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尾涼棚中的談笑聲越發洪亮,有些話有恃無恐,畢竟樹倒猢猻散,閑言向後傳。


    “王狗子,你就使勁的忽悠,誰不知道你那短命的孤娘二十年前就下土了”


    “哎,你這吳愣子還真是個愣子,你就不知那鳳家少年可是什麽時候出生的”


    王狗子有些氣急,但更多的是得意,這件事還真的有可能不是他忽悠大家。


    “我記得特清楚,那年大旱,自從鳳家少爺出生時的景象我還曆曆在目”一旁的青紗的中年男子,眉目間的滄桑,無不顯示他的艱辛,士農工商,一個階級等級森嚴的社會,他們身為小小商農生活的心酸,階級的壓迫。唯一的消遣便是家長裏短的談笑風生。


    “喔,這麽一說,我也倒是想起來了,那年的大雨還真是及時,”吳愣子恍然道


    “那時的鳳府被一束紅光籠罩,屋頂展翅的金鳳也顯得異常奪目,而隨著一聲高過一聲哭聲,紅光也慢慢褪去,時間最好是辛亥午時”


    王狗子語速中緩,而眾人的表情由震驚轉為駭然,王狗子的母親是城裏有名的穩婆,接過無數嬰孩,可鳳家少爺是她最後一個接過生的孩子。


    那時眾人皆沉浸在甘霖的喜悅之中,並沒有多關注街坊鄰裏間的事。


    “不對,不對,怎麽也不對”吳愣子搖頭,“王婆子可不是同年生病了嗎,一個病人還怎麽替人接生?"”


    “我就實話說了,反正鳳家也是要被滿門操斬,我也就不怕什麽了,當年鳳夫人身邊的奶娘找到我家,說是有一件事需要幫忙,而且還給了我一袋金葉子,是真的金葉子,說是她娘家的姑子難產,需要我娘親自走一趟,之後的半個月便見我娘回來,沒幾天就暴病而亡”


    “你們想想一個家仆能給我一袋金葉子?”王狗子麵色微怒的看向眾人,也許答案心知肚明,可是就是沒有人出聲,他們有何能力與官鬥?


    “現在鳳家的光環不再,那些醜陋也該大白”王狗子拿起桌邊大碗的茶水,仰頭喝著


    碗裏苦澀的茶水,他歎了一聲,雙眸狠絕,如今鳳家已倒,殺母這種大仇雖不能手刃,倒也大快人心。


    “哎,豪門可不比我們寒門冷清,藏在灰蒙下的真相又會是怎樣的事實?”吳愣子頗為感慨道,


    “你們還是少點悲憤,鳳家於公於私也為大家做些好事,”青紗中年男子名叫耿大。是這涼棚的主人,早些年前他見過那位鳳家五少爺,覺得那樣的器宇軒昂,玉樹臨風,更為難得的還是生的一副好心腸。耿大那時便想這樣的一個人可以讓他當著神一樣的膜拜。


    “耿大,知道你受了鳳家的恩,”王狗子鄙夷的望向耿大,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枚銅錢,丟在桌麵,銅錢轉來幾個圈,滾落在吳愣子的手邊。


    “王狗子,我們都是兄弟,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啊,你也好久都沒來了,待會還是要聽你的見聞呢”


    “隻怕有人見氣”王狗子轉身望著耿大,


    “不談鳳家不就行了,聽說你最近走鏢可遇上什麽奇怪事?”


    “奇怪事倒是有一件,不過也和成年舊事有關”王狗子又重新坐下,耿大推了一碗茶水給他,王狗子就如沒事人一樣喝了。


    兄弟間怎會有隔時仇,嘴皮子逞能,一方軟下來也就可以了。


    “啥事啊”三人中就屬王狗子見識廣,每次走鏢回來總會與他們拉拉家常,道道時局。


    “龍門鏢局重出江湖了”


    “可是十幾年前莫名滅門的龍門鏢局?”耿大驚奇道


    “真是,你們可知現在的鏢主是誰?”


