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鹿野本來就有些怕生,尤其是害怕長相很凶的大人。


    山崎野俊雖說不是凶神惡煞那種樣子,但即便是再慈祥的人若是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態,看在別人眼裏也是會心裏不舒服的。


    何況初鹿野性格內向,此時更是就差跟鴕鳥似的把頭埋進沙子裏,隻露屁股在外麵了。


    等到山崎野俊走遠了,初鹿野才抬起頭來,可憐巴巴地望著島田。


    島田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爸爸也要跟著山崎伯伯去分院,我必須侍奉左右保護他的安全,外麵不比山莊,森林裏可能有危險。花沢,留你自己在山莊裏,我們都不放心,所以你也要跟著去。”


    於是初鹿野便小聲說道:“好吧,那我跟著亞衣醬,說好了要把金魚養在一起的。”


    “嗯,說好了的事一定要做到!”


    山崎亞衣便一掃剛才的沮喪,開心地牽著初鹿野的手回去換衣服了。


    看著山崎大小姐那仿佛小大人一樣的背影,島田很欣慰地歎了口氣。


    他有些明白為什麽自家小姐總是願意叫她姐姐了,在某些方麵上,山崎亞衣那個孩子比花沢成熟太多了。


    大概也是因為生活環境導致的吧。


    他們和山崎家族相識也不是一兩個月這麽短的時間,去年山崎夫人還活著的時候,花沢就已經和山崎亞衣是好朋友了。


    那個和藹可親的夫人一死,山崎亞衣便沒了依靠,最親近的人反而成了初鹿野花沢和那兩個女仆。


    不過從島田他們的角度來看,山崎亞衣願意和初鹿野花沢親近是個好事,對於大吾的事業幫助很大。


    隻要能促進山崎家族扶持初鹿野家族,大吾恐怕會不擇手段的。


    “希望她們兩個能一直這樣走下去,可千萬別鬧什麽矛盾啊,小女孩不比小男孩,鬧矛盾真的會翻臉的。”島田輕聲感慨著。


    站在他身邊被忽視了的明日川差點摔個踉蹌。


    好家夥,破案了。


    原來插flag的在這!


    “烏鴉嘴啊。”明日川無奈說道。


    不出所料,今天那個位於神宮林深處的山崎分院必定會出事,就是不知道這件事是因誰而起啊。


    車輛在森林裏根本無法通行,即便是十年後,去往神宮林深處也是沒有道路能夠通車的,所以以山崎野俊為首的一行人隻能徒步啟程。


    在人群中,明日川看到了十年前的神婆。


    仍然是老態龍鍾的樣子,跟十年後幾乎沒什麽區別,這讓吊在人群末尾的明日川眉頭緊蹙。


    他怎麽感覺這老嫗十年了沒怎麽變過?


    就連山崎野俊都明顯老了許多,可是這已經垂垂暮已的老太婆,卻仿佛時間定格了一樣。


    明日川一貫的風格就是想不通就不去想,這老太婆早就已經進了他的黑名單,就看什麽時候動手了。


    但在這裏他肯定是什麽也不敢動的,萬一改變後來的時間線,很可能造成什麽意料之外的變故。


    島田跟在年輕的大吾身後,兩個人身著樸素也不出眾,跟山崎家族那些仆從和家臣相比,就好像是附近當導遊的村民一樣不起眼。


    初鹿野大吾一身布衣,看起來像是穿了許多年了,縫縫補補一直不舍得扔。


    十年的時間在他臉上留下了太多的風霜,拋去這十年的洗禮,明日川差不多明白為什麽初鹿野的母親會看上大吾了。


    那張臉長得雖然遠遠比不上自己,但年輕的初鹿野理事長也當的上是一表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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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是十年時間喝酒應酬把身體弄垮了,所以在現實中明日川才會覺得這男人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還有很多酗酒的後遺症。


    年輕的時候用身體去拚錢,老了用錢保養身體,不管到了哪裏,人都是如此。


    “島田,今天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初鹿野大吾小聲問道。


    “沒有,花沢和山崎大小姐玩得很好……要說特別的事,今天我總覺得見過什麽人,但又想不起來了。”


    大吾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幾絲疑惑。


    既然島田開口了,那應該是比較特殊的事情。


    “這個林子挺邪乎的,你多加注意,千萬不要讓花沢出意外。”大吾表情有些凝重。


    昨晚他和山崎野俊談事的時候,就遇到了離譜的事。


    不知道從哪裏開過來一些黑色的豪車停在山莊門口,他和大吾一起去迎接的。


    那些豪車誇張程度,以現在的大吾連想都不敢想的那種。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能買一輛開著,也就算是圓滿了。


