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7


    七月,衛北開始著手準備實習。


    與此同時,葉初也要開始準備考研。


    衛北知道葉初要考研是在七月底,那時衛東海已經幫他他落實了實習的單位,是市裏某特警大隊,由於實習的單位離家有些遠,他那時正在一門心思的租房子。


    然後,意外就那麽來了。


    當時衛北正在網上搜索單位附近的租房信息,忽然看到電腦屏幕右下角閃著葉初的qq頭像,他點開來一看,人就懵了。


    寶媽:我明天不陪你去看房子了,我要在家複習,準備考研。


    極北:你要考研?


    寶媽:恩。


    極北:怎麽不跟我商量一下?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良久,那邊發來一條信息。


    寶媽:那我去考研好嗎?


    衛北不禁有些生氣。


    極北:你不是已經決定了嗎,還問我幹嘛?


    寶媽:不是你讓我跟你商量嘛?


    衛北氣得差點吐血,這叫商量?這分明就是先斬後奏!他一生氣,語氣就有些帶刺兒了。


    極北:你愛考不考,我管不著你。


    寶媽:哦,那我先下了,明天不陪你去了。


    然後,沒等衛北再回過去,葉初的qq頭像就那麽暗了。


    她頭像暗下去的那一瞬間,衛北就怒了。


    考研,她以為是鬧著玩的嗎?


    要知道他們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快畢業,眼看就能結束異地戀,走到一起,可是她卻要去考研。倘若考了本校也便罷了,但那丫頭的心思異於常人,萬一考去外地,那豈不是他倆又要分開?


    一想到這兒,衛北就覺得問題很嚴重,也顧不得生氣了,幹脆拿起手機給葉初發了條短信:“既然要去考研,就考本校吧。”


    那頭遲遲沒有反應,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衛北打算往她家跑一趟說清楚的時候,葉初的短信到了。


    她說:“再說吧,先複習。”


    接到短信,衛北愣住了,片刻之後,胸中升起一股惱怒。


    這丫頭什麽態度?枉他一個大男人,心裏想的全都是他倆的未來,她卻一句話就把自己打發了。說到底,還是自己太縱著她了,想當年,他在學校念書的時候,說什麽也是叱吒一時的風雲人物,他說一沒人敢說二。唯獨遇到了這丫頭,似乎每時每刻都在不停的吃癟。究竟在她眼裏,自己算個什麽人?哪怕自己是個路人甲,陪了她那麽多年,也該尊重他一下吧?


    有時候,人一旦對某件事有了想法,就容易鑽牛角尖。


    比如衛北,他就是越想越憋氣,越想越覺得不值得。幹脆心一橫:行!就讓你折騰,我這回不管你了!


    於是,衛北對葉初單方麵的冷戰就那麽開始了。


    葉初完全沒察覺到衛北正在和自己冷戰,因為此時此刻有一件很頭疼的事纏著她,讓她根本無心去考慮別的事情。


    事情是這樣的。


    葉初考的天文係,雖然屬於冷門專業,但學校對它卻極為看重,學院每年為了吸引招生,開出了很多優厚的條件,比如安排優秀學生出國留學,就是這其中最為誘人的條件之一。


    當年葉初報考這個專業的時候是出於一時衝動,並沒有考慮太多,但是如今她要念大四了,也正巧成績優異,還有幸剛獲得了一個全國論文比賽的大獎,學校負責挑選出國留學生的教授在細數了他們班四十多個學生之後,終於還是挑中了葉初。


    用王教授的話說就是:“我覺得你是明年我們這批畢業生裏,最適合出國接受教育的人選,我希望你能為了你的前途著想,好好和家人商量,不要浪費了這難得的機會。”


    出國後的學校和費用都由學院承擔,任何一個本學院的學生,隻要你夠優秀,就能有機會留學,學習國外更新、更廣闊的天文學知識,為你今後的人生修葺更美好的前途。這是三年前,葉初在開學典禮上聽老院長講過的話,不知鼓舞了多少雄心勃勃的大學新兵們。


    如今,三年過去了,那百裏挑一的機會就落在自己眼前,葉初卻猶豫了。


    沒錯,這個機會很難得,條件也很誘人。


    但是,這一出國便是三年,人生有多少個三年可以等待,她已經熬了三年,體會到這其中的苦楚,麵對擺在自己麵前,這可能會來到的漫長而未知的三年,她迷茫,她猶豫,她搖擺不定。


    究竟是選擇難得的機會出國深造,還是選擇像每一個普通大學生那樣,留下來畢業,為找工作奔波勞累呢?圍繞著這個問題,葉初考慮了一宿,天快亮的時候,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穿著公主裙站在泥塘邊。


    衛北就站在泥塘對麵,用泥巴丟她。


    白色的公主裙開出了泥巴花,阿寶在旁邊汪汪地叫著。


    她哇得一聲哭了,衛北跑過來不耐煩地看著她:“別哭了,難聽死了!”


    “哇……”


    “葉超重,你再哭試試看!”


    “哇……”


    “別哭了,我不欺負你了還不成麽?”


    “真的嗎?”小小的葉初收住了眼淚。


    “假的。”小帥哥眼裏皎潔地一笑,手裏的泥巴抹上了她的臉,“葉超重,我要一輩子欺負你!”


    “哇……”


    葉初被夢裏的自己哭醒了,醒來的時候天都已經亮了,想到自己夢裏委屈的眼淚,葉初就忍不住笑了。


    那家夥還真是說到做到,就這樣從小學欺負她到了高中,然後又追上了大學,再然後又追到了他們家。


    人生有的時候真的很奇妙呢。


    就在那一刻,葉初決定留下來,雖然自己獨自做了這樣的決定,有些對不起辛辛苦苦把自己養大的爸媽,但是她可以補償,出不了國她就去考研,考上了一樣可以讓爸媽高興,她也不用等畢了業擔心自己學曆不夠,找不到好的工作。


    總而言之,考研是介於出國和工作之間,最有利,也最不傷害任何人的決定,葉初是這樣想的,於是就開始拚了命的看書,甚至連衛北在跟她冷戰她都沒有察覺到。


    八月底,衛北的房子找好了,準備搬過去住。


    秦瑤發現兒子這段時間很乖,乖得甚至有些奇怪。


    不老跑出去了,不老跟他爸頂嘴了,甚至連遊戲都不怎麽打了,倒是床頭破天荒得多了本書。什麽書?秦瑤想,如果是黃色雜誌也就算了,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本《厚黑學》!


    完了完了,兒子瘋了,肯定瘋了!


    秦瑤心裏著急,一下就想到了葉初,如果她這個做媽的沒有猜錯,這倆孩子肯定是鬧矛盾了,而且這矛盾還不輕,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需要她來出麵解決。


    秦瑤挽著袖子,打了個電話給葉初,邀她晚上出去逛街,打完電話又順便給兒子打了個電話,說學校今天發水果,讓衛北到路口接一下。做完這一切後,秦瑤看了眼桌上一大堆高三學生的語文作文,笑眯眯地朝對麵辦公桌那個可憐的實習生道:“小沈,今晚上陪我加班,秦老師請你吃飯。”


    小沈:“……”


    秦瑤選的這個日子,其實一點兒都不好。


    八月底,這個城市最悶熱、潮濕的天氣還沒過去,知了在柳樹上叫得人心煩意亂,空氣裏仿佛有無數雙無形的手扼著人的喉嚨,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傍晚,葉初和衛北冷戰後第一次在路口“偶遇”了,一方板著臉,一方渾然不知。


    “舍得出來了?”衛北率先開口,“是誰請得動你這大牌啊?”


    葉初一下就聽出了端倪,這小子好像話裏頭帶著刺啊,而且還是刺向自己的,於是問:“你怎麽了?”


