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誰,竟是傳出這樣的流言來。”皇後眉頭輕皺,明顯的對此是有些不滿的。隨後又看著陶君蘭言道:“康王的性子我最清楚,事實上若不是他受了傷,他又怎麽會讓端王去冒險?要知道,康王一向都是有大哥風範的。如何會這樣處心積慮的去逃避這些事兒?”


    陶君蘭聽在耳裏,一麵覺得譏諷,一麵卻是笑著點頭附和:“正是這個道理,我也是不相信這個的。也不知是誰傳出這樣的話來。”在末尾,她刻意的帶上少許的義憤填膺。


    “況且,端王又如何會是棄子?”皇後輕歎,滿目慈和的看著陶君蘭:“我心疼他還來不及呢。除去康王之外,最讓我心疼的就是端王了。且不說他一向懂事,隻說他這次能主動請纓,別人哪裏能做得到?”


    陶君蘭心裏明白,皇後這個“別人”,指的是莊王和武王。隻是那句主動請纓,她卻是不能夠確定皇後是覺得喜歡呢,還是厭惡。不過,想來應該是對半吧?至少換成是她的話,肯定是如此的。畢竟,這一次李鄴若是不去,那去的就是康王了。可若李鄴一開始不主動請纓,或許皇帝壓根不會想起這件事情,自然也就談不上後頭的這些事情了。


    又或者,皇後在向她表明態度?這個念頭忽然便是從心裏冒了出來。陶君蘭想,興許是皇後怕她聽了那些流言之後心裏不痛快?或者說,是怕李鄴不痛快?


    也是,若這個時候李鄴鬧騰起來,皇帝必然會更加對康王失望。而且之後皇後想要拉攏李鄴的計劃也肯定隻能泡湯。


    皇後的顧慮並不是沒有道理。


    微微一沉吟後,陶君蘭便是有了主意,抬頭看向皇後:“這事兒縱然王爺知曉了,也會為康王抱屈的。而且,這些流言著實是太不妥當了一些。且不說冤枉了康王,就是對軍心穩定也是不利的。士兵若是認為我們王爺是棄子,他們自然也擔心自己。到時候……不若求皇上好好查明此事?”


    這一番話,她說得義正言辭。


    皇後卻是苦笑:“既都是流言了,如何查得清楚?也不瞞你說,我是查過的。不過卻是什麽都沒查出來。”


    “那怎麽辦?”陶君蘭也做出憂慮的樣子來,卻是仔細的看著皇後的神色,試探道:“有沒有別的法子,能解決此事兒?總不好讓這些流言肆無忌憚地發展下去罷?”


    說完這話,她又苦笑一聲:“說起來,我成日深居在王府養胎,倒是沒聽到過這些。若不是今兒娘娘提起,我卻是還蒙在鼓裏。”


    這一次皇後倒是沒有任何不相信的樣子,反倒是一笑:“若不是有人上折子,我卻也是不知此事的。說起來,端王如今不在府裏,你們關起門來過日子也是個好法子,至少清淨。”


    陶君蘭靦腆一笑:“不過是沒有法子的法子罷了。”


    “其實,這事兒皇上也很生氣。”皇後勉強笑道,看上去又是為難又是難過的:“皇上卻是有些聽信那些話了。”


    陶君蘭頓時做出吃驚詫異的樣子來。


    皇後微微垂下眼睫,許是因為這些日子又瘦了一圈的緣故,她的臉皮看上去鬆弛了不少,眼角的皺紋明顯又深刻,甚至眼皮也有點耷拉了。再仔細看頭發,也是不難發現發絲裏多了許多銀白色。即便是梳頭的宮女再怎麽努力掩蓋了,可還是不能全遮住。


    這段時間,皇後顯然過得不算愉快。


    陶君蘭看在眼裏,心裏多少也是覺得快意的。


    皇後很快點出了自己的意思:“你是端王的側妃,有懷著孕,你若說幾句話,怕皇上也是能聽得進去的。而且,你在端王身邊呆的時間長,也最了解他,你必是知道他的心思的。所以――”


    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皇後這是要她去替康王求情,去跟皇帝說,李鄴不相信康王是這樣的人。就如同皇後說的,雖說她的話皇帝不一定會相信,可是至少也會相信一部分。


    有了這一部分,想必皇後會抓緊時機做一些對康王有利的事情?


