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中軍大帳,大金國的王爺貝勒,蒙古部落的台吉老爺們全都到了。


    眾人雲集,但是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十分地壓抑,隻能聽到大帳門口,大肇被風吹動嗶嗶烈烈的聲音。


    一向戰無不勝的大金國軍隊, 最近竟然接連吃敗仗,連一支小小千人隊伍的明軍都拿不下。


    最致命的是,金國大軍現在缺糧,又爆發了瘟疫……


    這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眼看著內憂外患,女真各旗之間尚且有齷齪,那些蒙古台吉們更是坐不住了。


    “大汗,我們投靠您本來是為了共同征討林丹汗。現在,林丹汗已經西逃, 一時之間,難以剿滅。


    大營之中又爆發了疙瘩病。這疙瘩病,越是聚眾,越容易傳染,所以,我們奈曼部落想回部族,如果等再有戰事的時候,隻要大汗有召,我們定然前來應援!”


    奈曼台吉首先站了起來,請示道。


    如果換做之前的話,他絕對不敢說這番話。


    皇太極的威勢太盛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


    大金軍隊接連吃敗仗,皇太極率領二十萬大軍, 竟然連一千多明軍都拿不下, 威望早就跌落到了低穀。


    在私底下,已經有人不斷嘲諷皇太極, 說他不知兵。


    這種事情,放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而且八旗大軍損失慘重,原本強大的正藍旗已經完全打殘, 新抬旗的那些人,人心不穩。


    其他旗,損失也非常慘重。


    奈曼台吉就沒有那麽忌憚了。


    皇太極臉色一沉。


    “大膽!”


    濟爾哈朗一聲嗬斥,怒目瞪著奈曼台吉。


    “奈曼,別忘了你之前被林丹汗追殺,如果不是我們大金國,如果不是大汗,你們奈曼部落早就已經被林丹汗吞並,你哪裏還能有命在?


    現在,我們大金國剛剛遇到一點挫折,你竟然敢帶頭背叛大汗?你是以為我們手裏的刀不如以前快了嗎?”


    濟爾哈朗一言不合就要拔刀。


    “王爺真是好大的威風!禦前拔刀,這是你們女真人的傳統嗎?


    大汗的確幫我們抵擋了林丹汗,但我們也幫大汗把林大汗趕跑了,這大好草原和牛馬部族,都歸了大汗,大汗並不吃虧。


    我們現在隻是擔心瘟疫,想要回部落,難道連這點自由都沒有嗎?莫不是你們想要把我們都吃下了, 幹脆都收編進八旗做阿哈得了!”


    一聲冷笑, 敖漢台吉和阿拉克卓特台吉一齊站了起來。


    嘭!


    “大膽狗奴才!收你們做阿哈又怎樣?你們還敢不服?”


    嶽托拍桌子大怒。


    禦前拔刀,是正藍旗莽古爾泰曾經做過的事情。


    對於女真人來說, 這是他們的醜聞,沒人敢在皇太極麵前提。


    現在,敖漢台吉和阿拉克卓特台吉公然提及,顯然是不怕翻臉。


    皇太極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女真幾位旗主都是臉上帶著怒色。


    不過,多爾袞明顯眼神有些閃爍不定。


    代善也是閉口不言。


    如果他下令動手的話,兩白旗和兩紅旗能不能聽令,還真不好說。


    反觀那些蒙古台吉們,站出來說話的是奈曼台吉三人,但其他幾位台吉,都是站在他們身後,顯然是支持他們的。


    對於女真人來說,一直把蒙古人當做大敵。


    現在女真比蒙古強勢,可也做不到完全碾壓。


    皇太極征討林丹汗,也是吃定了蒙古部落之間不團結,東部一帶的部落,已經大多被女真人征服,投靠了女真人。


    漠南,漠西各部,也都不齊心。


    如果蒙古人團結起來,皇太極也會感到頭疼。


    “夠了!”


    皇太極一聲嗬斥。


    他不能不開口了,現在可不是內訌的時候。


    “幾位台吉,不要誤會。我們女真和蒙古一向都親如兄弟,我待蒙古人,跟女真人從來沒有任何區別。


    幾位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但現在我們不能離開。幾位可曾想過,我們遭此重創,如果就此罷手退兵的話,會有什麽後果?


    那支明軍取得了如此大勝,一旦讓他們回到大明,明廷必定會將他們的經驗和裝備推而廣之。


    再加上他們大勝,肯定會讓明廷上下士氣大振。想一想大明有多少人?咱們才有多少人?


