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馳的列車停在廣德站時,是清晨五點零八分,一夜無夢睡得香甜的秦子軒,是被頭頂凝著的兩點冰冷硬生生凍醒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他猛地睜開眼,定睛之處,昨晚上車的中年眼鏡男恰巧站在他的身側,正排著隊,等著下車。見秦子軒呆看他,眼鏡中男還溫和地笑笑,指了指正歪頭靠在車廂窗畔閉眸的許洛秋。


    秦子軒僵硬的回了個笑,立刻扭頭,扯了扯許洛秋的袖子,故作親昵地對準她的耳朵,小聲又急促地喚著,“醒醒,醒醒!”


    就在剛才,秦子軒確認了昨晚有些事並不是在做夢,正往車廂門口走去的眼鏡中男,身上已沒有了騎坐的紅衣女鬼,隻是在頭部處突兀得挺出了一部分,半截鼻梁,一雙血洞眼,還有順勢飄下的長發。


    而那雙可怕眼正隨著男子的走動,怪異由前扭轉至後,從切割劃開的發簾中凸了起來,直勾勾地對兩人的方向,戒備地瞟了眼許洛秋,視線再前移些落在秦子軒身上,滿是不屑。


    這樣,那個男人會死的!秦子軒在血洞的瞪視之下,反而漸穩住了發抖的腿,義憤居三,被一隻鬼鄙視的反彈居七,熱血上頭,挺直腰杆,力摁椅麵,作勢欲起。


    “幹卿底事!”,仿佛一直在睡的許洛秋,如夢囈一樣輕聲嘟噥一句,身子一斜,一隻手緊扣住秦子軒的手腕,就勢將身體重量也跟著壓了過來。


    眼睜睜看著眼鏡中男跟他的同伴下到月台,隨著人流向著遠處的地下通道走去,秦子軒有些氣惱地撇開了障礙物,起身,卷簾,將臉貼在了冷冷的玻璃車窗上。


    許洛秋懶懶地向靠背一靠,體貼地給好事的人讓出了最佳觀察視角。(.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冬日的五點,天尚未明,黑暗之中,影影綽綽的人群象是同一模板倒出的灰黑剪影,如若不是眼鏡中男怪異的發型提示著所在位置,秦子軒根本就什麽也看不清。而他的觀察漸漸變難,那紅衣女鬼外露的那部分也已隨著附體之人的走動,一點點一點點的下沉消失。


    才走過沒兩個車廂,女鬼不見,眼鏡中男突然地停下腳步。胖大男子嘴裏催促著,卻讓眼鏡中男斯文一掃空,突然狠狠地將一個大巴掌向著身旁同伴的臉上蓋去。


    莫名其妙遇襲的胖大男人惱怒地反搡了一把眼鏡男,眼鏡中男的無框眼鏡砸在地板上,他發瘋似地向胖大男人撲去,這次動的不是手,而是嘴。


    憤怒張大的嘴,直接咬上了胖大男人的耳朵,在四周人群此起彼伏響起的尖叫聲中,他將高大遠勝自己數倍的同伴推向月台旁的列車車廂,一道無華的光膜從車廂彈起,如同一個大的安全氣囊,眼鏡男驚恐地尖叫,用盡了力氣,將正與他撕打的對手向月台的另一方推去。


    推打繼續,嘴也沒閑,滿是鮮血的牙床,把嘴裏還未咬爛的一塊碎肉,呸的一下,吐在地上,接著又不依不撓地追咬著同伴的胖臉。


    周邊的人群已如潮水一樣散開,月台上的工作人員也急急相互招呼著向著事發地點衝來。


    但打架的速度比勸架快是永恒不變的真理,沒等保安人員到位,兩個扭打在一處的身體已象擲出的保齡球一樣,向月台另一側的空車軌跌落。


    兩個糾纏著齊齊掉下去的人,從車廂的角度已看不見了,就連秦子軒,也隻能見著如血的霧氣在月台的另一片迅速浮起。


    整個過程中,月台上和車廂裏都有些充當義務新聞工作者的家夥,手裏拿著各種能拍攝的設備,還擦擦地響著,更有膽大包天的幾個,居然閃過站台工作人員,擠到月台那一側,繼續進行第一實錄。


    雖然秦子軒擋住了窗,但靠在窗畔從邊角處看著月台的許洛秋,還是被幾處細碎閃動著的閃光燈刺激得,微眯了眼。


    要不,下去看看?許洛秋剛一動念,就發現有兩三個穿著各異的人從不同的方向衝到了事發地點,其中的一位,一邊跑著一邊將一道透明的光向常人未見的紅霧打去。


    霧消霧散,問題已解決,許洛秋坐直了身子,捋起頭發,將昨晚取下的耳環重新扣上了右耳。


    在廣德站停車的八分鍾早已過去,車子依舊沒開動,月台上的人被緊急疏散得沒剩下幾個,工作人員卻越來越多,車上開始煩躁的人也越來越多。


    “那兩個人都死了!一個被咬斷了喉嚨,一個腦袋敲在了枕木上,後腦勺一個大洞……”,一個一直守在車廂門口眺望的青年,躥回身,麵目誇張,連比帶劃,轉述著道聽途說。


    半貓著腰呆看月台的秦子軒,霍地一下直起了身,顫抖的唇,泄露著深深的歉疚。


    “兩個人都死了!”