    皇後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盤。連這等細微之處都是不肯放過。


    想了一想,陶君蘭最後自然是應下了這件事情。既然皇後提了,她若是拒絕,皇後必會有疑心。不過,為了不讓皇後太過“失望”,她便是不甚自信道:“隻怕我人微言輕……”


    皇後展眉一笑:“不管皇上信不信,我總記著你的好。”


    陶君蘭回以一笑。


    這頓飯光顧著說話了,說實話陶君蘭吃得並不多。尤其是再加上她本就是意思,所以吃罷飯後,她卻是感覺更加餓了。


    既然皇後達成了目的,當然不會在這個繁忙的日子留陶君蘭繼續說話。


    陶君蘭從皇後宮中出來之後,皇後便是見了康王妃。


    見皇後一臉疲乏,康王妃便是自發上前去貼心的替皇後捏肩膀,柔聲道:“王爺的事情,讓母後煩心了。”


    皇後的唇角帶上了幾分淺笑,聲音也是柔和:“他是我兒子,我不為他操心又為誰操心?隻是這一次的事情,到底太棘手了一些。”若是別的事兒,不管是陰謀還是陽謀,動了什麽手腳,她都是不怕的。更相信她能解決得很妥善。可是偏偏是流言――


    “天下之口何其多也?想要堵住談何容易?”皇後苦笑一聲,隨後聲音麵容都是淩厲起來,帶上了一股肅殺之氣:“若是讓我知曉是誰在其中搞鬼,哼!”


    康王妃手上的動作一滯,皇後覺察,便是側頭看了一眼:“怎麽了?”


    康王妃重新動作起來,語氣也有些疑惑:“說起來,也是奇怪。如今這麽幾位王爺可是都被人牽扯進去了。對方這麽大手筆,到底圖謀什麽?”


    皇後心中一動,一個念頭從心底冒了出來:“或許,動手腳的不是這幾個王爺,而是宮中的哪一位。”


    康王妃頓時想到了宮裏的皇子和皇子的母妃來。頓時也有幾分恍然的意思。是了,皇子雖然還年幼,可是卻不妨礙旁人從現在就開始鋪路。


    不過,這個事情不管是皇後還是康王妃,都是心照不宣。皇後改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這段時間,康王府裏可有女人有動靜了?”


    康王妃點點頭:“有個丫鬟看著像是有了。還有就是袁氏。不過都還不確定,瞧著像罷了。”


    “袁氏若是有了也好。”皇後笑了一笑:“那樣蠢笨的,也是不該留了。上一次險些就惹禍了。”


    “她和陶氏似乎有些嫌隙。袁氏總恨不得陶氏倒黴,陶氏也不見得就喜歡袁氏。”康王妃言道,眉頭微皺起:“之前我隻聽說她們是做姑娘時候就認識的,卻是不知關係如何,這才讓袁氏去了端王府。卻是沒想到差點釀成禍事。”若是端王因此而和康王府交惡,那損失就大了。


    “這一次陶氏很識趣。你回頭給她送些好東西去。既要馬兒跑,自是要給馬兒吃草的。別吝嗇,一點子東西值當什麽?你那兒若是沒有合適的,便是去我庫裏選。”皇後深知拉攏女人的方法,“雖說她真正想要的還沒那麽容易給她,可也要讓她看見咱們的態度。”


    康王妃忙受教點頭:“母後說得是。母後放心,康王府庫房裏還是有不少好東西的。前段時間王爺得了一株翡翠鑲寶的珊瑚樹,想來端王側妃也會喜歡。”一點東西罷了,她怎麽會舍不得?要知道,以後隻要康王榮登大寶,她想要什麽得不到?她可不是那些眼皮子淺的女人。連什麽要緊都分不出來。