    “是誰?”誰有如此大的本事,能令消失十幾年的東西喲重新完好的出現。


    “一個女子,見過她的人無不驚歎,此女子驚豔無雙,風華絕代”


    “難道當年的雙蝶公主都無法比擬”


    “耿大,你就不知,女人的美可是有多種可風情萬種,可傾城絕世,但隨著時代變遷與時光沉澱累積接而成那位雙蝶公主也已承蒙世事,而這位新鏢主許是你們也聽說過”


    “是誰?”


    “是倆年前消失的水靈玉”


    “是她,怎麽是她?”吳愣子有些遲疑的望著王狗子,那時他正好在酈城辦事,也曾一睹芳容,那時他也是迷戀水靈玉的眾人之一。


    “還有就是你們絕對像不到那個女人真實的身份便是龍門鏢局前鏢主的女兒,”


    “難怪她能一手重建龍門鏢局,重創鳴劍山莊。”吳愣子恍然大悟,江湖之中無非也要講個情麵與仁義,很多江湖中人也曾受過龍門鏢局的恩惠,他們之中也都是忠義之士,隻要一個好的契合與理由,他們均可為龍門鏢局賣命。


    那個女子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也許你們也曾聽說鳴劍山莊的事,還有後來的玲瓏閣被燒,這一切都和她脫不了幹係"


    "“那是鐵畫銀鉤的出現也是為了她?”耿大疑惑的看著眼前幾人。


    “你們也許不知道這個鐵畫銀鉤是何許人?”


    “王狗子,莫要賣關子,誰人不知,早在十二年前的那一場武林爭鬥大會,一舉成名的大名人”


    “是呀,那年的大會還是你跟我們說起的”


    “嘿嘿,我們都被那人騙了,真正的鐵畫銀鉤早就退隱了,在玲瓏閣出現的是另外一個人”王狗子喝了一大口茶水,抹了嘴邊的水漬,又繼續道“那人是冒牌的”


    “怎麽會,王狗子你又從何得知的”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看到了水靈玉與一個紫衣少年爭吵,而且聽他們的對話可以推測紫衣少年是放火燒玲瓏閣的鐵畫銀鉤,而且他們既然沒有發現我的存在”王狗子唏噓得意。


    那次的爭吵水靈玉真的氣急了,她怎會想到宇文澤真的一把火燒了玲瓏閣,而宇文澤隻是不想節外生枝才讓他有幸聽了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那位紫衣少年不是你當年見過的人?”


    “對,由此可以斷定那人是借鐵畫銀鉤之名,”


    “那真的鐵畫銀鉤也不會憑空消失了吧”耿大淡淡道


    “誰知道呢,江湖之事江湖人,誰又能說的準?說不定已經,”王狗子欲言又止的樣子更讓眾人心中一驚,眾人好似同心一般的靜默。


    這個世上有太多難事,是他們難以做到與管製,他們有時都難以逃脫任人魚肉的地步,況且那些是他們難以到達的高點。


    街尾深巷飄散著清麗茶香,雖人聲鼎沸,但飄入他的耳中隻有那一句


    “鳳家五少爺是個女兒身”


    如繞梁三日不可除,如魔音傳腦嗡嗡響,他是個女子?怎麽會是個女子?


    每一次的試探都是更加確定他是男子,怎麽會逃過自己的眼晴?


