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皇後和皇帝並不是一起過來的。事實上,皇帝剛下朝,而皇後卻是正要過來給太後問安。二人是在宮門口碰上的。


    皇帝看上去心情並不大好,麵色陰沉沉的。不過在見了拴兒的時候,卻是多少有點兒冰雪融化的意思,唇角也微微有點兒向上的弧度了。


    “拴兒今兒進宮了啊。”皇帝給太後問安後,便是這麽說了一句,隨後順勢就坐在了太後的旁邊,隨手拿起一個色彩鮮豔的布老虎逗弄拴兒。


    拴兒伸出藕節似的小胖手去抓,嘴裏也是激動的叫了起來,咿咿呀呀,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再說:快給我。


    既然是逗,自然不可能真給了。你來我往的試探一番後,拴兒怒了,氣鼓鼓的往前撲。結果皇帝眼疾手快的一縮,於是拴兒直接趴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惱的,還是腦門磕在椅子上,反正拴兒“哇”的一聲就哭了。


    陶君蘭唬了一跳,忙上去看。


    陶芯蘭已經是忙將拴兒給抱起來了。隨後就瞧見拴兒腦門上有一處紅了,看來果然是磕到了腦門了。她柔聲哄了一下,不怎麽管用。隻能無措的看向陶君蘭。


    陶君蘭在伸手將拴兒抱過來的時候,順帶悄悄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的麵上有些茫然和愧疚,看上去有些糾結。


    陶君蘭輕輕哄了兩聲,見拴兒還是哭,而且眼巴巴的看著皇帝手裏的布老虎,便是笑道:“這是惦記布老虎呢。皇上您看――”


    皇帝將布老虎遞給了拴兒。拴兒果然止住了哭聲,嗷嗚一口咬住了布老虎的耳朵。


    所有人都是哭笑不得。太後搖頭笑道:“看來是沒碰疼。我就說這小子是個皮實的,怎麽會這麽容易就哭了。”


    皇帝也有些感慨:“果然還是小孩子容易滿足。一個布老虎就能哄住。比起拴兒,反倒是那些個大人一個個都是欲壑難填!”


    陶君蘭總覺得這話意有所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皇後的麵色也微微一變。


    一時之間屋裏的氣氛有些微妙起來,誰也沒敢在這個當口說話。主要是身份高的明哲保身不想惹事兒,身份低的根本就不敢說話了。一屋子裏,就皇帝和拴兒最是自然。


    拴兒玩了一會兒布老虎,也就膩了。轉著頭看來看去,最後瞅著門口巴巴的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麽。


    皇帝笑起來:“拴兒想出去了,那我們出去看看。”說著,還果真抱著拴兒往外走了。


    皇帝當然不可能抱著拴兒走遠,況且周奶娘也跟在後頭,也不擔心出什麽事兒。


    皇帝前腳出去,太後就若有所思的看向皇後問道:“皇帝這是怎麽了?今兒瞧著情緒不高的樣子,莫不是出了什麽事兒?”太後問這話純屬是關心兒子。至於問皇後,太後一起兩人一起來的,皇後肯定會知道的。


    皇後歎了一口氣,有些憂愁道:“今兒上朝的時候,有幾個大臣聯名上了折子,請立太子。皇上雷霆震怒,連早朝也提前散了。”


    太後了然的點了點頭――若不是提前散了,這會子皇帝根本就不可能在這裏呢。當然,皇帝的不高興也同時找到了根源。隻是太後卻有點兒不明白:立太子是好事兒,為什麽皇帝會不高興?


    陶君蘭同樣也是有些震驚:大臣們居然請立太子了。


    不用想,她也明白大臣們擁立的肯定是康王。作為嫡長子,康王有著壓過弟弟們的絕對優勢。而且,康王目前也沒聽說犯過什麽錯,事實上,康王的口碑一向也是不錯的。不過,也算不上多出彩就是了。作為皇子來看,康王的表現綽綽有餘,可要以儲君的標準來看,卻是又遠遠不足。


    康王怎麽看,也沒有一國儲君的魄力和氣勢。即便是康王將架勢擺的足足的。


    陶君蘭還在想,也不知道李鄴是什麽反應?


    冷不丁的響起了一聲冷哼。陶君蘭抬頭朝門口看去,卻見皇帝抱著拴兒冷冷的眯著眼睛看著皇後,末了吐出一句:“皇後對朝堂上的事情倒是十分了解。”


    這話雖然意味不明,可誰也不認為這真是一句誇獎。即便是不算表達不滿,也絕對是一種變相的敲打了。


    後宮不得幹政。這是鐵律。除非是十分要緊的情況,不得已而為之――這種情況隻會發生在君主太過幼小,不得不讓後宮來幫忙的情況下。哪怕是皇帝年邁,也不至於如此:畢竟還有皇子們頂著呢。


    皇後麵色變了變,想也不想便是起身朝著皇帝認錯:“臣妾不敢。臣妾隻是擔心皇上,才讓人打聽了一下,並無幹涉朝政的意思。”


    可皇帝的麵色還是沒緩和過來。


    太後打了一句圓場;“好了,皇帝,皇後畢竟也是關心你。隻是方法不對罷了。”


    皇帝依舊微微眯著眼睛,又打量了一下做低伏小的皇後。最後輕哼一聲,不了了之。


    陶君蘭覺得皇帝應是對皇後十分不滿意――不然也不至於當著她們這麽多人給皇後這麽一個難看。要知道,九公主和她都是小輩,一個小輩看了長輩的狼狽樣子……你說著個長輩還能抬得起頭來?