    要說真正想要的,她也隻是想要個兒子。一個她自己生出來的兒子,而不是從其他女人肚子裏爬出來的。隻是可恨……


    想到自己不爭氣的身子,康王妃的心情頓時陰鬱了幾分。


    “端王若是拉攏過來,是個不小的助力。你既然身子已經好了,也就別再足不出戶的,多去和你妯娌聯絡聯絡感情。”皇後覺得康王妃到底年輕還是不太懂得這些,少不得便是又出言提點。


    康王妃忙洗耳恭聽,虛心受教。


    婆媳兩也沒說多久話,皇後便是帶著康王妃又一起去忙晚宴的事情――晚上皇帝召了幾個兒子一起賞月,連帶著幾個王府的女眷和宮中的後妃,都是要到的。


    陶君蘭則是回了太後的壽康宮。


    太後的情緒仍是不佳,見了陶君蘭有些愛理不理的。陶君蘭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她就不信,太後以前也是這樣情緒外露的。


    “太後可是還在惱我?”陶君蘭也不顧太後的冷淡,湊上去賠笑臉。


    太後白了陶君蘭一眼,多少有些繃著不願開口的意思:“怎麽,皇後沒留你多說會兒話?”


    “在皇後娘娘那兒我也沒吃飽,還想著回來問太後討些點心墊肚子呢,太後且賞我一口吃得罷。”陶君蘭做出可憐樣兒逗著太後說話。說實話,太後這樣的態度,倒是讓她反而生出了親近的心思。因為這樣的太後,倒是讓她想起了自己的祖母。


    太後顯也沒見過這樣撒嬌賣乖的陶君蘭,一時之間倒是有些無措,更是有了幾分不好意思。


    陶君蘭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兩人不約而同耳朵都有點兒滾燙,更是不敢對視。


    最後太後輕咳了一聲;“既是沒吃飽,張嬤嬤,讓小廚房送點兒吃的來。可不能餓了我的曾孫子。”這話一說,太後頓時覺得自然了不少,心道:她關心自己的曾孫也沒什麽不對的,至於陶氏,不過是順帶罷了。


    所以太後也沒客氣的數落了陶君蘭:“你如今的身子,是能餓的?”


    陶君蘭忙賠笑:“這不是不敢多吃麽?再說了,對著皇後娘娘,也著實沒胃口――”


    太後被這話逗得“噗嗤”一笑,雖說很快又繃了臉,可到底是笑了不是?


    陶君蘭耳尖的聽見太後嘀咕了幾句“自作自受”,微微一笑也是坦然起來,看著太後輕聲言道:“誰對誰真心,妾還是恩能夠看得出來的。隻是王爺的難處,太後您也是比誰都清楚的。太後生我的氣不要緊,別氣壞了自己身子,更別怪王爺才是。”


    這話說得真心實意。太後聽著,心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宮裏這麽多人,不瞞太後說,我也隻相信太後的。若非如此,我又如何會讓栓兒留在宮裏?”陶君蘭低聲言道,輕輕的替太後捏肩膀,動作柔和,語氣誠懇。


    太後微微動容。


    正在這個時候,張嬤嬤進來了,“一時半會的也是做不出什麽了,廚房就做了一碗酸筍雞湯火腿麵。”


    太後點點頭:“這個不錯。”


    陶君蘭光聽見名字,就覺得嘴裏直冒水,更是覺得饞了。


    吃東西自是不能當著太後吃的,陶君蘭便是去了廂房裏頭吃。剛巧栓兒還沒午睡,正鬧騰呢,見陶君蘭吃麵,也非要湊合。


    陶君蘭怕他撐了,便是隻挑了兩塊雞肉給他嚐了嚐,麵也沒敢多給。栓兒也是看著心香罷了,吃了兩口便是作罷,奶娘就哄著出去玩兒了。


    待到吃過了麵,陶君蘭便是又去了太後跟前。


    太後這一次的態度和氣了不少,不過還是有些不滿意:“既是知道吃不飽,過去之前就該吃點東西墊墊,如何等到了這個時候?”女人懷孕的時候最是扛不住餓,餓肚子的時候根本就有點兒控製不住。萬一受不住餓忍不住在皇後那邊多吃了,心裏不踏實不說,萬一真出了什麽事兒呢?到底是年輕不懂事兒,沒人提點就是不成。


    太後倒是沒意識到,不知不覺裏,她對陶君蘭可是態度有了大變化。


    陶君蘭聽著太後的責備,也不覺得委屈更不覺得不耐,笑著一一認錯應了。


    太後說了一陣子,才算是想起了正事兒:“皇後叫你過去說什麽?”