    他放下車簾,將視線阻擋,緩緩的閉上眼睛,腦海中的畫麵清晰地一遍又一遍的重放,而且他還問了瘋老頭,身為師傅怎會不知自己的徒兒是男是女?而且風清揚那個老頭也不可能說謊,唯一的解釋就是那人隱藏的夠好。


    “青衣,回府”馬車中依然如常是白衣勝雪,俊逸飄揚,東方旭雙目如炬,好似一記眼神便可顛倒眾生。


    “是”


    噠噠的馬啼下,卷起陣陣塵土。


    天香樓後院,一片寂靜,隻能聽見腳踩枯枝的聲響。


    “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樊人生盯著指間光溜溜地梧桐枝幹,細長而棕灰的枝條瞬間折斷,樊人生又重新撿起一片梧桐葉,數著縱橫交錯的經絡,小時候曾聽老一輩人說,梧桐葉中的經絡是雙數,那你的願望就會成真。


    她念念有詞地說出心中所想的答案,可是手中的經絡卻怎麽也數不到雙數。


    “樊兒,你在做什麽?”溫煦如風的寵溺的嗓音飄入樊人生的耳中,她微微抬眸,望著眼前緩緩坐在她身旁的樊朗,毫無力氣的問道


    "“楊子聰走了?他說了些什麽?”


    “嗯,他說也許是另有其人”


    樊人生眼眸迷蒙地看著緊握的左手,長長的指甲陷進手掌間,尖銳的刺疼都難以平複心中的慌亂。樊朗也隨著她的目光看著青筋凸起的拳頭,一雙溫厚的手掌包裹她的拳頭。


    “這並不代表什麽”樊朗從樊人生的手心反扣掏出一枚殷紅而瑩潤的扳指,微弱的暖陽照射,顯得越加耀眼。


    “這是我在君大哥房間找到的,怎麽不會是”樊人生還是沒能說出。


    這個事實,她想就此不願多提,可是現實的處境讓她不得不提及。


    “樊兒,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樊朗手心的溫度溫暖著她的心房,就如那年盛開的向陽花,樊人生直視他清澈如水的眼眸,唇角帶笑。


    “朗哥哥,我要吃油燜雞,紅燒肘子,還有烤肉"”


    “好,馬上就有”


    望著樊朗修長而俊秀的背影,樊人生蓄滿已久的眼淚終於劃過她的唇邊,十七年來這個男人一直在她身邊,總是想方設法的做她想做的事。


    樊人生看著手腕上的情蠱,殷虹如紅痣一般的情蠱是他的心血幻化而成,想到那時


    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不顧一切的想要得到君凰的愛,事與願違的拋棄她整個心肺,而最終是他將自己救活。他就是這樣毫無保留地護她周全,而她能做的就是少痛心,而不牽扯樊朗心痛,


    如果自己的心能自由的控製,她會選擇不對君凰動心。


    樊人生靜靜的呆坐著,陽光折射的點點斑駁,相互輝映地投射樊人生的周身。


    此時被暖陽包圍著卻渾然不:‘看書網/最快^


    知,她依舊沉思著,掙紮著,一個是驚豔時光的君凰,一個是溫柔歲月的樊朗,她真的難以抉擇。


    心口突然的一滯,令她慌張,樊人生趕緊鎮定自己的心神,暗罵道


    “就算你不要命了,也不能牽連朗哥哥”


    她輕撫心口,不知剛才的心痛,朗哥哥有沒有察覺?


    腦海中自責如一把皮鞭,抽打在她的身上。


    “樊兒”清潤如細雨的嗓音將沉思的樊人生驚醒,抬眸望著蒼白的樊朗,心中又是無盡地懊惱。


    現在的他們就如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樊人生歡快地跑向樊朗的跟前,望著石桌上幾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她猛地咽了口水,毫無形象地大快朵頤。


    "“你慢的吃,沒有人與你搶”樊朗單手扶額地望著樊人生毫無形象可言的吃相,那雙清澈如泉的眼眸也瞬間更亮了,額間冒出地細汗也被他輕易的掩飾。


    “會,怎麽不會,這麽美味的可口的雞肉誰都喜歡”