    車上全是些不認識的人,初鹿野大吾敢打包票,這些人絕對不屬於山莊,因為兩年時間他早已將山莊上下的人都認了一遍,這些人一次都沒見過。


    甚至就連看大門的守衛,大吾路過的時候都揣給人家幾包煙,然後聊上幾句。


    那些人將什麽東西給了山崎野俊,大吾便看得不分明了。


    這不是他能染指的事情,所以便眼觀鼻鼻觀心,當看不見。


    不過他總覺得自從山崎夫人死了以後,山崎野俊就有些魔怔了,天天往祠堂跑,還經常和被稱為禦神子的妹妹爭吵。


    神宮林裏的分院離著禦神山莊還算有段距離,以成年人的腳程得步行將近一小時才能趕過去。


    明日川跟在隊伍後麵,看著陌生又熟悉的環境,總是有種很強的既視感。


    他害怕下一秒林子裏就起了白霧,然後給他直接踢出幻境。


    當初在這裏他變成柴犬被踢過好幾次,都有心理陰影了。


    “得親眼見證詛咒的誕生才行。”明日川打定主意,等著人群進了分院大門,他便脫離了隊伍。


    先是繞著整個院子轉了幾圈,尋找院子和十年後那間破敗院落的區別。


    曾經被技能點數加強過的身體素質此時表現得淋漓盡致,比如記憶力。


    明日川當初為了背那些該死的英語單詞和句式,花了不少點數在增強記憶上,所以十年後那間破敗的院落有些什麽特殊的地方,他還是記得蠻清楚的。


    比如院子外麵有一條很深很深的溝壑,比如院子的牆壁破了個大洞,看上去殘垣斷壁很是淒慘,再比如有些房間裏的桌上還擺放著茶具,就像是人走的時候很匆忙忘了收拾一樣。


    “溝壑還在,應該是自然地貌,不是人為的。”明日川摩挲著下巴翻進了院子,以他現在的狀況,敲門是不會有人注意到的。


    哪怕是敲碎了門,估計也隻是會引起別人一瞬間的注意,就像當時山崎學姐從房間裏出來,禮奈的反應一樣。


    “茶具……茶具是在哪個房間來著?”明日川一邊呢喃一邊開始在院子裏閑逛,終於在路過一間側廳的時候,他眼神一凝看到了自己想找的——


    兩個人管家模樣的人在側廳裏喝茶聊天,桌上的茶具擺放和十年後一模一樣。


    “擺放的都是一模一樣,難道這些人遇到了什麽事,連收拾都沒來得及,就逃走了?”


    明日川轉頭去看四周完好的院牆,毫無頭緒。


    “嘩啦!”


    一聲水花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明日川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這才注意到周圍居然已經沒人了,更準確地說是沒有男人。


    那個老嫗手裏捧著一套華貴的巫女服站在明日川不遠處,守著一個側院門口。


    從那氤氳的水汽就不難猜出,那是祓除泉所在的地方。


    “你記住了,去後山的時候要恭敬!上台階和過鳥居的時候必須叩首!”老嫗眼神陰沉,仿佛是在交代什麽不得了的大事一樣,語氣十分嚴肅:“進去的時候閉著眼睛,你已經在荒祭宮裏練過無數次了,哪怕是閉著眼睛也應該知道怎麽走!一定要把這些東西放到案台上,記住了嗎?”


    好像是在和什麽人說話。


    明日川有恃無恐走了過去,跟老嫗一樣站在門口往裏看。


    反正他現在有稱號加持,是絕對不會被發現的。


    隻是看了一眼,明日川便捂著自己的眼睛扭回了頭。


    好家夥,是山崎亞衣的姑姑在沐浴。


    這波啊,這波是以下犯上。


    不行不行,不能看,倫理上過不去的。


    明日川一邊在心裏告誡自己看在學姐的份上也不能亂了道德,一邊又在心裏狡辯說學姐還沒承認當自己女朋友,沒有道義關係的。


    於是最後明日川左右妥協,用手捂著自己的眼睛但指縫開得很大,盯著院子裏氤氳的霧氣看,卻也隻能看到一個背影。


    “那是……那是嫂子的……”山崎亞衣的姑姑看著老嫗手裏捧著的巫女服上放著的東西,語氣有些震驚。


    明日川一愣,也轉頭看去。


    老太婆手裏捧著的巫女服上有一方盒子,那裏麵放著一枚紅色的勾玉,一個非常可愛的粉色兔子玩偶,還有一把木梳子。


    這玩偶!


    明日川有印象!


    當初他變成柴犬找到荒廢神社的時候,從外麵看到過有一個玩偶躺在地上,已經腐朽到快和地板融為一體了。


    聽了山崎亞衣姑姑的驚訝,老嫗眼神一沉:“這是家主的意思,此事萬不可聲張,成與不成,就看你的了!”


    “可是……那裏麵的東西會答應嗎?”


    “隻要沒有凡人打攪,它就會很安靜,會同意的。但即便是你,也得閉著眼睛,不可直視神明!不然會招來詛咒的!”