    陶君蘭瞧著屋裏除了張嬤嬤伺候倒是沒有旁人了,知道太後這是做了準備的,當下便是也不遲疑,了。其實,就算是太後不問,她也是打算和太後說的。


    太後剛聽到流言的時候,便是冷笑一聲:“流言?我瞧著倒像是說了真話。”康王受傷得那麽巧,任誰說也不會覺得那是巧合不是?


    不過聽到了關於李鄴的那部分流言時,縱然陶君蘭刻意修飾了一番,盡量婉轉了,到底還是讓太後勃然大怒了。費了陶君蘭好大一陣功夫才算是讓太後平和下來。


    不過,也是自此就能看出來,太後的確是講李鄴放在心尖尖上的。


    等到最後陶君蘭說出了太後的目的,太後便是咄咄逼問:“你答應了?”


    陶君蘭歎了一口氣:“若是不答應,又能如何呢?”


    太後氣得不輕,可也無可奈何――她心裏其實很明白,若是真拒絕了皇後,隻怕從此之後端王府都要沒個寧日了。就是李鄴也要受到影響。


    陶君蘭歎了一口氣。看著太後不言不語倒是有點兒擔憂了:“太後也別惱。其實這事兒也不是什麽壞事。做弟弟的為哥哥說好話,也是兄友弟恭的表現。而且,流言牽扯到了王爺,皇上若是真的不管,隻怕動搖軍心。畢竟,王爺若是成了棄子,軍士們又該如何想?”


    太後本來還沒往大處想,這會子被陶君蘭這麽一提醒,倒是一下子反應過來,明白了這事兒的嚴重性。“的確是不妥!”


    本還不想讓陶君蘭去說那番話的太後,此時倒是全然顧不上和皇後之間的事兒了,心心念念的都是李鄴:“端王也太委屈了!他在邊關吃苦受罪,旁人在京裏享受。還出了這樣的流言,若是真傳出去了,讓人怎麽看端王?他在軍中又如何自處?!”而且,萬一軍士們真動搖了軍心,李鄴的安危都是讓人擔憂的!


    太後完全是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去尋皇帝說這事兒。末了又埋怨;“這麽大的事兒,怎的也不告訴我?”


    看著太後緊張擔憂,陶君蘭自是心中愧疚。若是太後知道流言是她放出去的,這會子還裝才知道,隻怕該更厭惡她了罷?


    微微歎了一口氣,縱然再愧疚,她此時也是不可能和太後說出真相的。所以,依舊隻能是隱瞞。末了隻能是道:“還請太後替王爺討個公道才是。也不求什麽好處,隻求給王爺一些體麵才是。”


    太後聞言,隻覺心酸,同時也是更加惱怒:“這事兒我管定了!我就不信了,皇帝聽見這些,還真能無動於衷!”端王再不好,那也是皇帝的兒子!哪裏容得了旁人在那兒說三道四?


    尤其是皇後,想從這事兒裏撈好處,那是門兒也沒有!


    太後心裏迅速的開始盤算,如何能幫李鄴的同時,又讓皇後吃虧。


    而陶君蘭同樣也在琢磨,到底見了皇帝該怎麽說?


    二人的心思倒算是殊途同歸了。


    時間自是過得飛快,到了傍晚的時分,便是有人過來請太後過去了。陶君蘭自是要跟著太後一同過去的――其實要按照身份來說,她一個側妃是沒資格的。可是李鄴如今不在,劉氏又不能出麵,所以她若是再不出現,豈不是端王府連個露臉的機會都沒了?與情與理都是說不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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