    樊人生如橫掃落葉般地速度席卷石桌,雖口中含糊不清可手下卻毫不留情的將食物全往口中塞。


    樊朗看著異於尋常的樊人生,心中一陣絞痛。


    他知道她並不是想吃這些油膩膩的東西,隻是心已傷,胃不能再傷,對於樊人生來說,食物是最好溫暖的治愈。


    “樊兒,等會再吃吧”修長的手指送來素淨的手帕,樊人生沒有理會,依舊埋頭苦吃。


    樊朗見狀,許是有些懊惱,那雙明眸似有火苗竄動,如她這樣下去,非要鬧肚子不可,他一把搶過樊人生的紅燒肘子,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被樊人生打斷。


    “我就說吧,會有人搶吧”她淡然地從另一個盤子裏扯下肥膩的雞腿,順其自然地便要往嘴裏送,可是今天雞腿的口感怎麽與往常的不一樣,怎麽還有一絲血腥味?


    “樊朗,你怎樣有意思嗎?”樊人生望著樊朗手臂的整齊的牙齒印,心中無數的憤怒就如手臂上一點點滲出的血液。


    “你又是何苦這樣折磨自己,不願看到你傷害嗚”這一次打斷樊朗是突如其來的吻,說吻也不其然,算是啃咬,當樊人生觸碰樊朗的下唇時,尖銳的牙齒仔細地摩擦,一陣陣地酥麻從唇角一直傳入心口。


    樊朗反客為主地上演一場唇舌大戰。


    須臾,樊人生麵紅耳赤地推開,那雙明亮如水晶葡萄的瞳孔布滿了難以言說的情緒。


    “你你”樊人生你了老半天也沒有你出個所以然,樊朗怎麽會親她?而且他眼眸稍縱即逝的情緒是男女之情,而不是親人。


    “是你先挑戰火的”樊朗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更令樊人生無地自容,但也反唇相譏。


    “是你太吵了”


    樊朗一滯,眸中瑩亮地光芒瞬間淹沒在如幽靜而深沉的古井瞳孔裏,無聲無息。


    樊人生的心中從沒有他樊朗地位置嗎?雖從小一起長大,可彼此的心事隻靠猜,所以倆人的相處就如此時一般時好時壞。


    “公子”一聲急促的叫喚聲打破後院的寂靜,樊朗回眸望著急步半跪在他跟前地有數月未見的俊青。


    “出去再說吧”


    樊朗心中深知俊青此時來的如此匆忙,而且剛才的低氣壓也不適合談話。


    “樊朗,你給我站住”樊人生快步走到他的麵前,杏仁大眼緊盯著他的眼眸。就好像這雙如古井一般的眼眸中有絕世寶藏。


    “樊兒,別鬧”樊朗從樊人生的身旁穿過,俊青也緊隨其後。


    “你們都認為我在鬧?現在我才是樊家的少主”


    邁著穩健而大步流星的倆人耳中吹入樊人生清冷而決絕的話語,身形不由自主地矗立。


    “我有權知道樊家的所有,是嗎?”


    樊人生轉身望著幾步之遙的倆人,深秋地風吹得葉子簌簌作響,青絲與衣袍也歡愉地迎著風而恣意逍遙。


    “是”樊朗輕聲從口中擠出,他並不是窺視樊家的家財,隻是沒有保護樊人生的理由。


    早在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他最大存在就是護她的周全,現在的樊家危機四伏,樊朗怎麽能讓讓涉險。


    “那就在這裏說,”


    俊青有些為難的看著倆人,一個是公子,一個是小姐,這倆位大人物都不容得罪啊。


    “你想知道什麽”


    樊朗許久才答話,讓樊人生卷入並不是他的本心,可是如果不讓她知道一些事,樊人生也不會善罷甘休。


    “全部”


    “俊青”樊朗輕柔的嗓音蘊含令人悚然地怒氣。


    樊俊青張望著,欲言又止的模樣激怒了樊人生,有些口不擇言。


    “到底誰才是你的主子,連狗都知道忠孝”


    “酈城礦場被赤璃宮的人搗毀”俊青忍氣吞聲的道。


    “可”


    “赤璃宮,怎麽又是赤璃宮,”樊朗的問話被樊人生怒氣打斷,庭院中的冷氣急速下降。


    “樊兒,稍安勿躁。”樊朗單手覆上樊人生單薄的肩膀,示意安慰。


    “俊青可有人員傷亡?”


