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大早上,許洛秋會合幾個同學和外請的專業人士,直奔了譚文君提供的瀚文公司天海的辦公地點,在樓宇保安的詫異眼神下,帶著幾份忐忑上了樓。


    隱隱的不安,在看到象是被掃蕩似的遍地狼籍的辦公大廳時,變成了現實。除卻門外的一塊牌子,隻有一身素雅的譚文君呆呆地立在房子的正中央,見到進來的許洛秋,她的嘴角扯起了一抹淒厲的笑。


    周日,也就昨天一早,譚文君直接從借住的親戚家返回了天海。在返程的路上,她猶豫地接了林誌遠再三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一夜尋人不得的焦急不安,讓她的心瞬間時軟了下來。


    “不怨你,也不恨他,人鬼殊途,你們在一起,能過得幸福就好。我不想成為你記憶裏的一根鋒銳的刺,也不想這幢樓成為你與他愛情裏一直存在的芥蒂。隻是想思瀚樓的事情能有個結果給個交待,不是為我,是為曾對它付出過心意的每個人。”,前一天與霍思瀚靈魂交流時,他說的話又一次地被譚文君想起。


    死者不可追,更要珍惜活著的人,有事要跟誌遠講清楚,不要一時衝動地給他預判死刑,隻要還有愛,就試著對犯過的錯寬容些,不是所有的錯誤都要以傷害為結局。霍思瀚也曾一再地這樣勸慰著她。


    一隻手裏捏著電話,譚文君的另一手撫過了還未有明顯變化的小腹,對著電話的那一頭開口講了自己答應了許洛秋查證事實的情況。當然,跟霍老師人鬼相談的事,她沒講。


    “所有的事,我跟你一起麵對吧。”,電話那頭的回答鏗鏘有力,讓譚文君瞬間有了抓到稻草的感覺。也許和自己一樣,本就沒有接觸過這個行當的林誌遠也隻是一個被蒙蔽的局中人,心中也湧上了僥幸與竊喜。


    與林誌遠約了時間,周一的早上一起到天海的瀚文公司配合查證。譚文君痛下了決心,要把林誌遠和她欠霍思瀚的還個清清楚楚,然後,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會好好的珍惜他,珍惜孩子,珍惜活著的生活。


    一夜無眠,一夜期待。


    可是等譚文君來到公司租用的樓宇,就遇上大堂保安吃驚地詢問著昨晚公司徹夜搬家的事情。


    一步步走近,再一步步心涼,麵對著眼前亂七八糟散著垃圾,所有一切都消失不見的公司,譚文君站定了如同一尊雕像,呼吸還在,心已如石。(.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對不起!”,一聲淡淡的歉意細若遊絲一樣從譚文君的嘴裏冒出,是對著眼前的許洛秋,更是對著不知身在何處的霍思瀚。不堪重負的身子,在道完歉後,歪斜著向後方倒去。


    很奇怪的感覺。將及時搶身抱住的譚文君交給了隨行的同學,打過了急救電話,許洛秋的手放在了森白的牆麵上。在那天偷印部分資料的時候,她有多個心眼,在這裏安下提示,如果有異樣,她應當會有所感應。


    但現在原本做的記號已然消失不見,取代的是一片淡淡的黑。有外來的鬼物介入了,所以才會屏蔽了搬家的信息,讓自己掉以輕心,許洛秋心頭一凜,摸出手機,想要通知一下跟還留在s市的秦子軒和兩隻鬼要注意安全。


    手機沒等許洛秋拔號,反倒先響了,那頭是李霽的聲音,“到南河中學找小趙,天海當地電視台等幾個媒體正在這裏做一個現場報道。”


    現場報道?許洛秋匆匆地掛了李霽電話,一邊跑一邊給未接電話的秦子軒飛速地發了一個信息。


    南河中學思瀚樓的工地上,架著幾個攝影攝像的長槍短炮,一名女主持人拿著麥克風正采訪著天海負責城建方麵的一位官員。


    講話的那位,雖然長著胖胖的小圓臉不算太上相,但是口才卻十分的了得。以至於,遠遠站著的隨行隊伍中,最是高傲漂亮的喬希都時不時地無聲地給他鼓掌加油,眼裏盡是由衷讚美。


    思瀚樓的用地權證不合法,是當初為獎勵英雄的特事特批,相關手續正由相關部門在走審批流程,擔心這樓會在南河與匯文的合並中被拆是以訛傳訛;所謂的設計改動,是經專業設計院確認過節省成本的合理設計變更;工程存在質量問題?女主持人大眼睛略帶點俏皮地對著鏡頭,“下麵,讓我們跟隨天海市專項檢查小組的腳步,一起進樓看一看……”


