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的春節期間,除了沈陽出了“二王”的惡性案件之外。


    幾乎全國各地都能看到萬象更新的積極變化和讓人耳目一新的迎春活動。


    比如祖國最南方的花城。


    幾乎到處能聽見抒情女高音沈小岑一炮走紅的新歌《請到天涯海角來》。


    大年初一,花城的市民除了去商店搶購晴倫的開衫之外。


    還有很多拖家攜口的人圍聚在白天鵝賓館門口,準備進入參觀。


    春節前七天,由港商霍先生和省政府合資建設的白天鵝賓館正式開張營業。


    這座賓館樓高二十八層,擁有八百多間客房,是這個年代的花城最高、最大、最高級的五星級賓館,並且還成為第一家對所有人開放的五星級賓館。


    當時進入到賓館的人無不覺得這裏簡直就像到了天堂。


    人們尤其感到驚詫的是,那個叫“故鄉水”的室內瀑布怎麽能天天有水?


    在我國中南部的安徽省嘉山縣,國家新聞電影製片廠也正在拍攝記錄片《春風從這裏吹起》。


    從攝影師的鏡頭中看到的集市上,各種生活物資琳琅滿目。


    這些五顏六色的日用品,高檔的毛昵綢緞,衣服和鞋子等商品,正在進入廣大農村。


    我們的農民並不是樸素到不想打扮自己,隻是因為當初沒有錢。


    如果有了錢,他們也很會裝點自己的生活。


    集市上,拖拉機成了本年度最引人注目的商品。


    為了買拖拉機,有個老大爺已經在這轉悠兩三天了。


    誰也沒想到,他把買拖拉機的錢裝在一個麻袋裏,後麵有他的兒子給他擔任保鏢。


    這部紀錄片,沒有進行一點的刻意布置和擺拍。


    真實且生活化的向觀眾傳達了富裕後的農民,購買力明顯增強的狀況。


    與此同時,在我國北方的遼寧鞍山,靠《嶽飛傳》成名的評書演員劉蘭芳剛剛成立了自己的演出隊,開始在鞍山周邊進行巡演。


    他們首先到達的一個村子,按照五毛錢一張票開始銷售。


    沒想到附近幾個村子的人聽到消息全來了。


    騎著驢趕著馬車的,漫山遍野的全是人,把演出隊包在中間。


    就這樣,首場演出結束後一數錢,竟意外賣出了數萬元的票。


    這不但讓整個演出隊都震驚了,劉蘭芳本人更是終身難忘。


    最後回到京城,今年當然也和往年大不相同。


    因為除了從1956年開始,已經持續了二十屆的春節環城跑,照舊舉行之外。


    不願在家閑待著的京城老百姓還有了另一個好去處,可以去逛逛。


    那就是寧衛民以皮爾·卡頓齋宮陳列館名義,聯合天壇公園和區服務局,三方共同籌措舉辦的“春滿人間——1983年天壇齋宮雕塑藝術遊園會”。


    不用說啊,京城這地方要恢複廟會傳統,那可太具有群眾基礎了。


    因為在老年間,窮人不但能指著這廟會活命,老百姓也指著逛廟會找樂呢。


    不誇張的說,一進這臘月初一,到明年的臘月初一。


    這一年都幾乎天天有廟會,天天有地方去。


    那時候逢三是土地廟,四、五之白塔寺,七、八之護國寺,九、十之隆福寺,謂之京城的四大廟市。


    就這十天一轉,假如初九到十二,都是隆福寺。


    十三、十四又倒轉回護國寺,十六、十七又到白塔寺了。


    都跟集市似的,擺攤賣東西,賣叉子掃帚大鐵鍬,現在叫日雜。


    說白了,廟會對於京城的百姓而言,幾乎和農村人趕大集一樣的重要。


    歲歲年年的這麽下來,早就成了京城百姓生活裏的一個習慣性群體活動了。


    那麽可想而知,闊別二十幾年之後。


    寧衛民借著雕塑藝術展的由頭,變相地恢複了春節廟會的傳統。


    這有多麽符合廣大人民群眾的需求和心意。


    其實還別說在這極其缺乏文娛活動的年代了。


    哪怕是在人人都喊著“春節越過越無聊”的三十年後。


    廟會不也依然散發著一股無可比擬的魅力嗎?


    所以呀,咱們還隻能說京城的這塊土壤,就適合生成這樣吃喝玩樂一體化的地方。


    這裏的老百姓,他還就喜歡這種“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熱鬧勁兒。


    更何況寧衛民絲毫不輕忽廣告宣傳的作用,三萬塊的宣傳費不眨眼的砸了下去。


    從京城電視台到廣播電台,再到《京城晚報》、《京城日報》、《京城青年報》。


    在除夕到大年初五這六天之內,那是全方位廣告轟炸啊,力求做到人盡皆知。


    這還怎麽可能不火呢?