    “我能有什麽事啊?我幾天不知道多清閑呢。”不用看到你就來氣,衛北想。


    這話說完,兩人都沒言語了。


    葉初心想不知道這家夥又發什麽神經病,估計天熱,腦子給悶壞了,過會兒就沒事了。於是就默默站在路口的公交站牌下等未來丈母娘一起去買東西。


    衛北也不理他,站在站牌的另一頭等著給老媽回來搬水果。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空氣中一絲風都沒有,站牌前的公車來了一輛又一輛,唯獨這兩個人影,站在站牌的兩頭,始終沒有走開。


    漸漸地,起了風,天暗了下來,像是要有一場雷雨即將到來。


    衛北看了好幾次時間,終於看出了些蹊蹺,於是扭頭不客氣地問:“喂,葉超重,你等誰啊?”


    葉初回答:“你媽啊。”


    衛北心裏咯噔一下,又問:“我媽找你幹什麽?”


    “她說讓我陪她買東西。”


    得,都落套裏了!


    頓時明白了的衛北有些鬱悶,走過去對葉初道:“你回去吧,我媽不會來了。”


    葉初還被蒙在鼓裏,搖了搖頭:“不行,我跟你媽說好的了,怎麽能隨便走呢?”


    “我說你怎麽這麽死心眼呢?沒看出來我媽騙你呢,你趕緊給我回去!”他其實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心疼她的,天這麽熱,她又是那種怕熱的體質,這樣一直站著怕是會受不了,於是板著臉趕她回去。


    哪知葉初不了情,還執意說:“不是啊,我們說好了的。”


    “說什麽說啊,我媽還說好讓我在這等她搬水果呢,你別傻了,回去回去!”他說著,去拽她的胳膊。


    “你幹嘛啊?”葉初終於忍不住了,奇了怪了,衛北這小子今天難道吃錯藥了?“你媽沒事騙我們做什麽啊?你今天是怎麽了?怎麽看起來怪怪的?”蒼天啊,大地啊,這丫頭的情商未免也太低了。


    此時此刻,衛北也有些毛起來:“葉超重,你存心耍我玩是吧?我媽為什麽騙我們在這裏見麵,你心裏清楚,裝什麽傻?”


    葉初一怔,再看衛北的表情,瞬間忽然有些明白過來,張了張嘴,又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猶豫了半晌,這才試探性地問了句:“你不會是……在生我氣吧?”


    衛北直接無語了,他想說我這哪是生氣,我他媽的都快氣絕身亡了!葉初啊葉初,你還能再遲鈍一點嗎?


    見衛北黑著臉不說話,葉初追問:“你怎麽了?到底什麽事啊?”


    “你還好意思問我?”衛北惱了,“葉超重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要去考研?”


    葉初一怔,隨即點頭。


    “行!”衛北咬了咬牙,命令道,“考研可以,但是你得給我保證,必須考本市的學校。”


    這話要是放在平時,葉初可能不會生氣,頂多就是跟他講清楚。可是今時今日,她剛倉促地做出要考研的決定,心中還滿是對家人的歉意,忽然被他用勒令的口氣這麽一吼,心底的委屈就湧上來了。


    “我還在考慮,保證不了。”她一口拒絕。


    這下,雷管算是被點著了。


    “你說什麽?葉超重,你這是打算存心跟我對著幹了是吧?”他的聲音很大,恰巧此時有輛公車經過,一車的乘客都好奇地看著他倆。


    “我不想跟你吵,我回去了。”葉初覺得有些丟臉,轉身要走,手腕卻被拽住了。


    “別走,你給我說清楚,到底聽不聽我的?”


    “不聽!”葉初轉過身,“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考不考研,考哪兒都是我的事,你憑什麽替我來做決定?你是我嗎?”


    “我他媽的是你男朋友!!!”


    此時此刻,天空恰巧劃過一道閃電,雷聲響起,瞬間蓋過了衛北的咆哮。


    “那你也沒權利幫我做決定。”葉初平靜地回答。


    風起,黑壓壓的烏雲遮住了天空,豆大的雨點從他們頭頂砸下來,砸在公交站牌上。


    一下,兩下,三下……


    衛北氣到極處,反而笑起來:“好啊葉超重,我為你戒煙,為你考大學,為你兩頭跑,為你回來,我為你付出那麽多,現在你說我沒權利管你?”他的笑容冷得可怕,驀然間,眼神像風雨中狂暴的野獸:“我問你,我他媽的在你眼裏到底算個什麽東西!?”


    暴風雨說來就來,滂潑大雨在天地間纏成了線。


    葉初的手腕被衛北扼著,她怔怔望著他,他的麵目透過雨水映入她的眼,她能感覺到他眼底深深的失望。那一刻,她覺得被他扼著的手腕不痛,但是心卻痛了起來。


    她總以為這份愛情來得那麽理所當然,殊不知這其中夾雜著無止境的付出。


    她不明白,為什麽他看上去愛的那麽累。


    又或者,讓他覺得累的不是愛情,而是她。


    是否,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呢?


    他們,本就不該在一起。


    葉初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對不起,我拖累你了。”


    狂風暴雨蓋過了她細如蚊蠅的聲音,卻無法蓋住衛北胸口的怒火:“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我做了那麽多,是為了聽你給我道歉的嗎?你到底有沒有懂過我的心?”


    他愛她,所以不願意她遠離,他愛她,所以才肯為她付出一切,不需要回報,隻求她別離開自己。可是為什麽這樣的努力反倒讓他們之間越走越遠了呢?


    明明近在咫尺,卻觸不到彼此的心。


    他們相識十四載,他從十三歲發現自己喜歡她,然後眼裏再也沒有容得下第二個人,至始至終,從未想過要放棄。


    今天,他卻忽然覺得累了。


    衛北的手,鬆開了。


    兩人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著彼此,任雨水打在他們身上,渾身都已經濕透了,卻仍然沒有挪動分毫。遠遠,有輛公車開過來,車燈打在他倆身上,司機以為他們要上車,拚命地摁著喇叭。


    “嘟……嘟……”


    風聲、雨聲、車鳴聲夾雜著,在這混沌的天地間,叫人看不清前方的路究竟在哪裏。


    葉初轉過身,背對著衛北,黯然垂下眸子。


    “我先回去了。”她輕輕地說完,一步步朝前方的黑暗走去。


    衛北佇立在原地,目送她離開,麵目在雨水中逐漸模糊,分不清臉上的是雨,還是淚。


    冬去春來,愛情經曆漫長的等待,本以為會在盛夏綻放。


    怎知,卻迷失在,這暴風雨的夜裏……


    chapter60


    幾天後,衛北搬去了公寓。


    葉初找了個借口,也一早回了學校。


    命運就像兩顆經曆了億萬年的等待,終於要撞上的彗星,卻因為微不足道的計算錯誤,偏離了軌道,最終擦肩而過。


    正所謂情場失意,職場得意。衛北雖然在感情方麵受了挫,但在實習方麵卻還是比較順利的,警隊的領導都誇這新來的年輕人不僅長得儀表堂堂,而且還踏實肯幹,最重要的是他還不跟警隊裏的女同誌搞曖昧。要知道,在這個女性資源極其匱乏警隊裏,內部消耗很容易產生人民內部矛盾,不利於警隊內部的團結與和諧。


    就在衛北混得順風順水的同時,葉初的日子也過得很充實。


    九月初,她要考的學校還未選定,但卻已經開始有針對性的模塊複習。大四功課少,她就整天往圖書館跑,雖然離考試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但考研不是說考就能考的,整整一個月,寢室裏都很少見她的人影。


    沒有彼此的日子,不再有爭吵,看似很平靜,然而卻總覺得缺些什麽。


    十月,正逢國慶長假。


    長假前夕,很多同學都開始收拾回家的行李,唯獨葉初依舊早出晚歸,沒什麽動作。


    蔣芳菲耐不住好奇,問她是不是不打算回家,她說反正離家近,打算在學校裏多呆幾天再回去。


    他們的對話引起了寢室裏關於畢業之後出路的話題,蔣芳菲說她打算直接畢業找工作,家裏那邊盼著她快點工作供弟弟上學,而她也沒有再繼續深造的意願了。


    比起蔣芳菲的打算,薑子來得更直接,她和男友已經見過雙方父母了,兩家人決定讓他倆一畢業就結婚,免得等再過幾年,房價漲得連婚都結不起。


    “你呢,小佳?你打算畢業後去幹什麽?”葉初問旁邊一直沒加入他們話題的張小佳。


    張小佳拋給她簡單的兩個字:“出國。”


    葉初一怔:“你要出國?”