    這些年,我們女真反抗大明,占領了大明不少土地城池,殺了他們不少人;


    你們蒙古,跟大明更是世敵。大明一旦得勢,你覺得,他們會放過咱們嗎?”


    皇太極一連串的反問。


    大帳裏,眾人都沉默了。


    “那又如何?現在我們根本就奈何不了那支明軍。再聚在一起的話,隻會讓瘟疫傳播開來,到時候,咱們族人精銳死光了,更沒有活路可言。”


    奈曼台吉大聲道。


    其實,他早就想過後路了。


    他們部落實力不強,從來沒有太大的野心。


    重現成吉思汗的偉光……那是林丹汗才有的癡心妄想。


    奈曼台吉也好,敖漢台吉,或者阿拉克卓特台吉也罷,他們的想法都是隻要能在夾縫裏求生存就行了。


    以前他們臣服於林丹汗,最近剛剛轉投實力更強的女真人。


    如果大明強盛起來,能容他們的話,他們投靠大明,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最不濟,他們可以遷往漠北去。


    蒙古人本來就是遊牧民族,實力不夠強大的時候,占不了水草最豐美的地方,那就去蠻荒的地方,隻要能生存下來就行。


    反正他是不想在這裏繼續拚下去了。


    那支明軍太可怕了。


    奈曼台吉已經被嚇破了膽。


    皇太極站了起來,在大帳裏踱著步子。


    “咱們可以進軍宣府鎮!”


    皇太極突然開口道。


    “進軍宣府鎮?”眾人都是一愣。


    “不錯!”


    皇太極點點頭。


    “強地軍戰鬥力的確是強。但他們強在防守。


    他們的人數,還是太少了,隻有一千多人。


    如果讓他們來進攻咱們的話,咱們騎兵趁機突襲,就能吞掉他們。


    現在咱們距離宣府鎮不遠。隻要咱們大軍突然轉戰,不惜一切代價,進攻宣府鎮。


    靠宣府鎮那些邊軍,絕對攔不住咱們。


    宣府鎮巡撫沈棨必然會給姓趙的守備下令,讓他回防宣府鎮。


    屆時,姓趙的守備絕對不敢不聽宣府鎮巡撫的命令,他最好的選擇,恐怕就是在背後偷襲咱們。


    咱們的機會,就來了。”


    皇太極這一番話,讓眾人眼睛都是一亮。


    “妙啊!大汗真是好主意!”


    濟爾哈朗猛地一揮拳頭,讚歎一聲。


    就連多爾袞,也忍不住點點頭。


    “父汗英明!”


    “大汗英明!”


    一眾將領紛紛頌讚。


    皇太極這一招的確是非常妙。


    “瘟疫的確可怕。如果隻是咱們鬧瘟疫的話,咱們就完了。與其這樣,不如把盤子都砸爛了。


    咱們全力突破長城防線,橫掃宣府鎮,進軍大明的京師,直指明廷。


    不管強地軍再如何挑釁,咱們都不要理他,逼著他們主動來進攻咱們。


    我倒要看看,這個姓趙的是不是真的敢違抗宣府鎮巡撫的命令!是不是真的敢違抗他們明廷皇帝的命令!”


    皇太極越說越是信心十足,感覺已經吃定趙誠。


    “大汗英明!”


    不論是八旗勳貴,還是蒙古台吉,都躬身向皇太極行禮。


    一時間,皇太極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意氣風發的狀態。


    “我命令,建州八旗,蒙古旗,漢軍旗,以及蒙古各部,進軍宣府鎮,打破宣府鎮城防,直指京師!”


    皇太極一聲令下,大軍浩浩蕩蕩,向著宣府鎮開進。


    ……


    趙誠很快就察覺到了金國軍隊的意圖。


    “他們這是要進攻宣府鎮?”


    強地軍襲擾金國軍隊,他們完全無視,寧可承受損失,或者是派出一小部分軍隊殿後,主力部隊卻是全速向著宣府鎮方向前進。


    “皇太極真是好狠啊!明知道瘟疫已經開始在大軍中傳播,竟然還要進軍宣府鎮!”


    趙誠目光冰冷。


    塞外地廣人稀。


    知道疙瘩病開始傳播,應該把大軍散開,這樣,很容易就能阻斷傳染源,在損失一些人口之後,就能消滅疙瘩病。


    大明境內不同啊!


    大明是農耕文明,發展了五千年,人口稠密。


    一旦瘟疫傳播開來,後果絕對會非常可怕。


    “皇太極,這是犯了戰爭罪!”


