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這次來隻帶了一個她的貼身丫鬟,丫鬟手裏抱著個紫檀木的小匣子,周婉的手裏則抱著兩個卷軸。


    彼時顏彥正站在堂屋中間看著一群丫鬟婆子打包東西,因背對著大門,所以便沒有看到周婉進院門。


    倒是周婉,見上房門大開著,連門簾子都沒掛,便直接進來了,“彥兒姐姐,這裏亂得很,彥兒姐姐若是不嫌棄,不如去我的院子先歇一會。”


    “不必了,你怎麽來了?”顏彥說完仔細打量了下周婉。


    方才在上房分家時她雖沒有細看顏彧,不過餘光還是掃了她一下,顏彧的臉色有點蠟黃蠟黃的,且黑眼圈異常明顯,一看就是沒有睡好覺,且近期也疏於調養,有著脂粉掩蓋不住的憔悴。


    不過眼前的周婉似乎也好不到哪裏去,同樣的黑眼圈同樣的憔悴和無精打采。


    沒道理啊,周婉不是一舉得男麽?且顏彧生的仍是女孩,周婉的地位肯定會急劇上升的。


    再有,之前在皇上和太後麵前,朱氏和馬氏顏彧兩方互相推諉,都想把私定終身的過錯推到對方身上,因而不用問也能猜到朱氏肯定和顏彧撕破了那層溫情的麵紗,以朱氏的套路,多半是要拉攏周婉來孤立顏彧的,所以顏彥才斷定周婉的日子理應不會太難。


    事實也是如此,顏彥剛想到這,周婉把手裏的卷軸遞向了顏彥,“彥兒姐姐,這是妹妹的一點心意,算是送給妹妹做分家賀禮的。還有,這匣子裏有一對項圈和長命鎖,是妹妹送給兩個外甥外甥女的,還請姐姐莫要嫌棄,這是妹妹的一點心意,以後,妹妹想見姐姐一麵也不易了。”


    顏彥見對方仍是叫她“彥兒姐姐”,且嘴裏說的又是外甥外甥女,並沒有以陸家人自居,倒是也伸手接過她的東西,“臉色怎麽這麽不好?是不是有什麽為難事?”


    周婉聽了這話勉強一笑,“姐姐還是這麽熱心。”


    話一說完,眼淚卻噴薄而出。


    顏彥見此,隻得把她帶出來,走到院子裏的秋千架旁,顏彥坐到了秋千上,命人搬來一個美人橔放在了她麵前。


    周婉略一猶疑,也坐了下來,一邊擦了擦眼淚一邊笑著說:“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想著以後和姐姐再難一見,再想起從前種種,有些感懷。姐姐,你說人這一輩子,究竟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這話可真把我問著了。”顏彥頓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道:“每個階段有每個階段的想法,比如我,十五歲之前一定會覺得親情最重要,顏家的聲譽最重要,成親之後,我覺得自己的幸福最重要,現在,又覺得丈夫孩子最重要,不過有一點我一直沒有改變,那就是不管任何時候,女人也要自立自強,不依附任何人,自己也能活下去,這點是我祖母教會我的。”


    “難怪姐姐不管做什麽都這麽有底氣,因為姐姐確實不需依附任何人,相反,倒是很多人借上了姐姐的光。”周婉說完自嘲一笑。


    顏彥也回了她一笑,卻沒有再開口,她猜想周婉來找她顯然不單單是為這個問題,應該是有什麽困擾她了。


    果然,周婉平複了一下心情,從去年冬天朱氏進宮找皇上反被申斥和禁足說起,具體朱氏在宮裏說了什麽周婉不清楚,但她知道,朱氏把皇上得罪狠了,所以皇上才破天荒地命人當著陸家大大小小主子奴才的麵申誡了朱氏了一頓。


    而顏彥也才知道,去年冬天陸家那個施粥的主意是顏彧出的,可惜的是,最後卻成全了顏彥,全城的百姓沒少念叨顏彥的仗義和善良大方。


    可朱氏不高興啊。


    本來她就因為被禁足成為全城的笑柄,好容易想做件好事收買一下人心吧,最後還為顏彥做了嫁衣裳,為此,她別提有多窩火了。


    當家主子不開心,底下的人自然也跟著戰戰兢兢的,偏又是一個大正月,朱氏出不去,可上門來的人還是挺多的,這些人的心思一半是來拜訪陸家的,一半卻是想來看朱氏笑話的。


    為此,朱氏也病倒了。


    這一病,可把顏彧和周婉累壞了,幾乎是黑白守著她,就這樣,朱氏還不滿意,動輒就抱怨說家門不幸,說什麽娶妻當娶賢,妻賢夫禍少等等,顏彧有一次忍不住和朱氏大吵了一架,隨後扔下一雙兒女回了娘家,馬氏見到女兒後,當即找上門和朱氏理論起來,最後又找到陸老太太,具體說了什麽周婉並不清楚,但她知道,三天後,朱氏派身邊的溫嬤嬤帶著幾個人去顏府把顏彧接回來。


    這些事情顏彥沒有聽說過,uu看書 .uuknshu.cm 也不感興趣,不過在聽到陸端想要合離時,她倒是有了幾分興致。


    因為她分析過陸端的性格,精明的利己主義者,合離的代價這麽大,他怎麽可能會輕易選擇合離,不說這些年朱氏為陸家操持內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連陸家的生意、鋪子、田莊什麽的也是朱氏在打理,這些可實打實是朱氏的功勞,真要合離了,陸家一時半會上哪裏找個頂替朱氏的人?


    更別說,朱氏背後還有朱家、吳家、錢家等姻親,若是合離,這些世家大族能輕易放過陸端?


    當然了,陸家背後也有不少親友,可事情鬧大了,丟的是陸家的臉,影響的是陸端和陸鳴的名譽和前程,這賬陸端肯定會算。


    可惜,周婉對具體經過也不太清楚,但她知道朱氏哭了幾天,陸老太太也幫著說情了,最後便不了了之。


    “彥兒姐姐,你也覺得做妾丟人麽?若是,若是。。。”後麵的話周婉沒說下去,而是咬住了嘴唇。


    “你現在才來問這個問題,豈不是有點太晚了?”顏彥揶揄了一句,之前她明明說過自己的觀點,可對方不聽啊,這會連孩子都生了再來問丟人不丟人還有意義麽?


    “是太晚了。”周婉幽幽歎了口氣。


    顏彥一聽忽地想到了什麽,忙問:“你是不是還在想著六殿下?”


    周婉搖了搖頭,再次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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