    張小佳放下手裏的電子雜誌:“我爸的意思,我也沒辦法,就當出去玩兩年。”


    “那卓旭怎麽辦?”


    “他能怎麽辦?日子照過唄。”她回答得很輕巧。


    “可是他不會有意見麽?”葉初追問。


    張小佳是個聰明人,聽出了葉初的心思,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你好像有點不對勁。”


    葉初趕緊不出聲,生怕被人刨根問底。


    好在大家都顧著第二天的長假,沒人去追問她,事情也就這麽結了。


    第二天,他們寢室除了葉初以外,所有人都高高興興地回了家。


    葉初呆在學校裏,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看書,日子過得無比枯燥,她其實想回家,可一想到衛北這時候也正在家裏休假,她便又猶豫了。


    從小到大她的生活就像一個方程,衛北是方程裏的變量,他的出現讓自己的人生有了諸多的意外,變得她自己都把握不住。


    這種感覺很忐忑,甜蜜的時候會讓人膩在其中,但痛苦起來,又讓人不知所措。


    即便她可以解開那些複雜的行星軌道方程,卻解不開這個男人係在她心上的這根繩,愛情是這世間最難解的一道方程。


    假期就這樣稀裏糊塗的過去了大半,第五天的時候,心靜如葉初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以前,別說是看五天的書,就是五個月,她也能自得其樂。但是現在,她總覺得心裏有個小爪子,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這個小爪子就在那撓啊撓的,讓她靜不下心來。


    她知道,自己終究還是放不下那個人的,衛北就像一個深深烙印在她心裏的影子,無論她做什麽,說什麽,總會不自覺地想到他。


    他的溫柔,他的任性,他板著臉生氣的表情。


    有時候葉初想,其實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既然衛北不願她考外校,那她幹脆就考本校,雖然這裏並不是全國最好的天文專業……


    從出國,退而考研,退而考本校,總覺得不甘心呢。


    就在葉初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母親電話卻不期而至。


    “給我回來。”劉美麗冷冷的聲音預示著,東窗事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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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上班衛北便有些心不在焉,左眼皮一直在跳,總覺得會發生什麽事情似地。


    到了中午,果然發生了件大事:本市公安剛破獲了一起走私毒品的大案,如今涉案人員均已被捕,唯一的漏網之魚也在今天暴露了行蹤。眼看就要將這批毒販子一網打盡,卻不曾想到,那嫌犯隨身帶了管製刀具,在刺傷數名幹警之後,挾持人質上了某公寓的頂樓,正在與公安幹警僵持著。由於嫌犯太過固執,警方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調動了特警,準備隨時擊斃歹徒,解救人質。


    衛北作為實習生,被通知去現場,他們趕到的時候,案發公寓樓下擠滿了不少圍觀群眾,警方正在努力控製現場。


    特警大隊的黃隊考慮到他們實習生沒經驗,要求他們上去之後遠遠看著,不許擅自行動。衛北這點還是能做到的,跟著隊友一起上去,在天台上看到了劫持人質的歹徒。


    盡管對方衣著襤褸,蓬頭垢麵,但衛北還是從聲音和外貌上認出了他,那人竟然是他高中時的哥們——劉寒。


    都說老同學見麵分外親切,但衛北沒想到,當年的哥們如今再遇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一時間他有些接受不了,呆呆地看著劉寒。


    劉寒沒注意到衛北,他此時此刻正將刀架在人質的脖子上,那孩子約莫十幾歲的模樣,早已嚇得不能動彈,雙眼透著深深的恐懼。


    談判專家很耐心地和劉寒進行著溝通,據說在特警趕到之前,他一直在提要求想見一麵自己曾經的女友薛然然,但是警方經過多方的聯係,薛然然也未能出現在現場,以至於劉寒才被平複的情緒又開始失控,手中的刀離人質的脖子越來越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薛然然始終沒能出現,劉寒的情緒也失控到了極點,在幾聲絕望地叫喊之後,他竟然帶著人質就要往樓下跳。


    這可是十二層樓的公寓,跳下去必死無疑,現場緊張到了極點,特警隊的狙擊手門都在暗處舉起了槍。但是,這天台的地形極不利於狙擊,很有可能會傷到人質,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然一個聲音何止了劉寒。


    “劉寒,停下!”


    衛北已經從震驚中回過了神,眼看著劉寒就要縱身跳下,心一急,站了出來。


    他的出現很讓人訝異,以至於劉寒都止住了動作,他抬頭望向衛北,多年未見,但畢竟是曾經交情很深的好兄弟,在打量了衛北一番後,劉寒認出了他。


    “是你?”劉寒顯然很驚訝,“你……你當警察了?”


    衛北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點了點頭:“是的,是我劉寒,你這是在做什麽?你這樣做伯父伯母怎麽辦?你媽媽身體不好,如果你走了,她還能靠誰?”


    衛北的話顯然讓劉寒有些動容,他瘋狂的眸子黯淡了下來:“衛北你不懂,我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劉寒了,我已經回不去了。”


    “不,隻要你願意,就還能回去的。”


    “回去?”劉寒笑起來,隨即眼中落下淚來,“我回不去了,我已經毀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後悔,後悔那時候沒聽你們的話,你跟我絕交是對的,是我活該,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該死!”他有些崩潰,但卻沒再往後退,“你知道嗎,我現在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然然,那時候她勸我戒毒,我還打她,現在我後悔了,可是她已經不肯理我了……為什麽?這是為什麽?她為我複讀,為我違背她的父母,甚至說隻要我戒毒就願意和我結婚,但是我卻把她推開了,是我!是我把她從我身邊推開了!”


    “別這樣說,我們那時候不是說好了,永遠要做好兄弟的嗎?”


    “對不起阿北,我讓你失望了,我不配做你的好兄弟,我也不配做然然的男朋友,我就是個人渣,是個垃圾,我已經不能再回頭了,我已經親手把自己送進地獄了!再見了,我的兄弟,別學我,永遠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我死後請幫我告訴然然,我對不起她,希望她能夠幸福……”


    他說完這些話,決然地望了眼衛北,推開手裏的人質,縱身跳了下去。


    一個鮮活的生命,縱然他生前肮髒墮落,但是當他隕落,消失殆盡的時候,總能讓人為之動容,他臨死前的那番話,不僅警示著和他一樣犯錯的人,更警示著世人:好好活著,別走錯路,一步錯,步步錯。


    劉寒就這樣走了,好再人質平安無事,雖然衛北擅自行動,違反了紀律,但念在他的及時出現救了人質一命,領導並未對衛北做過多的批評,隻讓他回家好好反省,調整一下心情。


    衛北還沒從劉寒死的陰影中走出來,畢竟是曾經的好兄弟,當年,他們都還年少,一起犯錯過,也一起熱血過,可是他們最後選擇了兩條不同的道路,越走越遠,直到今日,已是物是人非。


    當年,如果不是堅持守著葉初,自己是不是也會像今天的劉寒一樣回不了頭?


    衛北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走了那條路會變成什麽樣,他心裏亂極了,明明打算回公寓的,卻不知不覺坐上了回家的公車。


    在他二十歲的人生裏,頭一次感到了生命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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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你們係的王教授,給我打電話了。”這是葉初趕回家後,她媽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葉初低著頭,手心冒著汗。


    “事到如今,你還不打算把事情告訴我們嗎?”她媽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一看便知道是在氣頭上。


    葉初隻好低聲道:“就是係裏的出國名額,我推了……”


    她媽望著她,似乎在克製自己此刻激動的心情:“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推了呢?”


