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蘭看了一眼劉氏,到底還是將怒氣壓下去,扯出一個完美的笑容來,勸慰劉氏道:“王妃可千萬別再想這些事情了。再說了,拴兒將來也是要叫您一聲母妃的,以後長大了,他若不孝順您,我第一個就不答應。”


    劉氏一聽這話,隻覺得心裏像是被人用力的錘了一下,悶疼得厲害不說,更是無從反擊:不管從哪個方麵看,陶君蘭這話都是讓人稱讚的。可是劉氏看著陶君蘭那燦然的笑容,以及輕鬆不在乎的語氣,卻是覺得這是陶君蘭在炫耀。炫耀她有兒子,而自己沒有。更在提醒自己,就算將來拴兒叫自己一聲母妃,可追根究底,生母才是第一位的。


    劉氏怒火中燒,偏又發不出火來。最終甚至隻能幹笑兩聲,表示自己十分“欣慰”。


    康王妃在這個時候,竟是也笑了一聲,隨後滿口稱讚的對劉氏道:“你果真是比我有福氣多了。陶氏這樣的側妃,可是讓你省心多了罷?性格柔順,又明白事理,還不掐尖要強。前前後後對你始終都是恭敬有加,真真叫人羨慕。”


    康王妃這句話,就像是壓垮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劉氏有多恨陶君蘭?又豈是一句話能形容的?總之,她是絕對不會承認康王妃這話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康王妃這話未必也就是為了誇獎陶君蘭。隻怕更大的目的,是為了讓別人去體會這話裏隱藏的意思:她羨慕端王妃有這樣省心的側妃,那麽是不是就代表了康王的側妃都不是省心的?


    一時之間,已經不止一個人將狐疑的目光落在了袁瓊華的身上。


    袁瓊華又驚又怒,卻也不好辯解什麽,隻是一言不發的垂頭裝作溫柔的樣子繼續坐在康王妃身邊發呆。這個時候辯解,不就等於在向別人證明康王妃說的是她?


    陶君蘭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康王妃――她算是聽出來了,康王妃這是故意在給劉氏添堵呢。當然她也沒覺得康王妃這是在幫她,她還沒那麽大的麵子。而是她發現,康王妃似乎對劉氏有些不喜。


    她忍不住會想了一下以往康王妃和劉氏之間相處的情形――以前雖然康王妃對劉氏也沒多親熱,可至少也不會這般當麵讓劉氏不痛快。難道說,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這兩人發生了什麽摩擦?以至於關係急劇惡化?不過,劉氏不是最近都沒出過門麽?更別說和康王妃見麵了。


    正狐疑著,陶君蘭就瞧見了一個熟人,登時也顧不上那些事情了,忙整理了一下思緒迎上去――來的是太後身邊的張嬤嬤。


    陶君蘭以為張嬤嬤是代替太後過來給拴兒添盆的,正遺憾陶芯蘭這次不能跟來呢,卻是被張嬤嬤壓低聲音給弄得一驚:“太後已經快要到了,你做好迎駕的準備。”當然,這話也不隻是跟陶君蘭一人說的,劉氏也在旁邊聽著呢。


    陶君蘭錯愕驚訝的時候,劉氏也是一樣的反應――不過和陶君蘭驚訝之後的喜悅相比,劉氏隻有驚訝之後的妒忌和不滿:太後這是什麽意思?巴巴的來給一個庶子捧場?這以後陶君蘭不是要將尾巴翹上天了?而且,太後這分明就是故意在打壓她!當時鈺兒滿月,也不曾聽說太後打算親自過來啊!怎麽的輪到了一個庶出的,竟是親自過來了?


    劉氏想不明白這一點,所以一時之間幾乎是愣在原地。


    陶君蘭輕輕的碰了一下劉氏,溫聲提醒:“既是太後親臨,王妃咱們該去迎駕了。”說完這話,陶君蘭也就沒再管劉氏,而是轉過身去,跟女客們說了這事兒。雖說今兒來的這些女眷們都是客人,可是太後來了,她們隻怕也隻能跟著去迎接的。畢竟,太後身份在那兒擺著呢。


    這個消息一說出去,頓時所有人看陶君蘭的麵色又有些不同了。之前或許別人隻拿陶君蘭當個身份尊貴的側妃,到底不會越過劉氏去。可現在,所有人心裏都不這麽想了。誰家側妃的兒子滿月,太後能親自來的?隻怕就是劉氏的兒子還在,也未必會有這份殊榮!


