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門前時時刻刻都守著上了年紀的婦女,從大門望進去,視線穿過小院子,將一切盡收眼底。


    祠堂的門開著,讓裏麵的人毫無隱私可言。


    山崎亞衣端坐在蒲團上,背對著門口,麵朝著房間裏的靈位閉目坐定。


    初鹿野花沢踏過院落的大門,走進這間小院子裏。


    院中的櫻花樹早就已經凋謝,現在是夏天,隻有滿園的綠色點綴著這裏。


    初鹿野看著那些櫻花樹,在她的印象中,從來沒有見過這些樹開花。


    因為她每年過來,也都是這個時間,炎熱的天氣和蟬鳴讓她心煩意亂。


    不知道為什麽,越是靠近那間開著門的祠堂,初鹿野花沢就越是覺得一股無名火窩在心口。


    “初鹿野小姐,請不要再向前了,祠堂禁製外人踏足。”


    祠堂門口看守的婦女微微欠身跟初鹿野行禮,但卻絲毫沒有放她進去的意思。


    山崎家族的規矩曆來很繁瑣,而這座山莊裏的規矩,比外麵在塵世間遊走的山崎家族還要嚴苛。


    這裏是山崎家族的起源,算是山崎家族的本宗所在地,饒是山崎野俊,也要給這座山莊裏留守的老人們幾分薄麵。


    初鹿野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所以她停在了祠堂門口,沒有進去。


    “我要跟你們的禦神子大人說幾句話,請你們回避。”


    初鹿野的聲音清冷地聽不出感情來:“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如果不離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們不信任我?”


    婦人麵麵相覷,不敢多說些無禮的話,可也不敢離去。


    一時間氣氛有些僵住了。


    就在這時,祠堂旁邊的一間小屋子裏,傳來了一聲蒼老的女聲。


    “不要對初鹿野小姐無禮,下去吧。”


    於是婦人們如獲大赦,將腰彎的更深,鞠了個躬便匆匆離去了。


    初鹿野瞥著那間小屋子,沒有說話。


    她知道裏麵住著一個老嫗,從她小的時候,這個老嫗就這在這裏了。


    她看不透對方,即便是有著詛咒,她也聽不到對方的心聲。


    這個老嫗的心就好像是死了一樣寂靜,無悲無喜。


    “初鹿野小姐,一年不見了。”那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雖然很不想跟對方說話,但初鹿野明白,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


    “是啊,神婆前輩,好久不見。”她的話語依舊冷清。


    “即便是發生了那種事,還請初鹿野小姐不要記恨禦神子大人,老嫗先行告退了。”


    緊接著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小屋子裏便沒有了後續,一切歸於平靜。


    對方離開了。


    於是初鹿野收回了目光,看著祠堂裏的山崎亞衣的背影。


    她隻需要向前一步就能跨進祠堂,但她絕對不會幹這種令她惡心的事情的。


    她對祠堂裏的一切都嗤之以鼻,尤其是那些靈位代表的神明。


    眼前的山崎亞衣已經換上了華麗的巫女服,那衣服看起來就十分沉重厚實,紅白相間,且暗紅的衣擺上還有金絲刺繡。


    那寬大的服飾讓山崎亞衣的背影看上去就像是匍匐在地上的蝴蝶一樣。


    她的頭上戴著沉重的頭飾,華貴的金銀首飾點綴在挽好的頭發上,讓她看起來不像是凡間的女子,反倒真的像是天神的侍女落了凡塵。


    但在初鹿野眼裏,這個女人才不是什麽天神的侍女,她跟囚犯隻差了根腳鏈。


    中午的飯菜擺放在蒲團邊,但卻一點沒有動過的痕跡。


    初鹿野看著那餐盤裏簡直不像是人吃的東西,皺了皺眉。


    “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


    最先開口的居然是山崎亞衣。


    這聲音裏滿是虛弱,而且透露著比初鹿野都冷漠的語氣。


    初鹿野雙手環抱在胸前,她今天穿了一身冰絲的黑色連衣裙,兩條大白腿在夏日的照耀中十分晃眼。


    本來她確實是來看山崎亞衣的笑話的。


    但真的親眼看見對方,她卻覺得笑不出來。


    心裏的煩躁越來越重,她仍然不知道這股莫名的煩悶是從哪來的,又是因為什麽。


    “如果你因為餓昏了而倒在台上,也許那時候我會笑出聲。”