    麵對母親的質問,葉初有些心虛:“就是不想出國,想留在這裏……考研。”


    “你有沒有搞錯?你如果想留下來工作,我還能理解,但是你要考研是為了什麽?不就是想繼續讀書嗎?國外有那麽好的條件讓你繼續深造你不要,選在國內讀研,我看你真是讀書讀傻了,腦子不靈光。葉初啊葉初,你到底在想什麽啊?”


    葉初無言,隻好低頭沉默。


    他媽繼續道:“行,你不要出國你要讀研,可以。但是,這麽大的事,你為什麽不跟我們商量就擅自做決定,你把爸爸媽媽當做什麽了?我們把你養那麽大,連這點跟你商量的權利都不給我們嗎?你知道今天王教授打電話來說這件事,我不知道,有多尷尬嗎?你把我跟你爸當成什麽了?”她媽越說越激動,都有些站不穩。


    葉建國在旁邊看著,趕緊過來把激動的妻子拉到了一邊勸慰,又對葉初道:“葉子,這件事真的不能怨你媽會生氣,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能不跟我們商量呢?哎……”


    聽到父親歎著氣,葉初心裏愈發難受,但是她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呆呆站著,眼淚不爭氣地從眼眶裏落了下來。


    “哭?你現在知道哭了?你之前怎麽不想想我們啊,我和你爸把你養這麽大真是白養了,當初高考也是,那麽多熱門專業讓你選,你給我選個天文!好了,現在快畢業了,工作不好找了,好不容易有個出國的機會,你又推掉!你,你……”劉美麗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


    夏建國趕緊按住老婆:“葉子,你媽心髒不好,你先出去,讓她靜靜我們再談這件事?”他朝女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暫時離開。


    葉初往後退了一步,心疼得難受,看著母親這副摸樣,卻又無言以對,最後隻好跑了出去。


    樓上還傳來母親的聲音:“你別攔著我,你讓她出去幹什麽?我怎麽會生出這種自私的女兒啊……”即便她拔腿狂奔,想要遠離母親的責罵,但是那聲音卻還是清晰的環繞在她的耳邊,折磨著她的身心。


    她胸中充滿了內疚感,眼中的淚怎麽也止不住,周圍的一切都仿佛在責備她的自私,然後,她看見了從前方走來,同樣失魂落魄的衛北。


    他們的相遇,總是那樣的不浪漫。


    一個淚眼迷蒙,一個魂不守舍,然後,衛北瞧見了葉初臉上的淚痕,他回過神,趕緊走上前去:“怎麽了?怎麽哭了?”


    話還沒問完,葉初就撲進了他懷裏,在他懷裏小聲地啜泣。


    衛北被她的舉動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很少見葉初哭,還哭成這樣,他很想追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懷裏的女孩卻是那樣的傷心,以至於他根本沒法開口詢問,隻好就這樣抱著她,任由她在自己的懷裏繼續地哭。


    天已經暗了,小區裏的人家都亮著燈火,小區的門衛在遠處警惕地看著他們,仿佛在時刻準備著要英雄救美。


    路燈下,兩個重疊在一起的人影。


    葉初終於停止了哭泣,腫著眼在衛北懷裏抬起頭,表情已經恢複了往常的平靜,隻是臉上的淚痕和哭紅的眼睛掩不住她剛才的脆弱。


    她說:“陪我去河邊走走好嗎?”


    衛北點了點頭,扶著葉初的肩,兩人走出了小區。


    深夜的河堤邊萬籟俱靜,偶有秋蟬不甘寂寞地鳴上兩聲,衛北和葉初各自懷揣著心事,相行在河堤邊走著,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過了一會兒,葉初忽然覺得有些冷。


    這個城市的天氣就是這麽詭異,夏天明明很漫長,但秋天卻又來得叫人措手不及,昨天還是酷熱的高溫,待夜晚一場雨過後,今天已經得穿件外套才能出門了。


    葉初白天來得急,現在才穿了一件薄薄單衣,被河邊的夜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衛北見狀,趕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葉初披上,自己隻穿了一件貼身的短袖。


    “這樣你會冷的。”葉初脫下來要還給他。


    “開玩笑,我會冷?這點程度而已,我們學校以前還經常組織冬泳呢,行了行了,你趕緊穿上。”他顯得毫不在意,重新將衣服披到了葉初身上。


    葉初不好再拒絕,安心地享受著這久違的溫暖,然後,耳邊驀地傳來噴嚏聲。葉初一怔,抬頭去看衛北。


    四目相對,“嫌疑犯”揉了揉鼻子,故作鎮定地說:“不是我。”


    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做法,讓葉初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衛北也感覺到自己剛才那舉動的幼稚,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重遇後的尷尬,總算在此刻消融殆盡,葉初把笑容收起來,低聲說:“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什麽事?”衛北問。


    “我們係有個出國名額……我拒絕了。”


    她剛第一句話,把衛北嚇了一跳,好在緊接著的那句話,讓他提著的心放鬆了下來。


    葉初又說:“這件事,我一直瞞著我爸媽,可是今天,係裏的王教授打了個電話給我媽,把我拒絕出國的事告訴她了。”


    衛北聯想到剛才葉初哭著跑出來的情形,心裏頓時明白了大半:“所以,你媽想讓你出國咯?”


    葉初點頭,下意識地咬了下嘴唇。


    葉初的回答讓衛北的神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雖說葉初拒絕了出國的名額,但是從她剛才哭著跑去來的樣子可以看出,她媽媽絕對是對她施壓了,萬一她現在改變了心意,那他們……他心裏莫名地緊張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葉初低著頭沒做聲,良久才抬起頭看他,像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一般,她慎重地說:“我不會去的。”


    聽到想要的答案,衛北心裏鬆了口氣,明明高興得不得了,麵上卻不表現出來,而是問:“為什麽?”


    那還有用嗎?葉初皺了皺眉頭:“當然是為了你……”話剛說出口,卻瞥見衛北眼角得意的笑,臉一紅,趕緊改口道,“你管我為什麽?我就不想去——”


    話音戛然而止,衛北忽然把她抱住了。


    他抱得那樣緊,仿佛鬆了手,懷裏的人就會飛了似地。


    葉初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聽到衛北在她耳邊低低地喃了句:“謝謝你。”


    她的心驀地一動,仿佛那話觸到了心裏某處柔軟的地方。


    “其實,是我該謝謝你才對。”她說,“謝謝你這麽多年一直陪在我身邊,我知道我任性又自私,總不為你考慮,經常惹你生氣,可是你從來沒有放棄這樣的我,所以,我也不想放棄這樣對我不離不棄的你。”


    有些話,其實放在心裏很久了,當初年少倔強從未說出口,如今鼓起勇氣說出來,竟有種說不出的輕鬆。


    承諾,不一定要說出來。


    情話,不止一句“我愛你”。


    擁抱,是心貼著心的傾訴。


    永遠,需要彼此間的信任與付出。


    那首令人耳熟能詳地歌是這樣唱的:“我能想起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的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裏的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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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假結束後,葉初的生活再一次回到了正軌,盡管母親對她拒絕出國一事有百般的不滿,但終究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麵上再嚴厲,心裏還是不忍的,也就沒再過多的強求。


    又過了幾個月,研究生考試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葉初已經打算好考本校的天文係了,盡管這與她預期的有些差距,但所幸也不算差,如果順利,將來她有極大的可能留校任教,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能有個穩定的未來是千金難求的。


    一切仿佛就那麽成了定局,唯獨係裏王教授心有不甘,仍時不時地勸葉初再好好考慮,念叨著出國有多好,放棄太可惜之類的陳詞濫調。


    葉初本是不為所動的,怎想恰在這時,全球性的甲流爆發了,係裏不得已推遲了學生出國的檔期,王教授覺得這是天意,是上天不讓葉初考研,給她出國深造的機會。他總在葉初麵前勸:“再考慮一下吧,名額都一直給你保留著呢,年輕人就應該出去看看,想當年我就是因為想求個穩定,才成了現在這樣隻懂理論的老學究,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我不想你以後和我一樣後悔啊……”


