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是我與我的姐姐第一次的交心,那一天我們一直談到很晚,晚到我幾乎要懷疑菡萏平時沉默寡言的模樣都是裝的——我們一起生活了兩個月,她所說過的話加起來也沒今天說過的一半多。我們無話不談,從她小時候,從她和她額娘在家中和二姨娘之間的衝突;從她進四貝勒府所受到的冷遇和排擠;從這麽多年對親情的想念和失望。


    “為什麽,四阿哥不喜歡你也就罷了,為什麽阿瑪也對你不聞不問,甚至也不讓大夫人來看你?”我氣憤的問道,女兒不得寵已經很可憐了,他還要雪上加霜斷絕她所有的親情和想念,他想逼死菡萏嗎?


    “為什麽?”菡萏苦笑著,淚水早已染濕她的麵頰,話中的淒苦簡直讓人不忍再聽:“因為皇上當年把我指給的是四阿哥而非八阿哥,因為我已經沒法子再給阿瑪帶來什麽了!”


    我終於明白了,也震驚了。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們的阿瑪,四品典儀官、一等承恩公淩柱是八阿哥的人,而他自己的女兒菡萏居然被康熙帝亂點鴛鴦譜嫁給了四阿哥。他要取信老八,就必然要疏遠這個名義上已是四阿哥的人的女兒,要不就會被老八認為是腳踏兩條船。反觀老四,以他的才智,他不可能不知道我阿瑪是那一邊的人,所以他也會疏遠我姐姐?有道是天下美女何其多,皇位卻隻有一個,他犯不著為了區區一個菡萏去冒險。如此看來,菡萏這一養在深閨的弱女子,經牽扯到這麽多的厲害關係,竟被兩方陣營之間的猜忌給生生的耽誤了。


    真不敢相信,這些年來菡萏就一直在如此淒涼和絕望的環境下生活著,當年她才多大,十二歲,還是個孩子啊?


    我替菡萏感到悲哀,也為自己感到悲哀。我現在不也是在赴她的後塵??我又有什麽權利去選擇我要嫁的人呢?到頭來,還不是和她一樣,再一次又一次的期盼和失望中消磨自己的青春和激情,最終變成一潭死水。阿瑪就算再愛我娘,再疼惜我,我也比不上他在朝堂上的勢力,和整個鈕祜祿家族的利益在他眼中的分量?他畢竟是康熙朝四大輔臣遏必隆的子孫,是滿洲第一將巴圖魯額亦都的後代。從他上次匆匆把我丟下就可以看出,在整個朝堂的勝負得失之間,一個女子顯得是多麽的微不足道。


    我看著在我身旁泣不成聲的姐姐,努力平複我自傷的情緒。姐姐已經夠傷心的了,用不著我再在一旁給她添堵。現如今眾皇子勢均力敵,加上太子新廢,情況混亂不明,要想讓她在現在得寵,無疑是癡人說夢,何必再說什麽有的沒的圖讓她煩惱呢?


    “姐姐,今天天氣好,我們出院子裏去轉轉吧!”我提議道,盡量讓她從悲傷的情緒中轉移:“聽總管說爺這幾天就要回來了,不如我們想想準備些什麽好讓爺高興高興。”


    “我哪有機會讓爺高興,爺他從不到我這地方來的。”姐姐一邊說著,人已經被我硬是拖到了花園裏。


    此時已是深秋,花園裏除了幾隻ju花,便都是些開敗了的殘花敗柳,一眼望去,滿目蕭瑟,讓人看了格外會心情不好。我一看心中暗叫不好,本來姐姐就心情不好了,去哪兒散步不好,偏偏要到花園裏來,這下姐姐的心理應該更難過了吧。忙說:“姐姐,我看這兒也不好,我們上池子那邊去吧,那兒的魚可好玩了。”


    誰知姐姐她認了死理,直言自己哪兒都不去,就這兒挺好。看著她一會兒對著小草歎氣,一會兒對著殘柳垂淚,一會兒掩麵望天不語,我在一旁幹著急卻沒有辦法,真恨不得把剛剛拖她來這的手給砍了。隻好勉強轉移她的注意力,“姐,我新學了一首歌,我唱給你聽好嗎?”


    菡萏的注意力真的被我這個提議給拉了回來,她眨了眨有些神情恍惚的眼,輕問道:“你還會唱歌呢?唱一支給我聽聽,我好長時間都沒有聽過戲了。”


    我聽見她將我要唱的歌和地方戲曲混為一談,嘴角都快要抽搐了,腦子裏在迅速搜索可以被他們古人接受的歌,奈何我在現代的時候比較偏好周傑倫、王力宏等唱IMB歌手。想了半天,也隻有我臨穿越前看的一部電視連續劇中的片尾曲有些古意,看姐姐正在用眼神催我,便想也不想的唱了起來。


    伊人月下戴紅妝,


    不知伊人為誰傷。


    鳥兒尚成雙,相依對唱忙。


    怎奈伊人淚兩行。


    伊人獨唱伴月光,


    唯有孤影共徜徉。


    柳葉裙下躺,貌似心亦傷。


    與伊共歎晚風涼。


    人說兩情若在永相望。


    奈何與君共聚夢一場。


    戲中人斷腸,夢中暗思量。


    自問手中鴛鴦為誰紡。


    回望月下孤影漸蒼茫。


    不解風情落花繞身旁。


    戲中兩茫茫,夢中在心上。


    任君獨賞伊紅妝。


    ——電視劇《女人花》片尾曲《伊人紅妝》


    一曲唱完,隻見姐姐站在一旁似乎是癡了,沒有半點反應,隻是眼角的淚水悄然而落,站在柳樹邊就像望夫石一般一動不動。我立刻在心中暗罵自己,不是說逗她高興嗎?怎麽又唱這種傷感的歌來刺激她,剛想再唱一首歌來緩和氣氛,忽然前麵小樹林中傳來一陣腳步聲,看上去人數還不少。


    當前一個清冷的男子聲音傳過來,“是哪位伊人在唱曲啊?”人影一繞,便已繞到我的麵前,相貌清俊,身形消瘦,加上一身難以形容的貴氣,從樹林那兒緩緩向我們走來。


    我還沒來得及猜來人是誰,姐姐倒是先回過神來,倉惶的跪下行禮道:“菡萏見過四爺。”


    曆史上爭議最大的皇帝,無論是奪位之中還是為皇以後都廣富傳奇色彩的雍正帝,就這樣出現在我的麵前。秋風蕭瑟,吹得樹上的的柳葉在我身邊翩翩飛舞,我盯著他一動不動,但我不知道就因為這一眼,注定了我們今後的糾纏不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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