    擦!天海這幫子人居然還敢玩這把戲?看一看?看什麽?一堆號稱檢查人員的檢查組什麽工具都沒帶,確實斷了的樁如果不是鬼潛下去,不是借助儀器能查到就見鬼了,還有那些已經裹上水泥外殼的牆體不敲開能看見鋼筋少了,規格不對?他們要看,也隻是看看能評先進文明的工地收拾的幹不幹淨吧,鏡頭再剪剪修修,就什麽也沒了。


    許洛秋緊緊地咬了咬唇,一聲高呼已出了口,“要檢查,不能這樣草率,起碼要有我們的代表。”


    “那,要不這次你們就派人一起參與吧。”,拉在檢查組隊伍最後的喬希轉回身,走到了許洛秋的跟前,態度謙和,笑容可掬。


    現在派人去?誰去?因為來天海的本來目的是要先查驗瀚文公司的帳目資料,跟著洛秋來的人中,勉強能用的隻有一個建築學院沒課跟來的大二學弟。


    許洛秋被李霽派在這兒盯點兒的趙助理拉到了一邊,小夥子壓低了聲,“起碼還得再等兩個鍾頭,李總才能帶專業人員過來的。”。李霽今天本來就沒打算來天海,不是躲事,是躲醜,上次被打掉的一顆牙本來就安排著今天看牙醫。


    幾個生菜瓜快速交換眼神的怯意,很快地被喬希收在眼底,再抬頭,神色多了幾份傲然,“我們工作很忙的,電視台和各大媒體的工作人員也不能總等著。天海的電視台是現場采訪直播呢!”


    亂來!這簡直就是在演戲,還強迫著人當臨時演員。許洛秋憤憤地從工地工作人員遞到他們眼前的安全帽中搶了一頂,另一頂直接扣在了那個大二學弟的頭上。


    要不直接發動此前準備裝神弄鬼的小法陣,把這些人趕出去,還是找到一麵可以看出毛病的牆,打個洞,劈個縫?許洛秋一邊走著,一邊看著象極了參觀團的檢查組,心煩氣悶。


    一個攝影師突然地對著許洛秋伸過來個鏡頭,又突然抽走,對準了她身邊的小學弟。小學弟正被那個小圓臉官員教育著,象是被老師批評而頻頻點頭,攝像機調了調機會,看那架式好象是專門對準了學弟身上為了聲援本次事件專門佩上的t大校徽。


    樓裏收拾得太好了,連根往牆上戳洞的鋼筋都沒有,四下看看,怎麽也找不到趁手工具的洛秋,開始後悔當初在樓裏設定的小陣是阻止動工,而不是幹擾清理衛生。


    “其實,最好的辦法是設個殺人的陣法,把人都弄死在這兒!”,正想著,洛秋耳邊就響起了幽幽的一聲歎,再抬眼,她赫然看見在喬希的身邊,正站著那個令人恨之入骨的夜無。


    原來,又是這幫子鬼東西在這兒攪和!想起了早上在瀚文公司裏感覺到的輕微鬼氣,氣憤的許洛秋,咬著牙,指尖凝起了一線靈力,耳墜中的小鬼已聽了指令,如箭飛射,尖嘯著,鋒利的小牙直直向夜無的身體咬去。


    小樓外散進的陽光,突然被一片籠罩在上空的烏雲遮蔽,樓裏的人耐心地等了一會兒,天色反倒越來越來暗,攝像師寶貝地合上了鏡頭,小聲地提出了建議,“估計是要下暴雨,要不我們先出去?”


    思瀚樓沒遮沒擋,透天的設計,現在還沒完工鋪上玻璃磚瓦,直要下起雨也是麻煩。小圓臉點了點頭,剛才四平八穩進樓做檢查秀的人,一個挨一個慌裏慌張地跑了出去。


    “學姐!”,黑暗中,那位被拉著陪綁的小夥子吼了一嗓子。一隻柔軟的手驚慌地抓住了他,他也就暈暈地扯上,可等跑出了樓門,站定了身子一看,他才發現被自己勇敢地帶出來的是剛才正問他檢查感想的女主持人。