    葉初一麵很慶幸自己能遇到這樣為學生著想的教授,但一麵又很怕他老這樣,影響自己考研的心思。無奈之下,她隻好收拾東西去衛北那兒避難。


    衛北租的公寓離葉初他們學校不遠,一聽葉初說要來,他特意跟隊裏請了半天假收拾屋子,生怕那亂糟糟的公寓讓葉初見了笑話。


    哪知葉初提早到了,正巧撞見頭上頂了個紙帽,腰上還係了條hellokitty圍裙的“壯漢”在那兒收拾一屋子亂糟糟報紙和飲料瓶,頓時笑得失了態。


    衛北趕緊指著自己的圍裙解釋:“這……這我媽給買的,哎,你別笑啊!我都脫了你還笑?葉超重,你還笑!”他終於惱羞成怒,過去捂葉初的嘴。


    葉初伸手反抗,兩人就這樣鬧作了一團。


    然後,也不知誰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散落的報紙,腳一滑,兩人雙雙失去了平衡,跌倒在了沙發上。


    葉初隻覺得身子一沉,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被衛北結結實實地壓在沙發上了,姿勢相當曖昧。她一臉一紅,就想推開他起來。


    衛北想:這都老夫老妻了,這丫頭還害什麽羞?於是便抱著捉弄她的心態,按著她的手腕,不讓她起來。


    “別鬧了,起來啦。”葉初的臉漲得通紅。


    衛北不依,在那耍起了流氓:“親我一下,親了就讓你起來。”


    葉初窘得一張臉像熟透了的蘋果,奈何體力上拚不過他,隻好閉著眼睛往他臉頰上啄了一口。


    “你小雞吃米啊!”衛北耍起了無賴,行,你不肯親爺,爺親你總行了吧。然後,他低頭,不由分說地吻了上去。


    葉初被這一吻,身子就有些發軟,整個人往沙發上沉,衛北於是吻得愈發放肆,大有愈演愈烈地趨勢,就在這個時候,葉初包裏的手機響了。


    衛北皺了皺眉頭,抬腳就把葉初的包給踹到了沙發下麵。


    “你幹嘛?我手機在裏麵呢!一會兒丟壞了。”葉初掙紮著起來,要去接電話。


    “壞了就重新給你買個。”衛北攬著她的腰,雖然一臉不情願,但還是挪開了身子,“我說葉超重,你事情怎麽那麽多啊,哪次我想幹點什麽,就老有電話?我懷疑,你是不是跟移動串通好了整我的?”


    “噓!”葉初瞪了他一眼,接起了電話。


    “喂,小葉啊?我王老師啊,出國的事你想好了沒?我這名額可一直給你留著呢。”電話那頭,王教授又不知疲倦地在那嘮叨了。


    麵對王教授的攻勢,葉初都已經快麻木了,照例應付了兩句後,總算哄得他掛了電話。


    “誰啊?”衛北問。


    “王教授,就是我那個論文指導老師。”


    “哦。”衛北頓了頓,想到什麽,“他不會還想勸你出國吧?”


    葉初無奈地點了點頭:“他比我媽有毅力多了。”


    “你可別動心哦。”衛北半開玩笑的說。


    葉初一怔,臉色稍稍有了些變化,但是很快又恢複了常態:“怎麽會呢?我都決定考研了。不跟你扯了,我得抓緊複習去。”她說著,拎起包,往房裏走。


    衛北看著她的背影,眉峰微微一蹙。


    考研的日子很枯燥,葉初呆在衛北這兒,每天都在埋頭複習,而衛北也要麵對著每天早出晚歸的實習,小兩口的日子過得還算規矩。


    這樣過了幾周,離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這天恰逢衛北值班,回來的時候已是半夜,他打開門就發現屋裏的燈是亮著的,葉初的臉埋在一堆複習資料裏頭,竟睡著了。


    他不由得有些心痛這丫頭,雖說考研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她這樣未免也太拚命了些。特別是這幾天,她幾乎每天一起床就紮進書堆裏,沒日沒夜、廢寢忘食的複習,根本不顧自己的身體受不受得了,再這樣下去,非病了不可。


    如果……她當初選擇的是出國,而非考研,現在是不是就不用受那麽多苦了?衛北心裏生出這樣個念頭來,不自覺地胸口一緊,有些難受。


    恰在這時,趴在桌上的葉初動了動,似乎有些冷。


    衛北回過神,趕緊過去把她抱起來,往房裏走。


    她看來真是累壞了,即便被這樣抱著,仍閉著眼睡得很熟。衛北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床上,幫她蓋好被子,確保她不會著涼,這才放心地走出了房間。


    房外桌上還擺著一桌的複習資料,光這樣看著就讓人頭痛不已,衛北坐下,那椅子上還暖暖的,帶著她未散的體溫。


    他看著桌上鋪著的資料發呆,翻開的頁麵上布滿了複雜的公式,稍有空白處也被葉初用筆記得密密麻麻,書頁最下麵印著一張宇宙的照片,從照片上看,浩瀚的宇宙星星點點,有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感覺。


    衛北盯著那照片出神,忽然聽到身後拖鞋拍打地麵的聲音,原來是葉初不知何時醒了,睡眼惺忪地站在他身後。


    “你回來了啊?”她問。


    “恩,你怎麽起來了,趕緊回去睡著,別涼著了。”


    “沒事。”葉初扯了扯披在身上的毯子,說,“我剛才不知道怎麽的睡著了,有道題還沒做完呢。”


    “你胡鬧!”衛北有些生氣,“這都幾點了,題留著明天不能做嗎?非得現在這麽晚了,把自己搞出病來怎麽辦?趕緊給我睡覺去。”


    葉初好像很不甘心,不過迫於衛北那張緊繃著的臉,隻好一聲不吭地站著。


    “還不去?”衛北催促。


    葉初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有點餓了……”


    衛北這回沒再生氣,心想這丫頭總算還知道要吃飯,於是站起來道:“冰箱裏還有餃子,我去給你煮點。”然後就係著他那條hellokitty的圍裙,哼唧哼唧地去廚房裏給媳婦煮餃子去了。


    他哪知道,等一鍋餃子煮好出來一看,葉初他媽的又在看書了!


    衛北又氣又心疼,過去就把她的書給合上了:“你今天要是再敢往這書上看一眼,你這輩子就別想再看到它了!”他咬牙切齒地說。


    葉初知道他的脾氣,絕對是說得出做得到的,趕緊把自己那些寶貝資料往旁邊一挪,乖乖端過餃子,吃了起來。


    “太熟了。”她說。


    “有的吃廢話還那麽多,不要拉到。”衛北還在氣頭上。


    葉初趕緊搖頭,死死抱住手裏的碗,一副要跟餃子同歸於盡的模樣。


    見她這樣,衛北頓時就沒了氣,強忍著笑道:“趕緊吃,吃完睡覺去。”


    “哦。”葉初這回學乖了,趕緊低頭吃餃子,盡管這是一碗煮得有點爛,湯還放鹹了的餃子,可在這樣一個饑寒交迫的考研夜裏,總覺得像上天賜給自己的美食呢。


    衛北沒再說話,在一旁看著葉初吃餃子,窗外,夜色正濃。


    忽然,他開口:“葉超重,你為什麽要念天文係。”


    葉初剛塞進一隻餃子,抬起頭奇怪的看著衛北,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問自己這個問題。不過看他好像很想知道的樣子,葉初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把餃子咽下去道:“就是那時候,我記不住你的名字,你就指著北極星說那是你的名字,你還記得嗎?”


    衛北心裏一震,點了點頭。


    “就是那天,我忽然覺得天上的星星蠻有趣的,我就選了天文係。”她笑著說,“後來我媽還把我罵了一頓,說我選專業那麽隨便。”


    “那你……後悔過嗎?”


    “沒啊,我覺得這個專業挺好的,它讓我明白宇宙很大,我們都是很渺小的,能活著,用有限的生命去探索無限的宇宙,真的事一件讓人覺得很榮幸的事……你怎麽了?”葉初望向發呆的衛北,“你是不是累了,怎麽有點心不在焉的?”