    “車肯定要晚點了!


    兩個聲音同時陳述著自個兒認定的事實。


    “冷血!”,瞪向許洛秋的眼,紅似鬥牛。


    哼!你看咱不順眼,咱不稀罕!許洛秋,利落手起,刷一聲,合上了窗邊的遮陽簾。


    列車員開始維持著車廂秩序,滿懷歉意地解釋著因為突發事件,車站列車發車信號受影響可能導致晚點的情況。


    氣鼓鼓的秦子軒,在全員按票入座的提示下,不情不願地坐回小半個屁股,很有骨氣地與有能力沒人性的女人刻意保持著距離。


    本來月台上出現打架事件後,就第一時間關閉的車廂門,在半個小時後,再次被打開。車廂裏急著出發的人們也驚喜地發現,在廣德站上車的旅客,已被車站工作人員有序地引導到各個車廂門前。


    就要開車了!從突麵死亡的震驚中漸緩過勁的秦子軒,悄然放鬆了背部股肉,但很快,他的脊背更加地緊繃起來,突如其來,一瀑黑絲,飛閃如電,撩過他的脖頸,死死地賴在了他的胸前。


    “別動!別亂看!”,將頭埋在秦子軒懷裏,許洛秋咬著牙低聲交待。


    一隻素手更是緊緊地拉住秦子軒戴著鬆石手鏈的左手,將手鏈掩在外套短大衣的衣擺之下。


    不會吧!這樣別人會更誤會了!秦子軒低著頭,手腕扭扭,手指動動,力求能逃離魔爪。


    艱苦的地下鬥爭,卻讓兩人更象是對親密的小情侶,正火熱的勾勾搭搭,糾糾結結。女的借恐怖求安慰,男的借安慰吃豆腐,車廂內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另幾對。


    車廂外血腥狼籍,車廂內活色生香。在廣德站剛上車的旅客中,一名知性美女淡諷一笑,銀色風衣,身姿搖曳,在眾目睽睽下,坐到了原本眼鏡中男的位置,在她身邊跟著坐下了一位同行的幹練男子,寸發劍眉,頗具虎威。


    車子開動了一會兒,銀衣女子百無聊賴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硬幣,在指縫之間旋繞把玩,纖指靈巧,如舞似蹈,令人眼花繚亂。反複耍了幾趟花路,她將大拇指一彈,硬幣錚聲一響,躍上空中。


    在秦子軒的眼裏,下落的硬幣,奇跡地將時間腳步拖緩,車廂的每個座位上都盤旋了從那一枚硬幣中分解出的殘影,小小圓圓的一片金色,在每個人的頭頂停留,尋找確認,完成任務後才各自回程,一個不落回歸母錢。


    可在旁人眼中,硬幣不過數秒就落下,正正好掉在了銀衣女攤平的手心裏,她對著圍上來看魔術的好奇人群笑笑,果斷地將錢裝進風衣口袋,微不可察地對著同伴搖了搖頭。


    秦子軒空出的右手停在了許洛秋的頭頂,不知覺地在指間繞上了兩根,越纏越緊。


    死小子!吃痛的許洛秋,惱怒地向著他的胸口狠撞了一記。


    大約一個小時後,銀衣女和她的同伴一起在下一站下了車。遠去銀色,粘粘連連,牽扯著少年的仰慕目光,剪不斷,理還亂。


    在廣德站,出手消滅那個紅衣女鬼的,也是她!秦子軒百分之一百地肯定,雙頰氳上了兩團興奮的紅。


    做人當如是。秦子軒低下頭,心情也走低,懷中還在埋頭裝睡的許洛秋,進一步驗證了他的黴運。


    “錢坤一擲,金卜子司以安。專業數錢,擅長擲金!”,感覺人已真個兒地徹底走遠,許洛秋迅速直起了身子,鬆了口氣。


    見著知老底的熟人,對她來講,實是煎熬,因為怕被逮住,淪落得主動投懷送抱,讓身邊小子白吃了豆腐,還被扯掉兩根頭發。


    “我已經五六年沒跟她打過照麵了,不知道現在她還好不好你這一款。等我事了,找個時間把你介紹給她,也不是不可以!”,大男孩已隱有反彈情緒,許洛秋決心加大力度色誘,隻不過,許出去的色,是人家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淡黑溫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無風自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無風自飛並收藏淡黑溫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