    “回公子並無傷亡,隻是”俊青的停頓令樊人生有些心驚肉跳,從俊青踏足之時,她的心始終半懸著。


    “赤璃宮可留下什麽話?”樊朗清明的深眸望著俊青,那股透亮令俊青沒由來的心安,不管什麽險阻,他都願生死相赴。


    “是的,他們說,美人不見,礦場不現”


    “俊青,你馬上打點一切,即刻回酈城”樊朗自若地安排部署,憑著他此時的力量,狂妄自大的如赤璃宮他沒有多少顧忌,可是樊人生的卷入不由令他小心翼翼。


    “是,屬下立刻照辦”


    俊青心奮的屈膝,對於赤璃宮他早就想處之而後快,以前隻是保守的圍守,自從樊老爺子無辜被害,兄弟們的心皆蠢蠢欲動,現在就要進攻總能令他不興奮?


    “俊青諸事小心”樊朗朝著俊青的背影喊道,那道疾風的身形在空中稍作停頓,可還是似雲如風一般消失。


    “樊兒,你現在還想知道什麽?”樊朗站在樊人生的對麵,深秋的涼風沁入彼此,


    “那個人會是他嗎?”


    許久樊人生櫻口微啟,她臉色煞白地不敢對視樊朗的雙眸,知道有些事實總是血淋淋,可是知道時,總會畏縮。


    “現在不是很確定,不過這枚紅玉琉璃戒是赤璃宮宮主的信物”


    “是他,不會的”樊人生呆呆地盯著手心裏炙熱地玉戒,腦海中閃現無數交織的畫麵,那些溫暖美好,早已在樊人生的心上烙下深深的痕跡。


    “樊兒,有些事並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我知道,所以更要去揭開那些神秘的麵紗,江湖流轉一局,二戰,三美人這些我都要弄明白”


    “那好,你收拾一下,我們一起去酈城”


    樊朗望著那雙堅定而清明的目光,他有些心痛,自認為他能護她一世安穩,可還是不經意間令她神傷。


    深秋的夜,有種難以言說的寂寥。


    深秋的月,更是無與倫比的空明。


    鳳宸一人靜然獨排,不遠處的石牆內有著他日思夜想的親人,他雙目緊緊地盯著那厚重的鐵門,這道門有著無形的魔力,緊鎖他的情緒。


    隨著一聲沉悶而刺耳的開門聲,他的心也緊隨著一滯,望著迎風飛舞的黑發與白袍,心中五味陳雜的情緒翻湧。


    在觸及那人深邃如海明眸時,他不由得閃身躲在陰暗的牆角,雖然距離隔得很遠。


    他也知道不會被發現,但他還是警小慎微。


    空中青絲依舊飛揚,堅定的步履踏在幹枯的落葉沙沙作響,那雙深邃而透亮的深眸不經意的瞥向遠方,隻見灰敗而頹廢的牆根吐露白色的舌信,唇角帶笑,步履輕盈的朝著久候的黑色馬車而去。


    “青衣,注意後麵”語畢,泰然自若地跨進車內。


    馬車緩緩前行,沒有以往的風馳電掣,隻有閑庭信步。鳳宸在馬車消失路口拐角處,他才出來,站在剛剛他上車的地方凝視那輛黑色低調奢華的馬車快要移出自己瞳孔,他也慢慢的尾隨,在腳步邁出的瞬間,他有些疑惑,很快他又找到讓他繼續跟著的理由,剛剛他也許見到母後,自從皇上將鳳家的案件交予東方旭,他總是鬼使神差的跟著,希望能尋求一個見母後的機會,可是東方旭何許人也,怎會令他輕而易舉的尋求機會,每次總是讓他求而不得。