    衛北神色閃了閃:“大概吧,我去洗個澡,你吃完了趕緊去睡,知道了嗎?”


    “yessir!”葉初朝他敬了個禮,眼睛笑得彎彎的。


    “宇宙很大,我們都是很渺小的,能活著,用有限的生命去探索無限的宇宙,真的事一件讓人覺得很榮幸的事……”葉初的話,一遍又一遍在耳邊響起,衛北衝到水池邊,洗了個冷水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無法忘記葉初剛才說那番話時的眼神,微微仰著臉,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閃著幸福與向往的光芒。


    他或許不能明白那一本本天文資料上複雜的公式,但是他能明白那眼神意味著什麽。沒錯,那丫頭是認真的,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件事可以那樣引起她的關注。盡管這段時間來緊張的複習,讓她心力憔悴,但是當她說起宇宙時,她眼中的光芒甚至讓人不敢直視,讓人從心底深處莫名的自卑與內疚。


    一隻飛鳥張開翅膀卻飛不向她的天空,那是多麽可悲的一件事情。


    宇宙是如此的浩瀚,人類連螻蟻都不是,在這片不著邊際的宇宙中,一個渺小的生命和另一個渺小的生命躲過了陸地板塊的碰撞,躲過了侏羅紀的龐然大物,躲過了撞擊地球的彗星,躲過了人類幾千年的饑荒與戰爭……能夠相遇是多麽讓人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啊!


    是命運的安排,是上天的注定。


    既是如此,那再等幾年又何妨呢?


    或許,是該讓步的時候了吧?


    你若向往天空,我便助你飛翔,因為,你就是我的天空。


    】】】】】】】】】】


    兩年後,機場。


    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佇立著一個挺拔的身影,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襯衫,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帥氣的外表惹得幾個坐在不遠處的女生竊竊私語。


    他好像很著急,一直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手機響了,他急忙接起,開口便吼:“葉超重,你再不來,不用來了!快點!”


    “好凶啊!”剛才犯著花癡的幾個女生,紛紛側目。


    “不是在等女朋友吧?”


    “這麽凶,當他女朋友豈不是很慘?誰這麽倒黴啊?”


    “難說,搞不好人家女朋友是練拳擊的,一拳打倒一頭牛。”


    “嘿嘿,那不是很恐怖?也有可能比他還凶也說不定呢。”


    “別說了,快看,來了來了。”


    幾隻小麻雀停止了議論,一齊向前望去,隻見那很凶的帥哥忽然朝一個方向望去,人群中走來一個不起眼的身影,穿著一件普通的t恤,提著一箱普通的行李,紮著一個普通的馬尾,外加一張看上去很普通的臉,總而言之,很普通就對了。


    這顯然讓小麻雀們很失望。


    “不像練拳的啊。”


    “看上去也不凶。”


    “不是女朋友吧?”


    “快看,又吼了!”


    “看來找個帥哥也不一定幸福嘛。”


    “就是就是,作孽啊……”


    議論聲漸漸小去,最終消失在機場嘈雜的人聲中。


    這邊,衛北的聲音卻一點兒也不小:“葉超重,你看看都幾點了?”


    葉初一臉委屈:“飛機晚點,又不是我說了算的……”


    “還有你看你穿成什麽樣子?結婚這麽多大的事,有你這麽隨便的嗎?”


    “又不是我結婚。”葉初不服氣地努努嘴。


    “廢話。”衛北被她氣得夠嗆,“我們結婚你敢遲到試試看?走啦,別磨磨蹭蹭的。”他接過她手中的行李,大步往機場外走。


    葉初趕緊乖乖跟上,嘴上卻不服氣地嘟噥:“那得看我嫁不嫁你……”


    “什麽?!”衛北回過頭,淩厲的目光朝她射來。


    “走啦走啦,要來不及了!”葉初假裝沒聽見,飛快地往外走。


    兩人很快走出機場,驅車前往市區。


    今天是十一,舉國歡慶的國誕,更是新人們喜結連理的黃道吉日。葉初這次趕回來,正是為了參加好友的婚禮,林茂茂和趙英俊結婚了。


    學生時代的好友轉眼間都要為人婦,為人夫了,不得感歎時間的飛逝。


    遙想兩年前機場離別的那一幕仿佛還近在眼前,葉初永遠不會忘記,登機時,衛北塞進她手裏的那張紙條。


    “你走吧,去追逐屬於你的天空吧,但是別忘了,低頭,我永遠在這裏等你。”


    車裏,放著陶喆的《小鎮姑娘》,歌詞是這樣唱的:“還記得一年前站在火車站/看著自己的悲劇演完/透過玻璃窗看見你的淚滿麵/那車頭依然吐著煙……”


    歌詞帶著淡淡的憂傷,但好在現實並沒有歌中唱得那樣殘酷。


    這兩年,她隻身一人在國外求學,那種孤單和無助是常人難以想象的,要不是有家人的支持,要不是有衛北每天電話裏的鼓勵,恐怕一天也撐不下去。


    相比一個人在國外的無助,能回來,哪怕是拌嘴吵架,也覺得有幸福的滋味。


    葉初這樣想著,不知不覺,衛北的車已經開到了林茂茂家樓下,婚禮的流程已經開始了,爆竹聲中,新郎趙英俊摘掉了眼鏡,穿上了西裝,滿麵紅光的等著自己的新娘。


    “我不走,葉子,葉子還沒來呢……哎,葉子!”正在鬧別扭不肯出嫁的林茂茂忽然發現了遲來的葉初,提著婚紗,就奔了過來,害得家裏的老人急得在後麵大喊:“不能下地,不能下地啊……”


    “葉子,你總算來了,快看,我好不好看?”林茂茂的幸福溢於言表。


    不得不承認,茂茂今天真的很美,遠比葉初在國外時收到她發來的結婚照要美上千倍萬倍,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莫過於此,那種美麗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葉初默默地點頭,忍不住為她感到激動。


    “什麽時候你們也把婚禮給辦了啊?我可是從高中就開始等喝你們的喜酒等到現在了,真是等得頭發都白了。”茂茂一臉搞怪的表情。


    這個問題有點難回答,當年葉初接下這個出國名額時,校方預計的留學計劃是一年,後來因為某些原因,又延長了一年。現在兩年過去了,她手頭卻還有幾個參與的項目沒有結束,這也就意味著,她還要在國外呆上挺長一段時間。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事,這件事她還不知怎麽跟衛北開口,以他的脾氣,恐怕是沒那麽好糊弄的。


    想到這兒,葉初忍不住看了眼衛北。


    衛北正在一旁打著電話,並沒有發現她內疚的眼神。


    還是等婚禮結束,找個適當的時機再說吧,葉初在心裏暗暗地想。


    婚禮的各個流程都還算順利,到酒店的時候,葉初遇到了不少高中時的老同學。時光流逝,當年朝夕相處的同學,如今走上社會,有些還在為事業拚搏,有些則組建了自己的家庭,還有像葉初這樣選擇繼續求學的也不在少數。但無論今日的身份如何,當初一起奮鬥的那份記憶是共同的,以至於多年後的再次相遇,老同學們之間都沒有絲毫的隔閡。


    不少人提起林茂茂當年假小子的事跡,都還津津樂道,惹得一向自詡抗壓抗打擊能力很強的新娘都羞紅了臉,羞憤地放話:誰敢再提起當年的事,就灌醉誰。


    結果可想而知,一桌老同學,除了要開車的,全都喝多了。


    最委屈的應該算是葉初,隻不過在旁邊應和了幾句,就被林茂茂揪住不放,非說她今天遲到了,動員一群同學,起哄罰她喝酒。


    被逼無奈之下,葉初隻好就範,稀裏糊塗的被人灌了大半瓶紅酒。


    酒精的作用,加上時差還未調整好,葉初竟然在林茂茂的婚禮上很不給麵子的睡著了,直到婚禮結束,衛北把他抱上車,她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還用英文問這是哪兒。


