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喪禮簡樸而又隆重。抬棺的時候,全村老少密密麻麻地簇擁在酸杏的屋裏院外,並占據了院外周圍幾百米遠的狹窄路麵。酸杏家人的哀嚎,引帶起黑壓壓人群裏沉悶如雷的哭泣聲。人們流露出真誠地哀傷和惋惜,一任眼淚奪眶而出,布滿在老老少少勤勞善良的臉龐上,勾畫出一幅幅髒兮兮的卻又明晰動情的臉譜。


    沿著彎曲的小路,送葬的隊伍逶迤成長長的人流,順山勢而下,緩緩流動到村南的路口旁,又聚積到祖林裏。除了一片聳動著黑黝黝的人頭,見不到那片原本冷清荒涼的墳塚了。


    下葬前,由茂林主持,就地召開了一個簡短的追悼會,簡單回顧了老人辛勤坎坷的一生,讚頌了老人與人為善與人為樂的崇高品質和楷模精神。隨後,在一片失聲痛哭聲中,老人穩穩地入土為安,終於止住了她艱難跋涉人生之途的腳步。


    這個時候,從昨晚就陰起來的天空,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下雨來。由初時的毛毛細雨,漸漸變成了中雨。無數銀珠般串成的雨線從空中垂下,沒入幹硬的土裏。清亮亮的雨聲如蠶寶寶吞噬著肥厚的桑葉,孕育著一個嶄新的開端。


    人們紛紛四散離去,奔回自己溫暖幹爽的院落,一邊換著衣服,一邊還在議論著金蓮的怪異舉動和老人隆重的葬禮場麵。直到很長一段時日裏,這樣的議論聲仍然隨處可聞。


    二十多年後,就在酸杏的家裏,已經在縣裏教書的鍾兒攜帶未婚妻回家看親,順便來看望僅剩了一條腿終日靠拐杖行走的酸杏。


    酸杏應鍾兒的要求,邊品嚐著鍾兒帶來的新綠茶,邊回憶著早已過去了的那些陳年舊事。說著說著,就重新提到了金蓮的這樁怪事,說金蓮能走到現今兒點煙問神的地步,都是從那時埋下的孽緣。


    鍾兒解釋說,這種怪事能夠發生,也不算奇怪。科學地來解釋就是,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電磁場,雖然實體的生命特征消失了,磁場中環繞著的電子團卻不會在短時間內消失,要在特定的空間裏繼續存在一些時日。一旦這種存留的電子團與另一個人的電磁場相遇,而這個人因生理或心理的緣故,本身的電磁場能量減弱得太多,就會被空間裏殘存的強勢電子團控製或俘虜。其思維慣性和受控的舉止習慣,便會在活著的人身上具體表現出來,也便有了鬼魂附體之說。


    酸杏聽不懂鍾兒說的什麽場什麽團的,依舊不服道,那她咋兒跟活人似的要這兒要那兒,還說得頭頭是道兒呐。


    鍾兒想了一會兒,也是一臉困惑地回道,沒看見過這樣的場麵,我也一時講不清。不過,鬼魂之說,實在虛無得很,科學上也解釋不通。要是按照電磁場的原理來解釋這些,或許還能說得過去。


    酸杏不再與他爭論。他默默地吸著煙,響響地品著茶。鍾兒知道,自己隻顧著按照自己理解的思路誇誇其談,有些違迕了老人的心思,便也立馬住了嘴,不敢再拾起這個話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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