    這是多大的臉麵?這是多大的福分?眾人又羨慕又感歎的想著,腳下卻是利索得很,都笑道:“那咱們快去迎駕。平日想進宮請安也沒這個機會,今兒倒是沾了小公子的光了。”


    陶君蘭又驚又喜過後,又悄悄添上了一絲擔憂:太後這樣固然是給拴兒添了臉麵,可帶來了一絲隱憂。隻怕以後嫉妒拴兒的人不會少了。特別是劉氏。她剛才可是看得分明,劉氏麵上的神情,著實是有些不大高興了。


    當然,換做她是劉氏,她也未必高興。不過,作為拴兒的母親來說,即便有些擔憂,可她還是覺得歡喜更多。


    一路迎到了二門口,太後的儀仗已經是到了。隻略站了站,陶君蘭就瞧見李鄴扶著太後緩緩的過來了。


    太後顯然心情是極好的,一路都是笑容滿麵。李鄴扶著太後,同樣也是笑容滿麵。陶芯蘭眼尖,第一時間和陶君蘭的目光對上,便是俏皮的擠了擠眼睛。


    陶君蘭頓時忍不住笑了――她算是明白了,隻怕太後親臨,也有陶芯蘭的努力在裏頭。至於陶芯蘭這麽努力的原因,自然也是為了拴兒。當然,和她自己想出宮來也有很大的關係就是了。


    在劉氏和康王妃的帶領下,一幹女眷全都整齊的朝著太後行禮。


    太後忙讓人免禮。又側頭對李鄴道;“你去招呼客人罷,這裏有你媳婦伺候我呢。”畢竟李鄴一個男人,怎麽也不好混跡在女人堆裏頭的。而且外院的男客們也是要人招呼的。


    陶君蘭聞言便是向前走了一步――隨後又想來這攙扶太後的事情,還先輪不到她呢。於是又下意識的看了劉氏一眼,結果劉氏紋絲不動。她自然也就沒再等,上前去接替李鄴將太後攙扶住:說是攙扶也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畢竟太後身子健壯著呢。


    如此一來,便成了左邊陶君蘭,右邊陶芯蘭。姐妹兩一左一右的將太後牢牢護在中間,旁人自然也就沒了插手的餘地――


    康王妃沒去是因為身子弱――她尚且要人扶著呢。當然劉氏也能這麽解釋過去。隻是畢竟劉氏是女主人,連個樣子都沒做,倒是又顯得有些不大懂事殷勤了。


    太後許是不會為了這個惱怒,可架不住這麽多雙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看著呢。縱然嘴上不說,這些人心裏能沒個嘀咕?


    不過不管心裏怎麽想,大家麵上自都是不會表現出來的。相反的,幾個年紀大點的,身份有尊貴的夫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將氣氛弄得熱熱鬧鬧的。更是哄得太後歡歡喜喜的。


    待讓太後安坐了,陶芯蘭便是笑道:“姐姐還不快去將拴兒抱過來給太後瞧瞧?”


    太後其實心裏也惦記著這件事情呢,隻是自己嘴上不好說。此時陶芯蘭這麽一嚷嚷,她故作嗔怪的瞪了一眼陶芯蘭,又斥了一句“急什麽?”,可這心裏呀,卻是喜歡又期盼的。


    陶君蘭自然心領神會,忙讓人去叫周奶娘將拴兒抱出來。


    本來太後若是不來,拴兒肯定是等到洗三的時候才會抱出來的。畢竟那麽小的孩子,也禁不住這麽折騰。不過太後來了,不管怎麽著,總是要將孩子先抱出來看看的。至於折騰――怕是不會再有了。最多太後抱一回罷了,其他人應是不會再起哄了。


    畢竟,誰敢和太後搶孩子抱?


    拴兒很快就被周奶娘抱了出來。周奶娘一聽是要抱給太後,多少也有些緊張,陶君蘭上前去親自接過來,又讓周奶娘給太後行禮。末了才笑道:“這是拴兒的奶娘,拴兒長得這麽好,倒是全賴了她的照顧。”


    太後便看了一眼張嬤嬤,笑道:“賞。”


    張嬤嬤便是拿出一個金錁子遞給了周奶娘――金錁子不重,不過樣式精美,又是內造。關鍵就是個臉麵。


    周奶娘捏著金錁子忙又謝恩,激動得已經話都有些微顫了。


    太後笑道:“好好服侍拴兒,他若好好的,以後還有你的賞。”說完這話,太後便是伸長了脖子去看拴兒:“來,我悄悄我的曾孫。”


    陶君蘭便是湊上前去,好讓太後能好好的看看拴兒。


    不知是巧合還是周奶娘故意的,這會子拴兒估摸著是剛吃了奶,也沒睡覺,一雙大眼睛烏溜溜的睜著,活脫脫就是兩粒葡萄。


    太後一眼瞧見了,隻覺得心都要化了,目光更是塗了膠似的,緊緊的黏在了拴兒身上不肯移開。


    “太後抱一抱拴兒麽?”陶君蘭笑著溫聲問道:“就是拴兒太重了,有些沉,太墜手了。”拴兒如今體重長得飛快,她都抱不了多長一會兒就覺得胳膊發酸。


    太後聽了,這才想起一般:“來,我來抱抱。”在那之前,太後還先取下了長長的護甲給陶芯蘭收著,唯恐傷了拴兒。


    陶君蘭看著這個動作,心裏便是明白了:太後這才是真疼孩子呢,連這點兒細微末節都能注意到。反而她自己,也是沒想到這些小細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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