坐落在山下的盆地之中,房頂上的冰層如同光滑的水晶鏡麵,讓淒冷的月光不斷在矗立的山壁之前來回折射。這種光影效果將整片地區映襯地如夢似幻、光彩奪目,即便是見多識廣的柱們,也被這股童話般的不真實感奪走了片刻心神。


    但他們很快就回過神來,一個個麵目嚴肅。


    也難怪佐伯夫婦會如此篤信這個所謂的“萬世極樂教”。


    這隻鬼把這裏弄得跟人間仙境廣寒宮似的,從外觀上就給人一種不可褻玩的神聖感。


    而且這種設計,尤其吸引那些喜歡漂亮事物的女性。


    隻從這一點來看,尚未謀麵的上弦之二——那個叫童磨的鬼,絕對是一個擅長操縱人性的難纏角色。


    “都記住路線了嗎?”


    蝴蝶忍抬頭對三隻在附近上空盤旋的鎹鴉問道。


    “呱!記住了!”


    “那就快去傳遞消息吧。”


    蝴蝶忍認真地囑咐道,“音柱先生,蝶屋,主公那裏,還有就近的辦事處,一定要全部通知到才行。”


    “這裏有兩百多個人質需要幫助,我們幾乎需要全隊的人手才夠。請你們一定要盡快傳達到啊。”


    “你們也一定要撐住啊。”


    三隻鎹鴉曉得事情的嚴重性,略顯人性化的表達了自己的擔憂後,便拚了命地朝東京城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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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蝴蝶忍空落落地低下頭,卻發現姐姐正滿眼複雜地看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蝴蝶忍知道姐姐想要說什麽,於是立刻提前堵死了話頭:“你不用說了,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別忘了,我也是鬼殺隊的劍士。”


    “小忍。”


    蝴蝶香奈惠眼睛裏變得濕潤,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你聽我說……”


    “我等這一天已經太久了。”


    蝴蝶忍握住姐姐的手,兩人仿佛又回到了彼此做下了承諾的那一天。


    “好不容易才有了和姐姐一起並肩作戰的機會,我是不會就這麽放棄的。再說,理論上我還在假期,就算你拿出柱的身份來命令我,我也有理由拒絕!”


    蝴蝶忍避開了真正的恐怖不談,隻是強調一些小孩子的約定之類的,但她什麽都明白。


    曾經被上弦最末位的墮姬兄妹在十五天裏殺死了近千次的蝴蝶忍,當然能猜到上弦之二會有多麽可怕。


    毫不誇張的說,突然被誘騙到鬼的老巢裏,還是一隻對少女情有獨鍾的鬼,這都足以說明,他們這一次麵對的是生死危機。


    考慮到這裏位置的隱秘,就算是速度最快的音柱馬不停蹄翻山越嶺,也起碼要一個小時的時間。


    在援軍到來之前,無論發生了什麽……


    她蝴蝶忍,都要和姐姐一起麵對。


    哪怕是死。


    “……”


    雖然早就已經知道忍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但親眼目睹了妹妹眼中的堅定,蝴蝶香奈惠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帶著祈求幫助的眼神看向不死川,但後者卻少有地給了她一個頗為溫柔的笑容。


    溫柔的就和她平時一般。


    “連敵人都沒見到,就這麽一副我們一定會輸的樣子,會讓對方看笑話的。”


    “畢竟,我們可是柱啊。”


    不死川緊握手中的刀柄,力氣大到手背的血管都開始來回扭動,但那不熟練的表情卻維持住了。


    他和蝴蝶香奈惠都是柱,肩負著拯救平民、斬殺惡鬼的職責,所以無論再怎麽擔心對方的安危,他都說不出那種“讓我一個人去吧”,“我怕你受到傷害”之類的話。


    畢竟從握上這把變色之刃起,他們都已經做好了犧牲一切去拯救生命的覺悟,絕不會因為兒女情長將最重要的決心拋棄。


    不過最重要的是,和弦一郎混的久了,見識過各種神奇的東西,他對沾上葦名兩個字的一切都很有信心。


    “那個老婆婆不是說了嗎,隻要有我這個‘青色的夜叉’陪在身邊,你們是絕對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聽到不死川實彌以“夜叉”自比,處在巨大壓力下的蝴蝶香奈惠噗嗤一笑,心情總算稍微輕鬆了一些。


    至於蝴蝶忍則一頭霧水,“什麽老婆婆,什麽夜叉?”