    敢情這丫頭已經醉得連自己在哪個國家都分不清了,衛北感到很無奈,幹脆丟了塊毯子讓她繼續睡。可她哪那麽容易就範,嘴裏念念叨叨著聽不懂的鳥語,幾次把身上的毯子折騰得像麻花一樣,最後衛北怒了,用毯子把她像春卷一樣的裹了起來,用安全帶固定好,這才讓她安靜了下來。


    這樣一頓折騰完之後,衛北也已經累得夠嗆了,他禁不住在心裏想,是國外的夥食太好了吧,瞧把這丫頭養得白白胖胖的,剛才都快抱不動了。


    然後,他帶著的報複的心理,在葉初臉上狠狠捏了一把。


    “春卷”不能動,閉著眼睛哼哼,衛北玩心上來了,幹脆又伸著手指摁她的鼻子,把她的鼻子摁得像豬鼻子一樣。一邊摁還一遍幸災樂禍地喃喃自語:“葉超重,你看你現在跟小豬一樣,真可愛啊,真是可愛死了……”


    如果這時候葉初醒著,估計會氣到吐血,好在她睡得很熟,就連車開到她家樓下,衛北把她扛上樓,她仍渾然不知。


    “老婆?”衛北試探性地推了推她。


    沒反應。


    “葉子?”


    繼續沒反應。


    “葉超重!”


    還是沒反應。


    “死丫頭,以後再讓你喝酒,我就不姓衛!”衛北忍不住憤憤起來,有句俗話叫“酒後亂性”,可瞧這丫頭的醉樣,哪亂得起來?想他們在一起那麽久,該親的親了,該摸的也摸了,唯獨那事兒,他是策劃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過,包括這次。


    早知道,剛才就讓她喝少點了,說不定有希望的……


    衛北心有不甘地走出了房間,悄悄合上了門。


    又過了一會兒,外麵傳來了關門聲,屋子裏頓時變得靜悄悄的。


    呼,終於走了!


    躺在床上的小豬忽然睜開了眼睛,黑曜石般的眸子閃著狡黠的光芒。


    其實她早醒了,隻不過嘛……月黑風高、孤男寡女,再加上酒精的催化,實在是太危險了。老媽交代了,不結婚之前,什麽都不許做!葉初是個乖女兒,乖女兒就要有乖女兒的覺悟。


    帶著幾分得意的心情,葉初把牛仔褲脫了,準備去洗澡,


    然後,戲劇性的一幕就那樣上演了,葉初打開房門,和門外的衛北撞了個正著,吃驚的衛北直愣愣地盯著她那兩條隻穿著小褲衩的腿,有種血氣上湧的感覺。


    葉初尷尬地把身上的t恤往下扯,問:“你……你不是走了嗎?”


    “你爸白天打電話說……你一個人在家他不放心……讓我陪你……”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目光也有些和剛才不太一樣。


    “喂,你別看了……”葉初意識到什麽,臉有些發燙,她挪開眼,咬著嘴唇,拚命把腿合起來,t恤被她扯得長長的,領口露出淺淺的溝壑。


    在床頭昏黃的燈光裏,她這樣子,簡直是在引人犯罪。


    衛北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把她橫抱了起來,葉初失聲輕叫,唇卻被他堵住了。他把她輕輕放到床上,解開她的發圈,手指插進她散亂的長發裏,舌尖毫不猶豫地撬開她的貝齒,在她口中攻城略地。


    這個吻,好像比他們之間任何一次都要來得放肆,葉初根本招架不住,眼看著床頭的燈光,一陣陣的眩暈,手綿軟地搭在他的胸口,想推卻使不上勁。


    一吻罷,衛北支起身,開始解襯衫的扣子,葉初感覺自己的酒勁好像又上來了,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恍恍惚惚的不太真實。她怔怔地看著他解開襯衫的扣子,露出裏麵精瘦的胸膛,小麥色的皮膚暴露在燈光裏,像被鍍了一層金。


    葉初有些看得呆了。


    這時,他的吻又落了下來,從鎖骨落到頸上,又從頸上落到耳垂,床頭旖旎的燈光裏,葉初白皙的頸項綴著點點紅痕。


    然後,他忽然在她耳垂上親親一咬,在她身體顫抖的刹那,灼熱的手掌掀起薄薄的t恤。


    感覺身體一涼,葉初艱難地開口:“等一下……”


    “葉超重,這麽多年了,你就不能讓我別等一會?嗯?”他充滿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像抗拒不了的咒語,一下子鑽進了她的心裏。


    這麽多年了,他們無論是誰等得都夠久了吧?


    他忽然又響起自己臨行前,衛北塞到她手裏的那張紙條:“你走吧,去追逐屬於你的天空吧,但是別忘了,低頭,我永遠在這裏等你。”


    有個男人,願意這樣等你,還不夠嗎?


    夠了,當然夠了。


    葉初閉上眼,胳膊攀上了他的脖子。


    那就順其自然吧,我們誰都別等了……


    【尾聲】


    兩個月後,在國外導師的再三挽留下,葉初正式回國。


    林茂茂說:“葉子,你這回總算是下決心回來了,咱們的衛帥哥等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葉初尷尬地笑笑,其實不是她下了決心,而是她肚子裏的孩子幫她下了決心。


    沒錯,她有了,準確無誤,一擊即中。


    她還記得自己通過越洋電話把這個消息告訴衛北的時候,他有多高興,簡直更瘋了一樣。


    然後不到五分鍾,公公婆婆知道了,爸爸媽媽知道了,哥哥嫂嫂知道了……最後,就連鄉下過了年就九十歲的老外婆都顫顫巍巍地打越洋電話過來催:“阿囡,有了趕緊回來把喜事辦了啊,這個事情拖不得啊,拖不得啊……”


    沒辦法,她隻好回來了。


    林茂茂聽後,大為感歎:“葉子,你賺了,出去是一個,回來變成兩個了!”


    葉初:“……”


    葉初回國後,兩家人就立刻開始著手準備婚禮。


    為了防止葉初的肚子影響婚紗的穿著,婚禮被定在了元旦後,婚期非常的趕,全家上下都跟打仗似的準備著他們的婚禮。


    倒是葉初因為懷孕的關係,成了全家重點保護的對象,她媽根本不讓她插手一點婚禮的事宜,連拍結婚照都拿了個熱水袋在旁邊候著,深怕一不小心怠慢了自己未出世的小外孫。


    但恰是如此,在這個所有人都為他們的婚禮忙碌不已的時候,葉初到成了最閑的那一個,整天呆在家裏無所事事,美其名曰——安胎。


    這樣百無聊賴地安了近一周的胎之後,婚期一天天臨近,忽然有一天,衛北提出要帶葉初去新房看看。


    他們的新房其實在葉初出國期間,衛北他媽就已經心急如焚地買好了。


    隻是,那時的新房還是個地基,後來葉初中途回來也去看過一次,那時毛坯房已經成型,屋子裏空蕩蕩的,隻能看出個大概的輪廓。


    最近一次去看,是在兩個月前,房子已經裝修得差不多了,之前房子裝修的時候,設計師提出了幾個方案,她和衛北一致選擇了比較歐式簡約風格,因此他們的新房在裝修完成之後,非常的簡約優雅,與葉初之前預計的分毫不差。


    按理說,一切就緒,應該沒什麽問題了。可不知為什麽,葉初總覺得衛北今天怪怪的,眼裏透著股神秘勁,一副“我要給你驚喜,你給我準備好!”的表情。以至於,葉初還在心裏盤算著,如果等會沒讓她驚到,她是不是該配合一下,免得衛北傷心?


    結果,葉初還是被驚倒了。


    當衛北蒙著她的眼睛,打開他們準備的那間嬰兒房的時候,葉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深藍色的天花板與魔幻色彩濃重的牆紙交相輝映,房間中央放著一盞天象燈,燈光打在天花板上,照得整個嬰兒房宛若星海。


    他說他有個驚喜,但是葉初沒想到,這驚喜竟是一個宇宙。


    他在他們未來孩子的房間裏,藏了一個宇宙給她!