    “爺,鳳公子跟上來了"”


    青衣低沉的嗓音鑽入他的耳膜,原本微眯的雙眼閃現得意的光芒,雖是一閃而過。


    馬車平穩地前行,而他則安穩仰躺,微眯的鳳眸安心地養神。


    突然馬車一陣顛簸,他險些甩出,隻是聽見有物墜地的響聲,好在馬車足夠大,能有多餘活動空間,正了正身形,彎腰撿起紅黑相間的怪石,一股炙熱的氣流慢慢滲透他的掌心,沁入他的四肢。


    “人生如夢似幻,鳳凰無情似情”


    大牢中陳凝芷低聲耳語的一句話,深深的映在腦海,他從不相信這顆小小的怪石能掌控姻緣,但是想到英明一世的鳳裕為了這顆石子如癡如醉,東方旭的心中有鄙夷,有震驚,更多的是動容,現在的情緒總是泛起不知名,這種感覺是何時開始連他都不曾知曉。


    “爺,鳳公子會天香樓了”


    又是青衣耳語震醒神遊的東方旭,那種不知名的情緒翻騰更洶湧,腦海中那根弦忽然的緊繃。


    “看著他”


    語畢,東方旭催動內力,馬車立刻箭步如飛,霎間青衣此時站在人潮流動的天香樓的門口。


    鳳宸一路尾隨,走到分叉路口時,他突然停頓,心中的思緒雜亂,不能這樣幹等,他要想想辦法,可是再踏進天香樓後院時,他嗅到與往常不同的。


    靜悄悄的庭院,隻有落葉無聲。


    “樊兒,君凰,樊朗”


    他四周尋找他們的身影,可是回應他的隻有被風吹響空洞的嘎吱木門聲。


    最後他在樊人生的臥房書桌上看到一張娟淨而清秀的書信,隻有短短數句話。


    “宸兒,我與樊朗有事去一趟酈城,歸期不限,好好保重,小心”


    鳳宸將目光來回掃視,他有些不解,樊人生想要他小心什麽?望著白紙上幹涸的一灘墨汁,樊人生到底知道一些什麽事?而信中沒有君凰的隻言片語,難道他們不是一起?


    鳳宸的心中縱使有很多疑惑,但心中一直掛念鳳家的事,孰輕孰重,他還是知道,等辦完這件事,可以回酈城找樊人生。


    心中打定主意後,鳳宸轉身走出臥房。


    而在外麵一直的青衣,不敢靠的太近,以免被鳳宸發現,可是他卻聽見清冷而疏離的嗓音。


    “出來吧”


    鳳宸負手而立,望著紅牆之上。


    “你家主子不是想讓我去找他嗎”


    青衣匍匐的身軀在牆頭展露,縱身一躍,飄然而至。


    “現在帶我去見他”


    鳳宸沒有多看青衣一眼,徑直地跨出天香樓的大門。


    人流竄動的大街上,人聲鼎沸,鳳宸氣定神閑地邁著步子,而 青衣亦步亦趨,不知怎麽回事,青衣突然有些安心地願意跟在他的身後,就如跟在爺的身旁。


    這條去往東方府的街道,鳳宸總是有著不同心境,回想以往種種,就如像是一條人生道路一般。


    當鳳宸佇立東方府時,依舊會抬頭望著高高門匾上側筆走鋒三個大字。


    這個曲徑通幽的小道,那個雕龍畫鳳遊手走廊,他有些記不清來過幾回,但是他每來一回總是心中暗暗發誓下次不要再來,可是每次從沒遵循,這次來,也許是最後一次吧。


    “鳳公子,爺在偏廳”


    鳳宸熟門熟路的走向偏廳,可他的腳步突然的頓住,清靈而絕響的琴音扯出他心中的情緒,而雙腳似乎有些無所適從,那樣悠然而平和的夢境,他怕一失足便打攪眾生安寧。


    琴音婉轉久絕,情緒真摯洶湧,待最後一個音質重重的抨擊他的心口時,才恍然若失。


    鳳宸急欲想知道彈奏者是誰?可步子還未等他輕輕放下,裏間卻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


    “還想再外麵站多久?”