    愛看熱鬧、愛趕廟會的京城人自然高興得不得了,憋足了勁兒要去?一?、逛一逛。


    事實上,這首屆的“雕塑藝術遊園會”,從2月13日的大年初一正式開始,到2月27的元宵節為止結束,整整十五天裏啊,就沒一天不人潮洶湧的。


    其實要按理說呢,像大年初一,大部分人應該走親戚串門去。


    除了春節假期三天還有公休的一天,其餘都是工作日,人們還得上班。


    這十五天的大部分時間裏,本不應該有太多的人才是啊。


    可實際情況卻不,由於廣告到位,全城沸騰。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聽聞消息的人都想來看看。


    所以這十五天客流量雖然是有所區別的。


    但區別也隻在於到底是人多,還是人超多的差異罷了。


    像大年初一頭一天啊,當天門票就賣出了五萬八千人,與去年比,直接增長一倍。


    到初二當天,客流量直接達到最高峰,而且一躥就又翻了一倍,高達十二萬餘人次。


    初三、初四是略有下降的,那也有十萬人。


    隨後日益下降,但也沒有少過單日客流量四萬人這個底線。


    直至元宵節,恰逢周日,又再次把客流拉升到十五萬人次,創造了全新的客流記錄。


    以此來了一個完美圓滿的收官。


    總之啊,這十五天下來,光天壇公園兩毛錢一張的門票收入,就高達十八萬多啊。


    都頂得上旺季一個季度了。


    如果以此來統計的話,京城近乎十分之一的人都來過這次廟會了。


    寧衛民當然是最清楚人氣意味著什麽的。


    說實話,大年初一當天,他早上六點就起床了。


    洗漱完畢就來到了天壇公園,來檢查籌備工作,擔心的就是這個。


    他不知怎麽就突然不自信了,特怕該做的都做了,盼來的結果卻和他預想的不一樣。


    如果沒有太多的人來,一下冷了場,那好不容易聚攏的這些人,心氣兒可就難拾掇起來了。


    結果事實證明他的擔心純粹多餘。


    甚至公園還差半個小時才開門的時候,他就恢複自信,徹底踏實了。


    不為別的,就因為此時,他發現等候在天壇公園西門外的遊客已經人山人海。


    這就讓他仿佛看到了遊客進入後生意紅火的熱烈場麵。


    再不懷疑自己策劃的這個活動會一炮而紅。


    所以等到開門之後,寧衛民似乎忙得焦頭爛額,似乎哪兒都需要他主持似的。


    但其實一半時間,是他興奮得如夢遊般地在場地亂竄。


    這就像康術德第一次帶他趟鬼市說過的那樣,他聞著生意味兒就高興!


    尤其是看到自己設計的“打金錢眼”活動,招得許多遊客圍攏過來。


    爭先恐後地拿鋼鏰往裏扔著的情景。


    寧衛民更是在旁邊開心壞了。


    他心說這可都是錢啊,真是從天上白白掉下來的錢。


    想了一想,居然發現了一個絕對會減少收入的漏洞。


    於是一拍腦門,趕緊跑進了齋宮臨時搬了套桌椅來。


    又專門安排了手下的一個姑娘負責守在這裏。


    既可以維持秩序,同時也便於為有意扔錢的人們兌換硬幣。


    掙錢嘛,那就必須服務到位才行啊,絕不能讓客人掏錢不便嘛。


    等這事兒辦完了,寧衛民才想到要去看看個個生意攤兒的具體情況。


    於是又忙折返到齋宮門口,去看那些他假公濟私,為自己的利益安插的親信們,有沒有遇到什麽經營困難。


    嘿,沒想到大家的生意還真興隆。


    不光區裏調派來的老字號飲食攤點人滿為患,工藝品攤位引人慷慨解囊。


    就連錦匣廠的錦盒,羅廣亮的處理服裝和張士慧的廉價煙酒,一樣惹人爭搶。


    別看才開門那麽些時候,但幾乎所有攤位前已經水泄不通,買的賣的,個個亢奮。


    寧衛民一時都有點狐疑了,這人都怎麽想的啊?


    難道在廟會上賣的東西就要比別處香一些?


    不過即使如此,生意不好的個例終究也有。


    那就是煤市街街道下屬的日雜商店所賣的小掃帚,幾乎無人問津。


    但這也不算什麽,寧衛民給出了個主意,就輕而易舉改變了這種窘況。


    他呀,進屋拿大紅紙寫了個“掃災辟邪,掃出吉祥”的條幅。


    讓這賣掃帚的給貼臨時攤位上。


    然後又讓這主兒把這些掃帚的手柄處綁上紅綢。


    別說,這就算成了!


    有了這個噱頭,本來滯銷的小掃帚,居然漸漸有人光顧了。


    半個小時過去,不打折都賣掉了二十多把,你說牛不牛吧?


    所以當日雜商店售貨員由衷表示感謝之後,


    寧衛民再無半點對自己的懷疑,得出更為樂觀的結論。


    看樣子旗開得勝啊!


    這肯定能得個好口碑,把電視台招來!


    要真傳開了,便宜可就占大了,往後人一定會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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