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人的聲音,將蝴蝶忍一下子從花柱為她準備的溫情地獄中解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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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一點,隻差一點,她就要點頭同意了。


    剛才那一刻,仿佛隻要能讓姐姐不再流淚和為她擔憂,蝴蝶忍什麽都願意放下...


    在那樣一雙誠懇、祈求般的眼睛的注視下,恐怕就連鬼都無法說出拒絕的話來,仿佛讓蝴蝶香奈惠失望,就是世上最殘忍的一件事。


    直到九郎打招呼的聲音傳來,將這古怪的場域劃開一條裂縫,她的理智才重新開始暢快的呼吸,整個人明顯像是卸去千斤重擔似的,輕鬆了不少。


    至少,姐姐想再提起這個話題,隻能等下一個這麽好的機會了!


    隻要之後她不再表現出這樣的脆弱,就不會給姐姐類似的借口。


    今天也多虧了九郎啊!


    蝴蝶忍這樣想著。


    話說回來。


    看到來人,姐妹兩從二人世界裏脫身而出,不約而同地偏過身子,將臉上的淚水擦幹,然後才帶著相似的表情轉過頭來,但眼眶還都是紅紅的一片。


    作為鬼殺隊最強的兩個女性,她們此時這幅樣子卻出乎意料地惹人憐愛。


    就在蝴蝶姐妹掩飾心情的這幾秒鍾,九郎已經攙扶著富岡義勇來到兩人身邊。


    九郎的穿著和在吉原沒什麽兩樣,但對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隻穿兩層衣服總顯得些單薄。


    不過對這個不穿鞋就跑遍葦名的神子而言,東京十一月的溫度實在算不了什麽,至少從臉色上看不出一點異樣來。


    反倒是富岡義勇,看起來眼圈發黑神色萎靡、像是在為什麽事情而感到焦慮,往常那一潭死水之上,更添了一分憔悴。


    他肩上披著一件厚厚的毛皮鬥篷,腹部的繃帶偶爾會從鬥篷交疊的縫隙裏露出些端倪,草藥味的清香濃得刺鼻,讓人忍不得不擔心他的健康狀況。


    "九郎,水柱閣下。"


    蝴蝶忍看到九郎,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但將視線挪到富岡義勇的臉上以後,之前被戲耍一般的記憶頓時湧上心頭,眼神頓時變得古怪不少。


    雖然這些說有些不好...但看到他這幅倒黴樣子,蝴蝶忍居然還有些莫名的高興。


    當然,隻有一刹那而已。


    "居然是富岡先生啊,自從上次一別,我們已經有三個月沒見了。"


    同為鬼殺隊的柱,蝴蝶香奈惠先和富岡義勇笑眯眯地打著招呼,"你還記得我嗎?"


    所謂上次,就是富岡義勇成為水柱的那個日子。


    但之後所有的柱合會議,他都沒有再出現過,也沒有和鬼殺隊任何一個人聯係。


    隻有他的鎹鴉,偶爾會通過偶然相遇的其他鎹鴉傳遞消息,大家才知道這個人應該還活著...


    但也沒有一次是他本人授意的。


    如果不是蝴蝶香奈惠知道鬼殺隊裏每一個人的生平經曆,就連她也會以為富岡義勇是個桀驁不馴的角色。


    然而,對於蝴蝶香奈惠的主動搭話,富岡義勇隻是僵硬地點了點頭,但卻沒有發出哪怕一個音節,甚至還被對方的熱情嚇退了一步。


    在富岡義勇想來,蝴蝶香奈惠是鬼殺隊人人愛戴的花柱,救過上百人的性命,和他這種靠僥幸成為柱的人差距太大了。


    因此隻是被對方搭話,他就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久久不散的陰雲更加狂暴地聚集在他的頭頂。


    看到他這幅樣子,蝴蝶忍腦門上頓時出現了一個井字。


    後退一步是認真的嗎?就好像姐姐身上有什麽怪味一樣!


    無論是對誰,這個家夥都一點禮貌都沒有啊!真是太可惡了!!!


    連九郎這個孩子都不如!


    反倒是蝴蝶香奈惠卻對富岡義勇的反應早有預料,不再逼迫對方說話,把視線挪向了一旁的九郎。


    這就是送給小忍那顆神奇柿子的孩子吧。


    蝴蝶香奈惠隻看了一眼,心中便生出一股好感來。


    這個孩子有一雙和主公大人類似的澄澈雙眼,無論是行走還是站立時的姿態,都如同山嶽般穩重,甚至她很難想象這張臉會作出任何激烈的表情。


    如果說弦一郎那個孩子給她一種難以琢磨的不安,仿佛把其他人都當做假想敵來對待...


