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了壕溝和矮牆的叛軍,漫野殺來,就像是野火燎原,聲勢駭人。


    看著洶湧而來的叛軍,王雙急道:“叛軍來勢洶湧,還請殿下速退,臣來死守大營。”


    趙銘臉色陰沉,手按著戰刀,內心有一絲動搖,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朗聲喝道,“孤南征北戰,所向披靡,叛軍烏合之眾,有何懼哉?”


    身邊眾多原本有絲慌亂的明軍將士聞語,看著趙銘偉岸的身軀,堅毅的臉龐,內心不禁安定下來。


    此時由於受到技術和通訊手段的限製,指揮夜戰可以說是一件令統帥極為頭疼的事情。


    在近代指揮夜戰,都受到困擾,弄不好就全軍崩盤,更別說通訊基本靠吼的時代。


    趙銘的兵馬已經布置出去,黑夜中通訊不便,且戰場相距甚遠,而敵軍又已經殺到眼前。


    這個時候想要重新布置,顯然已經來不及,而趙銘一退,大營必然軍心動搖,一旦營地被叛軍攻陷,縱火燒毀,衝天而起的火光,必然使得南城各部軍心動搖,最終造成大敗。


    現在趙銘隻能堅守大營,等待各營兵馬趕來增援。


    “結陣!孤王就站在爾等身後!”趙銘拔出刀來,大聲怒吼,“大明將士,禦敵!”


    明軍士卒見攝政王不退,營地中的明軍精神立振,想起了攝政王的戰績,不知道多少次力王狂瀾。


    “死戰,不退!”


    作為趙銘的護軍,他們並非隻是穿著漂亮甲胄的花瓶,而是百戰的精兵。


    這時,大隊長火槍手,立時擁道寨牆邊,半蹲在地上,抬起火槍,齊齊扣動扳機。


    “砰砰砰”一陣火槍聲響起,彈丸呼嘯而出,衝在前麵的叛軍士卒,頓時如割草般倒地。


    營寨外,打著火炬的叛軍士卒,被火槍打得如篩糠般抖動,不斷有士卒撲死,但是卻依舊一往無前。


    說起來,他們中許多人,也都是曆經戰火的老卒,與趙銘屬下同出浙係。


    這時,趙銘大營的動靜,已經被南城外伏擊的明軍察覺。


    正圍殺叛軍的明軍,動作不禁慢了下來,都震驚的聽著大營傳來的喊殺聲。


    “大帥,主營遭受叛軍襲擊!”王得仁來到金聲桓身邊,驚呼一聲。


    金聲桓扭頭看見十多裏外,暴起的白光,成片的火炬,心頭立時一凜,正要喝令,對麵的叛軍卻發起了怒潮般的反擊。


    金聲桓部位於南城外戰場與大營之間的上方橋,可以派出兵馬,向大營增援。


    “為了大明!衝啊!”閻應元見明軍攻勢一滯,頓時揮刀怒吼。


    大批的叛軍,踩著步子,便向上川橋壓來。


    十餘萬叛軍紛紛向東北方向衝鋒,若是讓他們衝破阻攔,便能直接壓向大營南麵。


    這使得金聲桓,不敢冒然抽調兵力,值得拔刀怒吼,“開炮、射擊!擋住叛賊!”


    “轟轟轟!”一字排開的明軍火炮,炮身猛得一退,噴射出炮焰,騰起團團硝煙。


    炮彈呼嘯而出,砸向漫野而來的叛軍,無數身體直接被撕成碎片。


    “砰砰砰”列成三排的明軍火槍手,井然有序的依次射擊,衝來的叛軍,如同割麥子倒地。


    “閻公,傷亡太大了!”吳六奇滿臉硝煙,衝到閻應元身邊,急聲吼道:“這不是戰鬥,這是送死,這是屠殺!”


    叛軍精銳,都被擊中了去打趙銘大營,南城外雖有十萬餘眾,卻戰力堪憂,根本無法與明軍抗衡。


    閻應元雙目赤紅,“無論死傷多少,必須為太上皇爭取時間。隻要突破趙賊大營,我們就能反敗為勝。”


    吳六奇內心震撼,滿心憤慨,而就在這時,一名渾身是血的部將,倉惶而來,驚惶失措道:“閻公!大帥!西麵和南麵的賊軍都瘋了!”