    鳳宸的心中一滯,突然才知曉來到此處的目的,從容地踏進裏間,在目光對視的瞬間,他又快速的打量裏間,似乎在尋找什麽,可是目光觸及矮幾的古琴時,那雙修長而潔淨的手指挑逗著琴弦,發出嘶嘶悅鳴聲,無不告示一個真相,剛才就是他在彈琴。


    鳳宸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他的臉上,一如往常的清俊冷麵,隻是今日還是與往常見到的不同,墨黑長發被安分的束進玉冠,雖是一身白衣,但穿在他的身上總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新奇感。


    “鳳公子屈尊紆貴來到蔽府所為何事”


    鳳宸又是一滯,心中早就問候東方先烈們,怎麽會生養出這類奇葩,明明就是他想到自己來的,此時還裝腔作勢的問自己為何來。


    “東方大人,明知故問不是了”


    “哈哈”


    東方旭起身寬大的水袖輕撫著琴弦,眉開眼笑地盯著鳳宸。倆人的距離瞬間縮短,此時的氣氛令鳳宸有些畏縮,可是在聽到東方旭的嗓音鑽入他的耳中,他又是為之一動。


    “不久前,我見過令堂”


    “母後,母後,怎麽樣”鳳宸因為激動而有些結巴。


    “令堂,看起來不錯”


    這句話答的極為高明,既能引起鳳宸的興趣,而且“看起來不錯”多麽籠統的說法,什麽叫做不錯,又是什麽叫著看起來。


    “我要見她”鳳宸堅定的望著東方旭,那雙清冷的眸中瞬間充滿炙熱,隻是東方旭明了這種情感的突變不是為了他,可是他的心還是悄悄的扯了一下。


    “鳳公子,不明白本爵爺的做派嗎?”


    “你開口,隻要是我有的”


    鳳宸又恢複以往的冷然,他東方旭的做派誰知道,陰晴不定,猜心之計,鳳宸也沒有多少興趣,可是他卻掌握鳳家大大小小幾百條人命,不由讓鳳宸需要動些心思。


    “鳳公子,沒有那麽嚴重,”東方旭望著一臉視死如歸的模樣,心中不禁好笑,有時逗逗他也不錯。


    “那你想怎麽辦”


    “隻是前日街頭聽聞鳳家的五少爺是個女兒身,本爵爺也是不僅好奇而已”


    “傳聞不可信”


    鳳宸故作鎮定的回話,可是眼裏的一抹倉皇還是被東方旭撲捉。


    “是呀,我與鳳公子也算舊識,公子明明就是七尺男兒,怎會突然變成千金之軀。不過鳳公子也是長得清秀孱弱些罷了”東方旭的目光在他的身上來回。


    “東方大人也是長得傾城絕色,連名震四海的名伶都要羞煞”


    鳳宸反唇相譏並沒有惹得東方旭的勃然大怒,反之,東方旭卻和顏悅色的請他喝茶。


    “鳳公子的牙尖嘴利,東方可是早早的領教”


    “東方大人,過獎了,彼此彼此”


    “素來知曉鳳公子是愛茶之人,嚐嚐蔽府的新茶”


    東方旭端坐正位,氣定神閑地品著香茗,嫋嫋蒸騰的熱氣為深秋的陰寒添上一絲溫暖。


    沸水衝泡,湯色明黃而純正,茶葉在沸水中舒展,鳳宸拿起托盤,一股甘甜入喉,清香瞬間充溢整個口腔。


    “如何”


    “清明的碧螺春,好茶”


