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的京城,事實也不太平。


    皇帝昨日就沒有拿到解藥。


    他隻能找皇後。


    皇後本欲敷衍,皇帝卻沒給她任何機會就拿下了她。


    可一番逼迫後,皇後還是拿不出解藥來。


    “你信不信朕先殺了你!你這個時候來挑戰朕,可不夠明智!朕此刻心念一動,太子就能得償所願。朕若一發狠,就先發詔書廢了太子!”


    皇後最終招認了,說她手上並無藥。


    “真的。先前給您的那種藥隻能緩解不能根除,但卻已經用完了。”


    “那根除之藥呢?”


    “沒有,從來就沒有。”


    這怎麽可能?皇帝背在身後的手越抖越快。


    所以蕭家一直不給他真正解藥不是為了逼迫他,而是真沒有?那他堂堂天子,真要就這麽喪命了?


    雖早有心理準備,但皇帝還是不能接受。


    “真的。鬼手涯一早就告知這毒無解,隻能緩。蕭家為了確保不泄密,的確是控製住了他。但一個月前,他直接懸梁自盡了。他隻留下了足夠的毒和緩解田婉儀毒性的藥。當時的計算量,是給田婉儀一個人用的……本以為綽綽有餘。想著……”想著死人不會泄密,鬼手涯死了才最好。所以蕭家不但沒在意,還輕鬆了不少。


    隻是沒想到,峰回路轉,這事居然被提前發現了。


    一個人的藥量兩個人用,哪裏經得起耗。且迫於形勢,無解藥也無足夠緩解藥的事他們誰也不敢提,就這麽拖了下來。


    最後一瓶藥前天就給了皇帝。


    確實沒了。


    “皇上,所以前一陣,臣妾不是想要控製您才不給解藥,而是臣妾手上隻有緩解藥性的藥。臣妾也沒有辦法,臣妾不敢說,才……才……”皇後膝行到皇帝腳邊,砰砰磕頭,哭得動容。


    她一早決定毒殺皇帝時便將多年情分給斬斷了,此刻決堤的淚水,多是為了自保。他都死定了,還不願將皇位讓出來嗎?朱常安也完蛋了,他還有別的選擇不成?


    皇後對兒子的前程已經越來越有把握,她隻是擔心皇帝會殺了她來泄恨……她還想做太後呢!她還想過上無人壓製,天高海闊的日子呢!


    所以此刻的她表現地無比的深情愧疚和自責痛苦。


    “那麽……前幾日太子對李純的應承也都是……安撫?”


    “李將軍……那般強勢。太子哪裏敢露怯……”


    那日李純找上門,可嚇壞了兒子。


    這貨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


    威壓殺氣太重,兒子不處處逢迎怎麽辦?李純若知他們手上沒解藥,指不定又要惹出什麽事端來。


    本就害怕李純留京壞了他們大事,知他又心係江南,所以在兒子一番示好後,總算是將人給打發走了。


    這人一走嘛……一切也就好辦了。


    皇後正斂了斂眸,掩住了其中謀算。


    皇帝少了李純這幫手,白恒又被牽製住,若皇帝不識相,兒子強來也一定能成……


    皇帝死死盯著皇後,心中當真恨毒。


    他隻恨不得親手掐死了這賤婦。可暫時還不能。


    皇後在後宮,想要弄死自然不難。但他卻擔心此舉會使此刻岌岌可危的平衡提早被打破。李純已南下,康安伯也在全力出擊,局勢很快就回到掌控,他必須堅持。


    而那邊,皇後還在哭著憶起了往昔,從他們的大婚到太子的種種……


    話裏話外都在暗示太子此刻上位是最好的選擇。隻有選了太子,才是對大局最大的幫助。太子身在其位二十年,是天命之選,也是朝廷上下和大周子民最容易接受的皇位人選。她求著皇帝定要早下決心。


    “皇上還是早些將大統定下,詔書備下才是。您這會兒身子還強健,自當早做準備。否則待您……不支,反而容易造成民心不穩是不是?屆時那朱常玨便更有話說了,還不知得如何編排皇上和太子。時局堪憂啊……”


    “皇後!別以為朕此刻隻有太子一人可選你們就能有恃無恐。你若不想法子拿出解藥來,你就等著朕去母留子吧!”