    初鹿野望著山崎亞衣絲毫沒有動過的午飯,冷聲說道。


    山崎亞衣輕輕搖了搖頭,“吃不下。”


    “嘖,跟你這種人置氣,簡直是浪費我的時間。”


    初鹿野終於煩到極致了,準備轉頭離開。


    突然,山崎亞衣叫住了她。


    “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神穀君的傷好些了嗎……花沢,拜托你了。”


    “惡心!你這令我惡心的家夥,為什麽不自己去問?你是沒長嘴嗎?”


    初鹿野痛惡地咒罵一句,轉頭離開了這間祠堂院落。


    她明白自己為什麽煩躁了。


    從小時候開始,她就一直看這扇院門不爽,看院子裏從來不會開花的櫻花樹不爽,甚至是看那間住著老嫗的小屋子不爽。


    以至於現在,她看這間院子都不爽了。


    相信不久之後,她就會看整個山崎家族不爽。


    因為在她父親的影響下,她已經有這種趨勢了。


    高跟鞋的“噠噠”聲在山莊連廊的木地板上回蕩著,初鹿野冷著臉,給人生人勿進的感覺。


    一路上那些穿著和服的侍衛和婦女們攔都不敢攔初鹿野,隻能閃出身來讓開路,然後目送著這個脾氣極差的初鹿野財團的大小姐遠去。


    “砰!”


    一聲巨響,初鹿野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回到了臨時下榻的屋子。


    “初鹿野會長,有什麽工作嗎?”原本坐在椅子上正在整理文件的結城愛聽見開門聲,回頭看清是初鹿野之後,立馬站起來問道。


    她一身職業裝很是好看,跟平時隻穿中性衣服的結城會長判若兩人。


    初鹿野走到桌邊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然後將杯子頓在桌上,沉默不言的臉十分難看。


    結城愛看著初鹿野,有些不明白剛才還十分平淡的她,怎麽離開十幾分鍾回來,就好像是被誰氣到肺都炸了的樣子呢?


    這個暑假,結城愛都要跟著初鹿野花沢天南海北地跑,因為她現在是對方的私人秘書。


    她母親躺在醫院裏,正在等待合適的肺源。


    結城愛已經做出了決定,即便是隻有一線希望,她也不能看著自己母親等死,所以她同意了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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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又是一筆天文數字的手術費。


    但初鹿野還是幫她付了。


    因為醫療費都是初鹿野付的,結城愛現在正在給初鹿野當秘書抵債,心懷感激的她不論什麽事情都用了十二分的心,力求將初鹿野給的所有事情都辦妥當。


    她很清楚自己母親的醫療費到底有多少,當秘書抵債遠遠不夠,一心想著報恩的她仿佛不知疲倦工作,隻求能早一點彌補初鹿野付出的金錢。


    看著結城愛期待的目光,初鹿野心裏的煩悶平靜了幾分。


    “給那個狗男人打電話問一下,他那傷勢是怎麽回事。”


    初鹿野一想到山崎亞衣即便是在那種情況下,心裏仍然在掛念著那個狗男人,她就氣不打一出來,語氣冷的嚇人。


    神穀明日川受了傷?


    初鹿野不明白山崎亞衣為什麽會這麽問,她一遍又一遍告誡自己,自己隻是出於好奇,才打聽一下山崎亞衣所說的傷勢是怎麽回事。


    結城愛有些不解:“初鹿野會長……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給誰打電話?”


    “神穀明日川。”初鹿野有些厭惡地說出那個男人的名字。


    結城愛心裏一咯噔。


    神穀君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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