    此時,十餘萬叛軍,被明軍壓縮到秦淮河邊,上方橋和中和橋一帶,而這兩座橋正好是連接明軍東城大營和南城附近戰場的關鍵通道。


    閻應元有意識的撤到這裏,就是要阻擋南城戰場與東城大營間的聯係。


    此時,十餘萬叛軍,壓向東北方的金聲桓,使得金聲桓不敢調動兵馬,隻能死死堵住叛軍。


    而王大拿、王朝先諸將,也觀察到東城外主營遭受襲擊,想要率兵增援,卻被叛軍堵住了去路。


    這讓看見大營遭受襲擊的明軍各部,立時紅了眼,各部將士怒吼向叛軍壓來,想要殺穿叛軍,增援主營。


    王大拿、王朝先諸將,焦急之下,連忙怒吼:“快,殺光他們!”


    李元胤縱馬馳騁,衝入叛軍大陣之中,向上方橋方向突進。


    騎兵所過之處,叛軍人頭滾滾,引起一陣騷亂。


    吳六奇見明軍騎兵從後殺來,隻能一拔馬韁,憤然怒吼,“跟我來!”


    千餘叛軍,緊隨其後,直接迎上了迎麵而來的明軍騎兵。


    馬蹄噠噠,吳六奇號稱大力將軍,手持一柄大刀,怒吼著疾馳而來,李元胤麵沉如水,手持長槍,鋒利的槊頭,對準來人,一矛刺出,帶起勁風。


    “死!”吳六奇大喝一聲,一刀蕩開矛頭,大刀在肩上一繞,便向李元胤砍來。


    雙馬交錯的瞬間,李元胤身子往後一仰,戰刀貼著鼻子飛過,躲過致命一擊,而後雙腿一夾馬腹,整個人又直起腰板,回身便是一槍,直接捅入吳六奇的後心,將其挑落下馬。


    吳六奇身體重重砸在地上,眼前一黑,昏死過取,後麵騎兵戰馬疾馳,馬蹄踐踏,瞬間將其踩成肉泥。


    “殺啊!”李元胤一矛刺死叛軍大將吳六奇,頓時大聲怒吼,領著騎兵繼續向前衝殺。


    不過叛軍實在太多,十餘萬人,殺之不盡,將明軍主力拖在了城南。


    這時,明軍大營,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


    明軍火槍手依托著寨牆,射擊著靠近的叛軍,不停的投擲手雷,寨牆前已經鋪滿了叛軍的屍體。


    “砰砰砰”燧發火槍,不停的射擊,收割著叛軍。


    朱以海雙眸赤紅,沒想到趙銘的護軍,居然這麽厲害。


    一旁的粵王朱聿鍔,看見遠處,幾股火龍,正望大營而來,那是鍾山、石灰山等處的明軍,看見大營遭受襲擊,正拚命趕來支援。


    眼看著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朱聿鍔猛然拔刀,大聲怒吼,“跟孤來!”


    語畢,朱聿鍔從手下手中接過一麵包著鐵皮的盾牌,便領著一千身穿雙甲的精銳,齊齊邁步,向這大營壓去。


    “砰砰砰”明軍營寨內,燈火通明,火槍手持續射擊,有條不絮。


    叛軍士卒連連倒地,即便是身穿雙甲的叛軍,連續中槍後,也撲死在寨牆前。


    “殺啊!”朱聿鍔大聲怒吼,揮刀怒指。


    在他身邊幾名叛軍士卒,手持著點燃的手雷,怒吼著衝向營寨。


    一名士卒被擊倒,手雷掉在地上,轟的一聲巨響,白光暴起,周圍的叛軍都被炸翻,而剩下的士卒,則衝到寨牆邊,奮力投出手雷,爆炸在寨牆後炸開,寨牆出現了一個缺口。


    朱聿鍔舉起盾牌,興奮的發出一聲歡呼,“將士們~”