    那眼前這孩子似乎天生就帶著一股讓人不敢冒犯的尊貴。


    難怪九郎和其他小孩不同,畢竟那些孩子可是見了小忍就瑟瑟發抖啊。


    "原來你就是九郎啊。"


    蝴蝶香奈惠微微俯下身子,笑容比之前更加濃鬱一些。


    "小忍這兩天總和我提起你的事呢,今天總是是見到你了。沒想你比弦一郎那孩子還要可愛。"


    聽到姐姐用"可愛"形容那個做什麽事都一本正經的小鬼,蝴蝶忍抿住了嘴唇,盡量不讓自己笑出來。


    "認識一下吧。我叫蝴蝶香奈惠,是小忍的姐姐,也是蝶屋的醫生。這兩天我和小忍都不在蝶屋,反倒讓作為客人的永真小姐和九郎廢心了,真是不知該如何感謝你們才好。"


    蝴蝶香奈惠行了一禮。


    "香奈惠小姐太客氣了。"九郎趕緊還禮,"是我們要感謝收留才是。"


    畢竟明麵上他會在這裏,是因為點心店被毀,暫時沒了住的地方。


    弦一郎雖然已經搞到了建築-平田宅邸,但目前還在尋找投放地點,離入住還有一段距離。


    九郎說完這句話之後,清澈的眼睛便在姐妹兩紅紅的眼眶上逡巡著,隨後才注意到,蝴蝶忍整個身體的重心,都倚靠在蝴蝶香奈惠的身體上。


    "忍小姐這是受傷了嗎?"


    他的語氣帶著一抹淡淡的憂慮,下意識鬆開了富岡義勇的胳膊,微微往前一步。富岡義勇則是看著空蕩蕩的胳膊陷入沉思。


    "隻是普通的抽筋而已,我都已經習慣了。"


    蝴蝶忍不太喜歡別人看到她虛弱的樣子,趕緊站直身子錯開話題。


    "倒是你們兩位,這麽早到哪裏去呢?"


    她若有所指地瞄了一眼富岡義勇身上的繃帶,"他這副樣子真得可以下床嗎?不會是又像之前一樣不聽醫囑,隨著自己的性子胡來吧?"


    "小忍!"蝴蝶香奈惠輕輕拽了她一下,蝴蝶忍這才關閉了口頭攻擊模式。


    "並不是義勇先生在任性啦,實際上,他的體質很好,用過藥後,傷勢複原的非常快。"


    "但是不知為何,他最近的精神不是很好,常常陷入恍惚狀態。"


    九郎解釋道:"永真小姐認為,光是躺在床上休息,很不利於義勇先生的康複,所以才讓我陪義勇先生去外邊轉一轉,順便買些義勇先生愛吃的菜回來,希望可以讓他開心一點。"


    富岡義勇沒想到永真醫生是這麽給九郎安頓的,真相當場找個水坑融進去。


    原來,我的狀態居然這麽差嗎?


    連身為柱的心都動搖了嗎?


    我果然,不配成為柱啊...


    "還有這種說法嗎?"蝴蝶姐妹對視一眼。


    這個年代,受傷了應該靜養還是基本常識,對於精神治療的能動作用,大家還知之甚少。


    "嗯,永真小姐說,感受人的溫暖也是一種治療方式,可以讓人變得積極起來。"


    九郎回答道,"畢竟,讓義勇先生看一看那些因為他的努力,才變得幸福的人們,他才會更清楚斬殺惡鬼的意義不是嗎?"


    "反之,若隻是以複仇或發泄為動機,就算殺死再多的鬼,自己也不會感到幸福的。"


    "久而久之,就算是情感再豐富的人,也會變成一個不斷流失自我的巨大空洞。"


    九郎話音落下,一陣夾在著暖意的微風從幾人身邊擦過,其餘三人都露出了所有所思的表情。


    永真所說的,更多是指她記憶裏以殺戮為目的的修羅,但蝴蝶忍和富岡義勇卻不自覺代入了自己。


    眼睛掃了一眼富岡義勇愈發不自在,甚至隱隱露出痛苦之色的表情,蝴蝶香奈惠忽然想起主公曾經說過的話...


    有過那樣的經曆,義勇那孩子一定時常感到既孤獨又痛苦吧。


    隻要不與人接觸,用一個又一個任務不給自己留下思考的時間,就不會喚醒那些痛苦的記憶,但這終究隻是自欺欺人而已...


    真希望又機會和他好好聊一聊。


    想到此處,蝴蝶香奈惠突然建議道:"那不如這樣好啦,我剛好要去買些生藥,就由我陪富岡先生一起去吧。"


    "誒?"