    “等回來再在告訴你。”


    弦一郎沒有回答,反而是將日輪刀扛在肩上,率先從矮坡上跳了下去。


    “對了。”到了地麵以後,不死川實彌突然回過頭來,表情十分認真地宣布道,“香奈惠,等到了明天,我們這個未婚夫妻,就不必再假扮了吧。”


    “哈?”蝴蝶忍皺起眉毛,“這不是廢話嗎?你還想占姐姐的便宜到什麽時……”


    突然,蝴蝶忍的聲音戛然而止——她聽出了不死川實彌的弦外之音,睜大了眼睛朝姐姐看去。


    “好。”蝴蝶香奈惠笑著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


    “喂喂喂!你們在說些什麽啊,我還沒有同意呢!”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你閉嘴啊,我在跟姐姐說話啊!想求婚什麽的至少去把你那頭白毛給染了吧!”


    “小忍,不可以這麽沒有禮貌哦,而且那發色是天生的,沒辦法控製的。”


    “姐姐!你怎麽可以胳膊肘朝外拐?”


    “從明天起我就不是外人了,你這小鬼趁早適應吧,不然就把你逐出家門。”


    “等等,就算你們要在一起,姐姐也不會改姓的,不死川香奈惠實在太難聽了!”


    就這樣,三人一路鬥著嘴,氣氛活躍地朝此生最危險的地方進發。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三人身後不遠的高山頂端,一個和不死川一樣滿頭白發,但頭頂仿佛潑著一灘血液的英俊少年,正用金色的折扇捂住微笑的嘴巴,眼中大放異彩。


    “哎呀,居然還是一對未婚夫妻啊,這麽可愛的女孩子就要嫁為人婦了嗎?幸好遇到了我呢……”


    他滿臉開心地自言自語,居然還用揮舞著兩把折扇轉了個圈。


    “就是不知道我為你們準備的見麵禮,你們究竟喜不喜歡呢?”


    “嚴格的說,是整整二百四十四份精心包裝的見麵禮哦!希望今晚,我們能玩個痛快……”


    說完這話,他向天邊揮動金扇,數十根尖銳的冰柱欻欻射出,準確無誤地將飛出不遠三隻鎹鴉同時擊落!


    “前提是沒有人會打擾的情況下。”


    一段時間後。


    “問清楚地址,將他們的家人都遷過去吧,剛好他們會開船,先購置一些現代的家具到那裏安置起來,畢竟太大的東西無法通過鬼佛傳送。”


    弦一郎已經安排好了那些船員的去處。


    就在這幾天,九郎為他找好了一個安置葦名城的地方,就在四國島的西邊的群山之中。


    據鬆方正義說,那處地界是傳說中邪馬台國的舊址,但因為那裏四麵皆是懸崖峭壁,常年雲霧重重,再加上猛獸橫行,沒什麽經濟價值,因此終年人跡罕至,連地圖都畫不出來。


    但巧合的是,那種地形正好適合葦名城。


    再加上沒人了真正解那裏的地形,就算突然多出一座山來也一點都不稀奇。


    弦一郎通過鬼佛到那裏實地考察過,即便以人類如今的技術水平,想要打通與邪馬台內部的交通,起碼還要在努力個幾十年,說是與世隔絕也毫不為過,絕對不會被大規模的人類打擾。


    所以他也決定,那裏就是葦名城的新址了!