    洛秋還在樓裏,感覺很不好過,一根粗長的黑索纏住了她的脖頸,死命地將她往前拖去。迅速隱身在一麵牆體裏的夜色大笑著,身影漸縮漸小,象是鑽進了樓體內部的最深處,錨定了點,用盡了力,要將許洛秋整個兒也拖下去。


    “洛洛,前麵會撞牆的!”,秦桐的尖叫聲響著,小身體已先撲上了牆,在牆體現出的那根黑索之上拚了命的啃咬。小手小腳踢蹬著,鬼氣一點一點蝕剝著牆體的外殼。


    撞牆?洛秋緊緊地蜷住了身體,雙手護住了頭上的安全帽,在將將要和牆體親密接觸的時候,一道白光亮在了紅色的帽體之上,蓬的一聲,帽子沒事,牆體卻豁開了個大洞。


    一把烏匕亮在手上,飛躍起身的洛秋,狠狠地向牆體之中飛快閃挪的黑影刺去,刃尖下的影子溜得太快,每每總是誤中副車的割斷了根鋼筋,反倒沒有傷到他一絲一毫。


    “不玩了!”,一絲冰涼的黑氣撲貼在洛秋紅撲撲的臉頰上,籠罩在許洛秋身側的黑色突然一下子又全部消失不見。眼前的一切清晰了起來,一麵帶著一個破碎的大洞的牆現在麵前,地麵上散落著一地的水泥渣渣,現出了亂七八糟橫斜的鋼筋。


    已經都這樣了,還不如……許洛秋捋了捋額前的碎發,眉梢一挑,手上黑沉的利刃卻是帶著白色的靈力向前狠狠地亂劃了幾下。幾道靈力按著霍老師曾經粗淺指出的幾個位置,纏了過去。


    一切搞定,造假的許洛秋帶著一點點愧色,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安全帽,飛速地跑了出去。


    在漸漸明朗的前方,許洛秋最先看見的是剛才那個拉錯人的小學弟有些歉疚的臉。她微笑著點了點頭,“剛才太黑,慌得轉到了另一邊。”


    許洛秋不見的五分鍾顯然除了自己人,沒人關心,沒多會兒,工地上的天色又突然地徹底放晴,剛才被打斷的節目,按了小圓臉的指示還得繼續著再錄再播。


    再進樓,檢查組的覺得沒必要,一一對著鏡頭明確地表了態,不外乎以他們這些專家的檢驗,這樓的主體還是合格的,起碼用上個百八十年沒問題。於是,最重要的收尾,以思瀚樓為背景開始錄製。


    跟著洛秋來的幾個同學有些急了,林楠甚至緊抓住了洛秋的胳膊,眼裏閃開了淚花花,洛秋不置一言地抿緊了唇,掏出了自己的手機,也打開了視頻錄製功能。


    收尾主講的是那個漂亮的女主持人,糯糯的聲音硬憋出了幾份嚴正,“我們看到的事實證明,天海的思瀚樓可能存在著一些工程或證照方麵的瑕疵,但總體而言瑕不掩瑜,我們絕不能輕易的聽謠傳謠,失去了正確的判斷能力,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不法份子加以利用,達到他們謀利或自我炒作的目的……”


    接下來,要集中精力對付的就是這個別有用心的不法份子了吧。喬希看著正表情莊重同步拍攝的許洛秋,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


    “讓我們共同期待建成的思瀚樓成為天海的……啊!啊!啊……”,女主持人清晰有力的聲音在一片驚天動地的轟響中,化成了連聲的尖叫,第一聲清晰,後麵的掩在了她受到驚嚇的哭聲中。


    在天海檢查組、電視台等各媒體,洛秋帶來的t大代表,還有帶著點各種各樣小想法圍觀這場查樓秀的南河鎮鎮民的目光交織中,剛才被判定質量合格,有望在年內竣工的思瀚塌了下左側翼的一邊。


    空氣裏彌漫著嗆人的煙塵,剛才進樓檢查的幾個臉上露出了大難不死劫後餘生的慶幸,學生和鎮民先是一樣的發懵,接著是一聲迭一聲的歡呼尖叫。


    這樣恰恰好,塌了一部分能讓人看到問題,而大部分卻還挺著,等推,等著事態最後的結局。許洛秋笑著受了林楠興奮地印在她臉上的一吻,收起了手上的手機。


    “看我幹什麽?這樓總不能是我拿安全帽撞倒的吧?”,再轉頭,許洛秋的眼斜睨向了正瞪著她的喬希,就手從頭上取下的帽形凶器,直接地扣在喬希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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