    趙誠語氣冰冷。


    “大人,現在怎麽辦?要不要快速趕回宣府鎮,去協防宣府鎮?”牛大力問道。


    趙誠猶豫了一下。


    他心裏閃過這個念頭,不過,很快就搖搖頭,排除了。


    宣府鎮的防線太長了。


    這可不是一個小小城池。


    強地軍戰鬥力雖然強,但是,人數太少。


    如果散布在上千裏防線上,完全起不到作用。


    大明邊軍的戰鬥力,趙誠是有所了解的。


    他倒是可以兌換一些武器裝備,送給邊軍。


    可是,讓沈棨來指揮這些邊軍……


    給多少武器都是白搭。


    大明邊軍的問題,根本就不在於武器裝備,而在於從上到下的腐朽,軍將都沒有鬥誌。


    把武器送給邊軍,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落入韃子們手中。


    甚至很有可能韃子會編出一個新的漢軍旗來。


    最終,那些武器會被用來對付強地軍。


    趙誠才不會去做這種冤大頭的事情。


    “不理他們!他們敢去打宣府鎮,咱們就去打他們的老巢!去打他們的盛京。


    他們不是喜歡禍害大明百姓嗎?咱們所過之處,給他們來個三光政策。


    我就不信了,就算皇太極能狠得下心來跟咱們交換比狠,八旗勳貴們能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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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誠眼中厲色一閃。


    “去打盛京?金國的京城嗎?”牛大力等都被趙誠的這個想法給震撼到了。


    太瘋狂了啊!


    去打金國的京城!


    自從薩爾滸之戰之後,大明就由進攻轉為防守了,誰還有過去進攻金國京城的想法?


    而且,盛京對於他們來說,感覺好遙遠啊!


    “是的!”


    趙誠點點頭,端著手裏的大茶缸喝了一口茶水。


    “這就叫做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不能被敵人牽著鼻子走,咱們要牽著敵人的鼻子走。”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不能被敵人牽著鼻子走,咱們要牽著敵人的鼻子走。”


    牛大力等一眾將領,一個個都眼睛發亮,臉上帶著崇拜的神色,重複著趙誠的話。


    “大人真是軍事奇才!隨口一句話,就是能寫進兵法裏的啊!”


    分隊長王才感慨一聲。


    趙誠淡淡一笑。


    隨口一句話?


    他這看似隨口一句話,其實是後世多少代人智慧的結晶。


    這是從偉人口中說出的話啊!


    “咱們沒有後勤的顧慮,這大草原,對於咱們來說完全不成障礙。天大地大,咱們到處可以去的。但是首先,咱們要放出話去,咱們要讓韃子們知道,咱們的目標是盛京!是蒙古的葉赫部!咱們還要殺幾個部落,讓他們看看效果!”


    趙誠手下隻有七百人。


    有弊端也有好處。


    好處就是船小掉頭快,做了決定,說做就做。


    七百人,一人三馬,兩千一百匹戰馬,立刻拋棄皇太極大軍,開始朝著大漠深處進發。


    “打下盛京!”


    “橫掃葉赫部!”


    “解放烏拉部!”


    “……”


    強地軍戰士們一路行軍,一路齊聲高喊著口號,聲音震天。


    趙誠甚至特意用粗大的毛筆書寫了橫幅:


    打到盛京去,解放全遼東。


    橫掃葉赫部,掃平烏拉部!


    一個個橫幅,有意無意地丟棄在地上。


    強地軍突然撤軍,皇太極得到消息,自然是感到好奇,派出大批哨探,尾隨強地軍。


    很快,一條條消息傳回來,還有一個個橫幅被帶回來,皇太極聽得頭皮發麻,橫幅上的字更是讓他心驚膽戰。


    “打到盛京去,解放全遼東?”


    皇太極的手,微微發抖。


    盛京,那可是金國的都城啊!


    “這個姓趙的,真是好大的膽子!”


    皇太極拳頭緊握,真恨不得把趙誠抓過來,一刀砍了。


    “大汗!”


    大帳外,一陣吵嚷,幾大旗主貝勒和蒙古台吉們都過來了。


    “大汗,退兵吧!那個姓趙的要去掏咱們老巢!咱們得趕緊回去防守盛京啊!”


    “是啊,大汗!盛京不能丟啊!咱們的老婆孩子,都在盛京呢!”


    “大汗,請允許我們回部落,守護族人和子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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