    蝴蝶忍露出了驚疑不定的表情,姐姐要和這個討厭鬼單獨在一起嗎?


    那說不定走出不到五百米,姐姐就會被他活活氣死!


    "至於小忍,就麻煩九郎你啦。"蝴蝶香奈惠把身邊的妹妹推了過去,語氣裏帶著些調侃,"她昨天一整夜都沒有睡覺,你一定要督促她立刻休息哦,我感覺她一定會聽你的話的~"


    "姐姐!"蝴蝶忍臉色不正常地紅了起來。


    "那富岡先生呢?"蝴蝶香奈惠根本不理他,反而詢問其富岡義勇來,"你有什麽意見嗎?"


    "我不用..."


    "你們聽到啦,富岡先生也說不用九郎陪他去了。"


    蝴蝶香奈惠動作輕柔地扶住富岡義勇的肘部,不由分說地拖著對方漸漸走遠,邊走邊安頓道。


    "小忍,你現在也算是病人,要聽九郎的話,不可以任性哦..."


    趁此機會,富岡義勇扭頭對九郎發出了求救的眼神,但九郎一門意思都在確定蝴蝶忍身體究竟有沒有大礙這件事上,所以並沒有回應他的目光。


    等兩個柱徹底消失在街道的轉角,九郎才扶著蝴蝶忍慢慢往蝶屋裏邊挪動,但是兩個人之間的動作總是很不協調,看起來像是兩個跛子在艱難趕路。


    "忍小姐,你把手搭在我的另一邊肩膀上吧。"


    九郎建議道。


    "誒?"蝴蝶忍有些為難,那樣不就變成摟著他的脖子一樣了嗎?


    "如果你走不動的話,我背著你進去也是可以的。"


    九郎說起這話時充滿了自信,畢竟他也曾單手撐起過地下佛堂倒塌的房梁,忍小姐頂多三十公斤的樣子,他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蝴蝶忍的臉一下子從脖子根開始向上變紅。


    她差點又想答應了。


    但是考慮到小澄、小清他們可能還在裏麵,要是被看到的話,豈不是威嚴掃地了...


    "那個、還是...我扶著你的肩膀吧。"


    "好的,你盡管把重量靠過來吧。"


    "那個,我們從旁邊繞過去吧,我們就不要打擾小清她們照顧病人了。"


    "但是那樣要多走五分鍾的路,你的腿沒問題嗎?"


    "那豈不是更好。"


    "什麽?"


    "我的意思是,我想順便看看金魚,這樣可以更快入睡..."


    "金魚還有這種作用嗎?那今晚我讓義勇先生也試試看吧,他晚上總是睡不著呢。"


    "真得假的?他該不會是疼到失眠的那種人吧?"


    "我也不清楚是為什麽,但是昨天晚上,我好像聽到他在哭..."


    ...


    另一邊。


    富岡義勇宛如行屍走肉,街麵上的人看到他這幅樣子都害怕極了,生怕這個年輕人有什麽可怕的感染病。


    "富岡先生?富岡先生?"


    蝴蝶香奈惠從藥店裏走出來,買了一些類似熊膽、鹿茸之類的滋補材料,打算為為主公配置一些調養身體的藥物。


    弦一郎的那顆噬神,雖然沒有解決主公的詛咒,但卻消除了一些並發症,許多以前顯得藥效過猛的特殊藥材,如今都可以重新納入考量。


    剛好,等富岡先生康複,就讓他順便帶過去好了。


    畢竟無論是什麽樣的心結,跟主公談過一次之後,都會立刻得到改善。


    然而,當她將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富岡義勇之後,他卻神色黯淡地表示了拒絕。


    "我不去。"


    蝴蝶香奈惠追問道:"為什麽?"


    "我和你們不一樣。"


    如果是其他人,聽見這樣的回答可能早就生氣了,但蝴蝶香奈惠卻選擇了繼續追問。


    她知道許多內情,隻是無法將這些內情與富岡義勇的思維方式聯係起來。


    但現在,他纏著繃帶想跑都跑不掉,反而給了她這個機會。


    眼下這個形勢,不能讓主公在為其他事情憂心了。


    "你說得不一樣,究竟是指什麽呢?是呼吸法?性別?還是什麽其他的呢..."


    富岡義勇本打算就此打住,不再繼續說下去。


    但一想起這些天的經曆,他突然感覺到一陣久違的無助,仿佛又回到了當年藤襲山試煉,自己從昏迷中醒來的那天。


    富岡義勇臉上溢出一絲決絕,還有一股說不出是指向誰的深重怨恨。


    "我隻是僥幸成為柱的,根本沒有這個資格。"


    "我真得,真的很弱。"


    "弱的離譜。"


    "跟你們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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