    她心一顫,竟有些激動。


    衛北抱住她,手掌貼著她微微凸起的肚子:“我覺得吧,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喜歡這裏的。”


    “你就那麽確定?”葉初靠著他的肩,看著這滿天繁星。


    “他要是不喜歡,就打到他喜歡。”衛北篤定地說。


    葉初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她回過頭,圈住衛北的脖子,在他臉頰上吻了吻:“放心吧,我喜歡的,我們的孩子肯定也喜歡。”


    天上的星星那麽多,可你永遠是我心中最明亮的那顆北極星。


    任鬥轉星移,此情不渝。


    【全文完】


    【小倆口的甜蜜番外一篇】


    坦白說,衛北這小子從小就沒什麽女人緣,倒不是因為他長得不好,實在是脾氣太暴,把那些女生都嚇得不敢接近他。但凡事都有例外,總有那麽一個兩個不怕死的姑娘,想挑戰一下自己的承受力,楊清就是其中一個。


    楊清是特警大隊楊局長的寶貝女兒,和衛北同歲,在國內一所知名的大學裏念大四,目前正通過他爸的關係在警隊的人事科裏實習,做的都是些文職工作。


    那天她一上班,上頭就指示說下午有個實習生回來報到,讓她接待一下。她原不以為意,心想不就是個實習生嗎,竟然還要她堂堂局長的女兒來接待,哪知對方才一到,她的態度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喲,這小夥子可真帥啊!又高又帥,棱角分明,渾身散發著一股逼人的氣勢,比她們學校裏那些就知道讀書的傻子不知道好多少。楊清一眼就花癡上了,暗暗發誓一定要把這個極品男人追到手。抱著這樣的想法,接下來的日子,楊清對衛北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絕不放過絲毫可以搭話的機會。


    衛北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楊清的意圖,但同時他也覺得很煩,老子好不容易空一點,想給媳婦打個電話,你都要纏著,腦子有問題吧!但礙於楊局長的麵子,他一直忍著沒爆發,隻是對楊清不冷不熱,想讓她知難而退。


    可是楊清卻毫無自覺,甚至還通過他爸,摸清了衛北的家底,當得知衛北是區裏衛科長的兒子時,更是心花怒放,纏著她爸幫她做媒。


    楊局長一直頭疼女兒的公主脾氣,生怕她找不到對象,如今女兒竟有了意中人,他這個做爸的當然要不遺餘力地撮合。於是,楊局長給衛東海打了個電話,請他出來吃飯。


    衛東海一向不愛應酬,但礙於兒子在楊局長管轄的警隊裏實習,迫於無奈,隻好答應赴約。衛北一聽是楊局長請客,心裏便大概猜到了他們父女的目的,為了避免麻煩,他叫上了葉初。


    聽說是和衛東海的朋友一起吃飯,葉初有點不願意:“你爸的朋友,我又不認識,去做什麽?”


    “你管認不認識幹嘛?隻管吃就是了!”


    他這麽一說,葉初更不樂意了:“我又不是豬,我才不去呢。”


    衛北沒辦法了,隻好坦白:“實話跟你說吧,那個楊局長想把女兒塞給我,我實在沒辦法了,你就當救人一命,下次我報答你。”


    “怎麽報答?”葉初問。


    “以身相許。”


    葉初:“……”


    雖然不是很樂意,但為了救衛北於水火,葉初還是勉為其難地去了。


    到了酒店的包廂,楊清一看到衛北還帶了個女孩子過來,臉色就不太好看了,幸虧楊局長反應快,問:“小衛,這位是?”


    “我女朋友葉初。”衛北答得特別幹脆。


    楊局長的笑容有些尷尬:“原來是小衛的女朋友啊,快坐快坐。”


    “謝謝叔叔。”葉初一屁股坐到楊清給衛北準備好的座位上,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氣得楊清直翻白眼。


    “葉子小衛的女朋友在那兒上學啊?”楊局長問。


    “在f大念書,今年也正好大四。”衛東海幫她答到。


    f大?楊清在心裏不屑地哼了聲,這女生不僅長相平平,連學校都沒她的好,看穿著,家庭背景恐怕也不會好到哪裏去,怎麽跟她比?想到這兒,她又變得自信滿滿,笑容再度回到了臉上。


    “衛叔叔你好,第一次見麵,我叫楊清,跟衛北一樣在警隊裏實習,他人很好特別照顧我。”她旁若無人的自我介紹,語氣帶著炫耀的意味,完全沒把葉放在眼裏。


    葉初也不著急,就朝衛北看了眼。


    誰他媽照顧你了!衛北在心裏罵了句,回了葉初一個生不如死的表情。


    葉初撲哧一下笑了。


    楊清立馬誤會了,公主脾氣上來,脫口就問:“你笑什麽?”


    葉初一怔,茫然道:“我沒笑啊。”


    “你剛才明明就笑了!”楊清不依不饒。


    “我笑了嗎?”葉初扭頭問衛北。


    衛北當然幫自己的媳婦,搖了搖頭:“沒。”


    一句話,把楊清氣得臉都綠了,正要發作,幸虧她爸把她給攔下了:“什麽笑不笑的,今天大家那麽高興,當然要笑啦。來來來,衛科長,今天我做東,你們要吃什麽隨便點。年輕人也是,不要跟叔叔客氣啊!”


    楊局長一邊打圓場,一邊在心裏叫苦不迭:完了!女兒這次投錯標了,竟然看上了個有主的,看來這次女兒又要無功而返了。


    果不其然,飯局上,衛北一直拉著葉初講悄悄話,楊清連句話都插不上。她一個局長千金,從小養尊處優,哪被人這樣無視過?剛才的自信和驕傲,全都沒了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肚子怨氣沒處發泄。


    “我去洗手間!”


    飯局過半,她終於忍不住站起來,鐵青著臉跑了出去。對著洗手間的鏡子不停罵:“那個姓葉有什麽好的?腰沒我細,胸也沒我大,臉蛋就跟不用說了,姿色平平,哪一點好了?衛北你個白癡沒眼光,老娘那麽好你都看不上,喜歡那種地攤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我要是男的,白送我都不要……”


    她越罵越投入,完全沒有發現洗手間裏走進來個人,等到葉初站到了她旁邊,她才反應過來,整個人都僵住了。


    可是葉初卻一點都生氣,隻顧自己打開水龍頭洗手。


    流水聲嘩嘩地跑著,洗手間裏安靜地仿佛連心跳的聲音都聽得到,楊清僵了一會兒,眼看著葉初洗完手,轉身要走,終於叫住了她。


    “喂!站住!”


    “怎麽了?”葉初回過頭,疑惑地看著她。


    這種毫不在意的表情,讓楊清挫敗到了極點,她再也忍不住了,問:“你幹嘛不說話?”


    “說什麽?”葉初茫然地問。


    楊清氣得差點憋出病來:“你有病啊,我那麽罵你,你都不會生氣的?”


    “有什麽好生氣的。”葉初笑了笑,“我們又不熟。”


    同樣的話,從葉初嘴裏說出來,楊清簡直無言以對,良久,她才鐵青著臉從嘴裏憋出一句話:“不管怎麽樣,我剛才說的都是事實,你就是比不上我。”


    “衛北也看不上你,也是事實。”葉初很平靜地說完,頭也不會的走了。


    留下呆若木雞的楊清,麵對殘酷的事實,自尊心碎得像餃子餡一樣。


    當這件事過去了很久以後,衛北終於如願以償娶到葉初,並地n次的將她徹底變成自己的所有物之後,他抱著懷裏的老婆問:“葉超重,你會不會對我太放心了?怎麽你從來都不吃醋的?”


    “會啊,隻是你沒發現而已。”葉初說著,往衛北懷裏縮了縮。


    “是嗎?”衛北簡直就像發現了新大陸,激動地問,“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快說快說!”


    葉初歪著腦袋很努力地想了一下,最後她搖了搖頭:“好像忘記了……”


    衛北無語了。


    他不知道,對於他老婆來說,情敵神馬的,都是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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