    而這些絕對不能放走的船員,將成為葦名城中的第一批住戶,當然也要負責一些貨物的運輸和基建工作。


    平心而論,弦一郎是又給工錢又分房子的,他們出行也可以利用鬼佛,對那些求個生計而已的船員來說,絕對算是一件好事了。


    隻是在他們徹底適應葦名的生活前,可能沒有什麽自由而已。


    “至於那些特別抗拒,還要煽動其他人鬧事的。”


    弦一郎神色冷淡地提了一句,“就不必留了。”


    “請您放心。”織部正行保證道,眼中露出一絲陰冷之色,“絕對不會有什麽問題。”


    “對了,說起家人,你們也老大不小的了。”


    弦一郎看了一眼船上的孤影眾們,低聲說道:“該成家的也不要拖著了吧,葦名城可是很大的。”


    真正的歸屬感,都是來自家庭和認同感的,不在葦名安家,葦名眾也很難把這些外人當成自己的一份子。


    “嗯……這個……”


    織部正行不知如何作答,他們是忍者,成家也是收養兒子繼續當忍者而已,大部分人哪裏有生兒育女一說。


    “最危險的事情一直是你們去做,你也都做得很好。”


    弦一郎看向廣袤無垠的大海,“等這一切都結束了,無論是孤影眾還是寄鷹眾的編製,也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整天帶著麵罩不能以真麵目示人,隻露出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睛,誰會想過這樣的生活呢。”


    “葦名過去是我的家,現在也是你們的家。”


    他轉過頭來,“這個新的葦名能夠出現,本就有你們的一份功勞,我不會忘記,其他人也看在眼裏的。”


    “所以不要覺得自己是個外人,也不要以為自己不能在光天化日下生活。既然我們都是在為一個目標而努力著,就不要太在意這些名目上的事情。”


    “……我知道了。”


    織部正行垂下頭顱,“我會告訴大家的。”


    孤影眾退下後,弦一郎拿出《老獵人筆記》,尋找著村田的位置,畢竟2點幸運值加成對抽獎還是很重要的。


    “嗯?”


    當他看到村田那一頁時,卻發現這家夥居然是就在蝶屋,而狀態並非受傷,而是“感動/自責中”。


    “奇奇怪怪的家夥……沒受傷的話,這家夥在蝶屋裏做什麽。”


    嘴裏念叨了一句之後,弦一郎立刻用歸佛回到了山形縣的鬼佛,又通過鬼佛傳送來到吉原外邊的破舊佛寺,隨後便利用鉤鎖一路飛簷走壁趕到了瀧野川。


    剛剛走到蝶屋正門附近,他就看到九郎口中的“義勇大哥”,像一根柱子似的立在大門口,偶爾朝天上張望著。


    即便這家夥平時是個麵癱,此刻也依然表現出了“急迫”、“慌張”的神色。


    當發現遠處有人影出現時,他先是“如釋重負”,隨後又變成了失望,顯然弦一郎並不是他要等的人。


    “發生什麽事了嗎?”


    弦一郎直接問道,“你這是在等人?”


    “花柱、蝴蝶忍還有風柱失蹤了。”


    義勇言簡意賅,語氣既不熟稔也不見外,一副稟報上級的態度著實省了不少事。


    “我派了鎹鴉去他們最後的落腳點尋找,卻一無所獲。”


    “什麽?!”


    弦一郎悚然一驚,幾乎本能般地打開《老獵人筆記》,快速翻到了幾人的頁麵——果然,他們都在一個位置!


    位於東京郊外的深山之中,但是距離另一個縣更近!


    但看到其中一行字時,弦一郎眼睛猛地一縮,口氣嚴肅地對義勇說道:“我找到他們了。你現在立刻去吉原外邊的淨閑寺,那裏會有人等你,他們會告訴你該怎麽做。”


    說完,弦一郎也顧不上自己的秘密暴露,拿出歸佛合在掌中,整個人被一團藍光包裹著消失在富岡義勇麵前。


    富岡義勇見到眼前這一幕,也隻是稍微愣了一下,隨後立刻朝著吉原的位置飛奔而去。


    之前,他稍微瞥了一眼弦一郎的那個本子。


    具體的內容他沒有看清,但有幾個閃著紅光的大字,再配合弦一郎的表情,讓他產生了相當不好的聯想。


    那幾個字赫然是:


    重傷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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