    “砰砰砰”一陣槍聲響起,年輕剛烈的親王,身上綻放朵朵血花,騰起團團血霧。


    “粵王!”朱以海、朱聿鐭同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呼。


    朱聿鍔腳步踉蹌,低頭看著胸口的血洞,滿臉不可置信。


    “為了大明~”朱聿鍔用刀杵著地麵,發出一聲怒吼,整個身子便向後仰倒,重重砸在地上。


    在他身邊,無數雙腳步向前,叛軍士卒繼續向前衝鋒。


    “殺啊!”朱聿鐭見此,心態爆炸,瘋狂怒吼,拔馬衝出,加入戰團。


    在大營寨牆後,趙銘神情嚴肅,按著戰刀,站立在盾牌兵圍成的龜殼之中。


    “轟轟轟”的爆炸,在寨牆前響起,木製的寨牆,被叛軍炸爛,出現數個缺口。


    看見呐喊著,衝向缺口的叛軍,趙銘臉頰肌肉向後扯動,沉聲喝令:“王雙,頂上去!”


    護軍統領王雙,立刻拔出戰刀,拿起盾牌,大聲怒吼,“保護攝政王!殺啊!”


    千餘渾身穿著鐵甲的護軍,頓時邁著沉重的步伐,撲向缺口,與衝上來的叛軍,絞殺在一起。


    巨響陣陣,兩軍相接!


    缺口處,兩軍士卒以身體作牆,猛烈的撞擊,雙方最前的士卒,都是身體貼著身體,臉貼著臉,各種兵器上下翻飛,每一刀下去,不是火星飛濺,就是血肉亂飛,直殺得天地變色,日月無光。


    趙銘的衛隊裝備精良,如同一堵銅牆鐵壁,堵住了缺口。


    朱以海控製著躁動不安的戰馬,看著遠處越來越近的火龍,心中不禁焦急。


    “李來亨!靠你了!”朱以海大聲怒吼。


    看著同袍不停的倒在趙軍的槍口和戰刀下,李來亨早已恨得牙癢。


    他始終記得,自己本來不過一介流寇,正是襄宗皇帝,聯順抗清,他才能成為一員明將。


    知遇之恩,已死相報。


    “為了大明!”李來亨取了弓箭,在馬背上高高舉起來,夾馬而出。


    千餘騎兵,頓時齊齊拍馬衝出,李來亨奔馳中,將弓弦扯得渾圓,一箭過去,缺口處一名明軍應聲而倒。


    咽喉中箭的明軍,後背還沒沾地,李來亨已經又射出一箭。


    叛軍士卒急忙向兩側散開,手持騎槍的叛軍,壓低槍頭,直接撞擊上來。


    人嚎馬嘶,手持盾牌的明軍,被戰馬巨大的衝擊力,撞得倒飛,騎兵被長槍捅落下馬。


    千餘騎兵,如一柄巨錘,砸開了缺口,直接衝入營地。


    “趙賊,受死!”李來亨渾身是血,勒住馬韁,手持馬槊,指著遠處的趙銘,便是一聲怒吼。


    李來亨殺入營內,馬槊連刺,擋者披靡,一入營,便連殺數人,認準了趙銘,疾馳而來。


    大纛旗下,趙銘雙手攥著刀柄,手心滿是汗水,但是依舊冷哼一聲,“找死!”