    還不等泡在池子裏的女人有什麽反應,明日川的耳朵先豎了起來。


    哦?


    終於露餡了啊。


    詛咒原來是這麽來的。


    “我知道了,那請神婆大人為我更衣吧……”


    “嘩啦!”


    明日川沒有看下去的必要了,他轉身離開。


    老色批和心理變態還是有區別的,霧裏看花那叫君子好逑,在盯下去就是道德敗壞了。


    再說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那現在,那倆小家夥估計已經在商量怎麽進後山了。”明日川一邊歎氣一邊找山崎亞衣和初鹿野,果不其然,讓他在院子角落裏找到了這倆小姑娘。


    初鹿野蹲在山崎亞衣身邊,小臉滿是沮喪:“亞衣姐,大家都不讓養怎麽辦?”


    山崎亞衣也是皺著可愛的小眉頭,瓷娃娃一樣的腮幫子鼓著氣。


    “不如我們養到那個泉水裏吧?”


    “不行不行,水是熱的,會燙死金魚的。”


    “那……”山崎亞衣撓了撓頭,也沒啥好辦法了。


    她們倆一人提著一個小水桶,一時間沒了主意。


    就在這時,山崎亞衣的姑姑身著華麗的巫女服,手裏捧著帶蓋沉香木盒子,從側院裏拐了出來。


    “姑姑!”


    “嗯?是亞衣啊!”她被喊了一聲,注意到了角落裏的兩個小女孩。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山崎亞衣抱著自己的水桶舉起來給她看,一臉等待誇獎的表情:“姑姑快看,金魚!我抓到的呢!”


    於是山崎亞衣的姑姑便露出了笑容,她想去摸山崎亞衣的頭,卻想到自己還有要緊的事,便麵露遺憾,有些無奈笑道:“真棒!但是姑姑還有其她的事情,亞衣你先跟朋友玩,等姑姑回來在找你。”


    “嗯!”山崎亞衣乖乖地點頭。


    等到自己姑姑轉出院子走向後門,山崎亞衣突然靈機一動,拉著初鹿野的手就走。


    “亞衣姐姐,你去哪?”


    “我想到一個地方!姑姑每次上後山都沒人敢跟著,那裏說不定有地方可以養金魚!”


    “可是……可是會不會有危險啊?”


    “怎麽會?姑姑每次都一個人去呢!沒關係的。”


    初鹿野被山崎亞衣拽著手,跑出了後院。


    “禦神子出行,諸邪回避!”


    守在後門的守衛們一見到山崎亞衣的姑姑出來,紛紛高聲唱喝著,然後轉頭離開,不去看她。


    這是分院的傳統,是神婆為了隱瞞一些事情而下的規定——隻要禦神子身穿巫女服從後門出來,所有人必須離開,不能目送。


    這也就給了山崎亞衣和初鹿野鑽空子的機會,等到自己姑姑走遠了,她們才拉著小手往後山跑去。


    明日川跟在她們身後,直搖頭歎氣。


    他算是明白為什麽初鹿野這麽痛恨山崎亞衣了。


    合著小時候的事都是學姐作的啊,怪不得她一直對初鹿野有愧。


    從後院出來沒幾步就到了往半山腰去的青石台階,台階上層層而上的猩紅鳥居還是那般樣子,十年時間都沒變。


    山崎亞衣的姑姑就像神婆交代的那樣,上台階前將沉香木盒子放在身前地上,然後跪下來叩首。


    往上每走一方鳥居又是叩首再走,就這麽一停一頓,過了好久才到達那神社門前。


    小亞衣和初鹿野躲在台階旁,看著上麵那間神社,都是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看我說吧,這裏一定有地方能藏金魚的!”小亞衣開心地說道。


    初鹿野則是有些怯懦:“亞衣姐姐,我覺得這裏不太好,不然我們還是回去吧?”


    “那金魚怎麽辦?”


    “我們……大不了不要了吧?”


    “那可不行!好不容易花沢幫我抓到的,這可是我們友誼的象征呢!”


    亞衣安慰著初鹿野,摸了摸她的頭:“放心,出了事我會保護你的!誰讓我是你姐姐呢!”


    明日川站在台階上雙手插兜,看著神社眼神凝重,眼底有藍光流動。


    那裏麵果然被困著什麽東西。


    “十年前這裏還沒有破敗……也就是說是從今天開始,再也沒有人來過嗎?”


    明日川自言自語。


    也不對,從主線任務開始時的畫麵來看,初鹿野後來回來過,亞衣也來過,隻是兩個人在這裏談得很不愉快就是了。


    不一會功夫,神社門再次打開,山崎亞衣的姑姑閉著眼睛從裏麵出來,然後長舒一口氣,一路小跑下了山。


    那樣子就好像是劫後餘生一樣。


    然後兩個小女孩便從長階旁的雜草叢裏爬出來,手拉著手登階,然後推開了那扇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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