    不過,這份不滿意,怕也是有遷怒的意思。


    陶君蘭捉摸著,便是覺得自己不該再留下來了。恰好此時拴兒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又叫了兩聲。她便是忙道:“拴兒該把尿了,皇上將拴兒交給妾罷?”


    皇帝看了陶君蘭一眼,末了倒是沒說什麽就將拴兒遞了過去。


    九公主也抓住機會,訥訥道:“兒臣去幫嫂子。”


    太後給陶芯蘭也使了個眼色。陶芯蘭也跟著一並出去了。


    於是屋裏就隻剩下了皇帝,皇後,太後,和幾個極其少數的心腹了。


    太後皺了皺眉頭,對皇帝輕聲斥道:“今兒這是怎麽了?皇後做錯了,皇帝你也不該當著小輩的麵兒落她的麵子。你讓她以後如何再能端住臉麵?再說了,不看僧麵看佛麵,你想想康王,皇後為你生兒育女的辛苦,你也該多尊重她才是。”


    皇後本是一副委屈狀,聽見這話的時候,頓時臉上微微扭曲,險些連委屈都維持不住。忙低下頭去,裝作紅了眼眶的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而皇帝,在聽見康王的名字時,麵色也有些細微的變化。


    皇帝自然不可能道歉。太後也沒指望有那樣的效果,所以隻不過是嘴巴上說說而已。末了到底還是提起了立儲的事情:“大臣們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早點立下儲君,也能讓朝廷安穩下來。”


    皇帝一挑眉,冷哼一聲,語氣有些重:“朕還年富力強!他們有什麽可擔心的?還是說,朕竟是昏聵到了連朝廷都不能安穩了?朕看那些大臣就是一個個吃飽了撐得,閑著找事罷了!”


    對於皇帝的這番態度,太後並不覺得意外――反而是覺得十分熟悉。一則是本來皇帝就不大高興此事,二則是當初的先皇,和聖祖皇帝也是有過這樣的時候。不是不想立儲,而是不服老。甚至覺得年富力強的兒子們都成了威脅。


    想想也是,皇帝年紀還不算老,至少能再掌權十年不成問題。隻要沒有重大的疾病的話。而這個時候立太子,年輕的太子肯定也不會甘心隻掛著虛名。父子兩個能齊心同力也就罷了,就怕各自為陣,最後背道而馳。


    “究竟立不立太子,這事兒還得皇帝你自己拿主意。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得。”太後最終也沒深說,而是放軟了語氣:“是朝廷上的事情你別帶進後宮來,我老了。隻想過點兒平靜的日子。”


    皇帝看了一眼太後,點了點頭,“兒臣心裏有數。母後放心。”


    皇後高高懸著的心,又重新落回去,隨即湧上來的是說不出的失望。她心裏明白,立儲這事兒怕是不成了。至少現在,皇帝是不想立儲的。心裏隨後又有點兒埋怨康王:這樣大的事情,康王事先居然也不和她商量一下,這下可好,倒是弄巧成拙了。


    為了緩和氣氛,太後笑道:“既然都過來了,今兒你就陪我一起用飯罷。一會兒將鄴兒也叫來,再叫了宮裏幾個小的。熱熱鬧鬧的吃個飯。”末了,太後又問皇後:“你若是無事也留下來一起?”


    皇後嘴角一抽,心裏越發的討厭太後:這個老不死的,一直給自己添堵是什麽意思?


    皇後最終還是笑了笑:“既然太後都說了,那幹脆將老大也叫進來吧。還有姐兒,也許久不見了。怪想念的。”


    皇帝對孫女到底沒有多上心,最在乎的還是拴兒,不愉快的話題結束後,便是想起了拴兒:“怎麽把尿去了這半天?”


    事實上,拴兒還順帶吃了一回奶。小肚子都吃圓了。幾個女人坐在太後的小花園裏眯著眼睛曬太陽,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周奶娘笑著和陶君蘭商量:“拴兒最近食量越來越大了,倒是可以吃點輔食了。”


    陶君蘭不懂這個,便是問了幾句。九公主和陶芯蘭這兩個小姑娘也是在旁邊聽得聚精會神。


    正說得熱鬧呢,就聽見張嬤嬤的聲音:“我說都藏在哪兒呢,原來是在這兒,讓我一頓好找。太後讓都過去說話呢。”


    末了,張嬤嬤又悄悄的和陶君蘭耳語了一句:“皇上心情不好,太後讓拴兒多哄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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