    “叛賊,休得猖狂!”趙銘身邊,一員部將怒吼一聲,提著鐵槍,領著百餘名騎兵,縱馬出陣前往接戰。


    兩軍交錯,明將舉起鐵矛,槍頭對準李來亨的胸口,想要一矛將李來亨捅落下馬,誰知李來亨馬槊直接投出,直接將明將刺穿。


    一聲慘叫,明將被馬槊帶離馬鞍,身體還沒墜馬,李來亨已經飛馬上前,一把抓住馬槊,將馬槊抽出,然後奮力橫掃,將後麵的明軍騎兵又掃落下馬。


    大纛旗下,趙銘臉色陰沉,他在李來亨身上,仿佛看見了當年那個自己。


    “拿棒來!”趙銘沉聲大喝,伸手示意,戰意洶湧。


    護衛左右的護兵,立時抬來趙銘的招牌武器,趙銘腳用力一挑,狼牙棒飛起,一手抓在手中,威風凜凜。


    自江北一戰後,不想盡然還有人,能將孤王逼到這個份上。


    趙銘一臉肅然,手握緊了狼牙棒,擋在他身前的隻剩下,一個空心方陣了。


    李來亨殺散騎兵,立時馬不停蹄的直撲趙銘。


    “砰砰砰”一陣槍響,叛軍騎兵連連墜馬,李來亨身體一滯,肩膀上也中了一槍。


    “轟”爆炸連連,明軍士卒投出手雷,陣前煙霧彌漫。


    “保護攝政王!”手持長矛的明軍護衛,聲嘶力竭的呼喊,齊齊握緊了長槍,槍頭斜刺。


    “嘭”的一聲巨響,叛軍騎兵衝出彌漫的硝煙,直接撞擊在槍林上,將明軍方陣撞得凹陷。


    “頂住啊!”明軍軍官聲嘶力竭,不退反進,握住長矛,將長槍刺入馬腹,又捅死了戰馬上的騎兵。


    一時間,叛軍騎兵隻能迂回著,稍微重整陣形,便再次發起衝鋒。


    騎兵衝擊步軍密集的陣行,如同尋死,但是叛軍騎兵,卻不顧傷亡的撞擊,用騎士的生命交換著死亡。


    “太上皇的步軍為何還沒跟進!”李來亨看見騎兵損失慘重,而趙銘的護軍,意誌卻頑強無比,一次次的恢複陣形,用身體迎接著騎兵的衝擊。


    這時,隻要衝進來一隊火槍手,排槍射擊,就能擊潰護軍的方陣,李來亨一個衝鋒,就能帶走趙銘。


    可是,朱以海卻恐懼了。


    在李來亨猛衝,趙銘之時,明軍的援軍,已經殺到。


    高一功、袁宗第、李成棟等人,先後殺至,攻擊營地外的叛軍。


    李元胤率領騎兵,從南城外的戰場,趕至大營,直撲朱以海,朱以海身邊的將士,紛紛前去阻擊,卻無一人是李元胤的對手。


    明軍騎兵如餓狼般,砍瓜切菜般的在人群中衝殺。


    李元胤身中一箭,隨手折斷箭杆,驚得朱以海隻能在部下的簇擁下,向後暫避,而這一動,反而引起了明軍的注意,數股明軍同時高喊著殺來。


    關鍵時刻,朱以海骨子裏的軟弱妥協,使得他沒有孤注一擲全部壓上。


    就像當年爭奪南京,朱以海向朱聿鍵妥協,安居儲君之位,趙銘逼迫他退位,uu看書 .ukansh他選擇退讓,做太上皇一樣。


    這時,李元胤領著騎兵衝殺過來,朱以海驚恐下,臉色數變,關鍵時刻,再次露出了怯懦。


    在寨牆邊,正奮力廝殺的朱聿鐭,肝膽俱裂,痛徹心扉,大聲怒罵,“朱以海,是你坑了大明啊!”


    話音未落,一柄長矛從側麵刺入,捅入朱聿鐭的腰間,他反手一刀,砍死持矛的明軍,而遂即又有數杆長矛,同時刺來,齊齊捅入朱聿鐭的腹部。


    長矛拔出,鮮血飆射,朱聿鐭仰麵倒地,怒目圓蹬而亡。


    唐藩三王,便隻剩下少年朱琳源。


    “大帥!大軍撤了!”李來亨正要衝鋒,卻被部下,拉住了馬韁。


    李來亨回頭一看,隻見身後步軍並未跟進,不禁仰頭長歎,雙目啼血,“天意啊!先帝臣盡力了!”


    語畢,拔動馬韁,毅然發起了衝鋒,不過這次,身後卻隻有數騎跟隨。


    趙銘手持狼牙棒,騎在戰馬上,身前三排火槍手。


    薄薄的三列火槍手,擋在李來亨與趙銘之間,成為最後的障礙,隨著李來亨接近,三排火槍手沒有任何退縮的跡象,他們前排在軍令中蹲下,三排同時舉起了火槍,近百支火槍指向了奔馳而來的李來亨。


    馬蹄噠噠,李來亨並未躲避,而是一手持著馬槊,穿過硝煙,縱馬馳騁,發出悲憤的怒吼,“趙賊受死!”


    “砰砰砰”趙銘逼上了眼睛,硝煙散盡,隻剩戰馬悲鳴的撥動地麵,旁邊是一具,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屍體。


    無主的戰馬,墜亡的屍體,戰場上一片悲涼。


    趙銘放下狼牙棒,心頭亦為之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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