    鳳宸又將茶杯送至唇邊,東方旭餘光觀察著鳳宸的一顰一笑,心中似乎被某些東西填滿。


    倆人此時的氣氛是以往最融洽,沒有過多的功利,隻有恬靜安然。


    “對於茶,鳳公子是行家,我隻是附庸風雅而已”


    鳳宸還是第一次聽到東方旭謙虛,以為是耳鳴。可在對上那雙清明而透亮的眸子時,他的心中恍然的悸動,鳳宸快速的低下頭,臉皮傳來的炙熱的溫度。


    鳳宸低眉深思的模樣令東方旭有些刺疼,而接下來的對話更是失望。


    “什麽時候能見到我的母後”


    鳳宸也為剛才的閃神有些痛恨,明明就是為了母後的事而來,此時卻與他談笑風生。好在他的理智沒有被這茶香熏暈。


    “本爵爺何時答應”


    他們又回到最初那般張牙舞爪,彼此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你”鳳宸有些氣結,可是轉念一想,好像東方旭也沒有答應,隻是自己自作多情而已。


    鳳宸起身欲走,現在想來東方旭根本就不會讓他見母後,所有的一切不過就是戲耍他,玩弄他。


    “隻要你走出這道門,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你的母後”


    東方旭此時才明白慌亂這詞的由來,在看見鳳宸起身的瞬間,他的心中有著無數的小人開展一場拉鋸戰,腦海中更是繁雜不安,脫口而出。


    “那現在還有沒有機會”


    鳳宸沒有轉身,他驕傲的自尊也早已消磨殆盡了。


    “有”


    鳳宸欣喜地轉身,雙眸閃亮的望著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的東方旭,心如鼓聲。


    “何時可以見到母後”


    “隻要鳳公子下次換個行頭,比如女裝”東方旭望著鳳宸秀美頸項上下滾動的喉結。


    鳳宸滿腹的憤怒頃刻間爆發,揚手一巴掌重重地落在東方旭的麵皮上,五指清晰可見。


    “東方旭,欺人太甚”


    望著憤然離去的鳳宸,東方旭凝眸一暗,既然是欺人,那就欺的更狠些。


    三日後,北魏皇帝頒發處置鳳家的告示,張貼皇城的大小街道。


    曾經輝煌幾世的鳳家,依然落下滿門抄家,世代為奴為婢的淒慘下場。


    “死,有什麽可怕的,最可怕就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下場”


    “是呀,這樣摧殘人心是最惡毒的手段,不愧是輔佐大臣啊”


    城牆外密密麻麻地竄動的人頭,皆圍觀今早的告示,並與之討論。


    “聽說鳳相國已經瘋了”


    “能不瘋嗎,曾經的位高權重,而現今的階下囚,擱誰能不瘋。”


    “哎,官家的那點事也不是我們這些老百姓評頭論足的”人群中一位白發老者,眼神熠熠生輝地盯著皇榜公文,無力地搖了搖頭便走出人群。


    “人生如夢似幻,鳳凰無情似情“


    ”這哪來的瘋老頭“


    人群裏發出一陣唏噓,望著模糊不清的老者的背影。


    而圍在皇榜的人流不減,喧鬧的人聲無法驚醒人牆邊角處的白衣身影。


    所有的沸騰都沒法引起那人一絲抬眸,那雙清冷的眸子觸及皇榜上發配邊疆四個大字時雙眸所到之處似乎能焚燒殆盡。


    這是在逼她,可是他怎能不屈服?


    鳳家他可以不顧,那母後怎麽辦?還有他威嚴而自律的奶奶又怎麽辦?還有他那嬌氣的四姐又會受到怎樣的屈辱?難道就讓她們終身顛沛流離,一世難以安寧嗎?眼睜睜地看著她們受苦,真的辦不到。


    目光又重新落在皇榜上,下月中旬即可執行,原來還有時間寬限,鳳宸的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東方旭的這招請君入甕,他沒有任何對策。


    不過隻有半個月的時間,他又能想出什麽辦法,唯一的辦法就隻有任人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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