    這話叫皇後既欣喜又悲哀。喜的是,皇帝默認了兒子繼承大統。悲的是,皇帝還在垂死掙紮。


    “皇上,解藥是真沒有了。臣妾就在您身邊,若說您真不再信任臣妾,您便隻管出手吧。隻要是為了咱們孩子,為了大周,為了穩定,臣妾願意受委屈。”


    解藥的事,皇帝早就有過最壞打算。


    若他是蕭家,也不會留下鬼手涯和解藥。那些可都是把柄,這樣誅九族的大罪,冒險不起的。


    他隻是不甘心,不想死……


    皇帝除了扣住了皇後,又將入宮請安的蕭家夫人給扣在了宮中。他還派了人去蕭家查探了。結果真就打探到了鬼手涯自盡之事。連鬼手涯的墳頭也找到了。


    墳被打開,又被驗證,確認正是其人,就時間和死法也都對上了。


    皇帝雖不願相信,也再無法。


    他下令去田婉儀宮中再次尋找解藥。


    倒是不負有心人,他的人在儲秀宮的桂樹下,找到了田婉儀早先藏下的最後一瓶藥。


    皇帝用了,略感舒解。


    “斷藥之後,朕還能撐幾日?”皇帝召來了禦醫。


    “配合臣給的藥一起用,還能撐一段時間。”


    “朕要確切數字,沒時間了,別敷衍,給朕說實話!”


    “三到五日。但運氣好的話,應該還會……”


    “若配合你先前的虎狼之藥呢?”


    “效果不大了。”畢竟那虎狼之藥是內耗,可若內裏無物可耗,自是無用了。“但微臣會努力,多給皇上爭取幾日。”


    “朕要求五到七日,藥庫裏的珍稀藥材隨你取用,可能行?”


    “可!”


    之後,皇帝便找了暗衛,讓趕緊去傳信讓白恒不管是戰還是和,速速回京。


    前幾日李純回京請示過後,皇帝當即便批了五千匹馬運去北邊。所以白恒若收拾完回來,應該要不了多久。


    “讓各路人好好準備。”皇帝歎了一氣。“太子那裏,應該是等不了多久就要出手了。你們看好了盯住了,務必不能出半點簍子。”


    即便太子黨被穩住,但最近包括蕭家在內的老族,私下的聯係密切不少,且神神秘秘叫人憂心。


    一旦平衡被打破,便是太子黨釜底抽薪時。


    他已經盡力敷衍皇後並拖延了。也不知老五找到沒有。實在不行,總算還有李純……


    荊溪,看著百姓們眾誌成城幫著自己逃離,程紫玉和朱常玨的追兵一樣驚訝。


    她的船剛從小河出發,隔壁張家便將他家船隻橫在了小河裏,生生斷了後路。


    她的船剛從小河拐入水道,便有人家幫忙砍下了幾棵樹封死了水道。


    她的船走到哪兒,都會有百姓幫著斷後。


    一旦沒法從水路近距離跟著,在河網密布的荊溪,便注定朱常玨的人有大幾率會跟丟了人。更不提有岸上官兵、甲衛和護衛隊在各路段的攔截,對方更難追擊。


    於是,朱常玨水路陸路兩路人馬都未能及時跟上程紫玉。甲衛和官兵則乘勝追擊,一路對那幫人展開了全力清繳。


    程紫玉本以為這段路程會很凶險,卻沒想到會這般順利……


    她幾乎是沒費多少波折便到達了太湖別院。


    賀永已經等在了那兒,直接裝了一船的火藥給她送上了岸。


    “若是不夠,我再去運。”


    “這麽多?”程紫玉大喜。“夠了夠了。多謝你。你趕緊回去。對了,你家別院裏有多少人,全都清空了去。我怕對方若發狠,你家別院會被我連累。”


    “我家別院的下人我都差走了,剩下的都是機靈的。我們就不走了。別院有三十六人,加上我隨行帶了五十人,我們這幫人便聽你差遣了。至於宅子,那是身外物。將來你宅子重修時幫著我家順帶整修一番便是了。”


    “不……”


    “好了,別說了。若有狀況,我再想法子躲。”


    那邊甲衛長正匆匆過來,賀永便幫著卸貨去了。


    “對方的船全都廢了。不僅僅被堵,還有幾艘被民眾砸了燒了。短時間內,他們水路是過不來了。


    他們埋伏在程家後門的那幾百人基本全軍覆沒。而咱們後門一動手後,附近其他隱著的黑衣人也都耐不住露了行蹤。咱們準備充分,弓箭和漁網齊發,一口氣便又收拾了幾百人。”


    “這麽說,咱們是不是已經拿下千人了?”


    “應該不止。護衛隊對荊溪熟悉,找了幾個埋伏點,所以……效果頗豐。”


    “有沒有探出對方人數?”


    “預估大概是三千來人,此刻便折了有快一半了。”


    “咱們呢?”


    “咱們基本都是打的偷襲,損失很小。隻有數十個兄弟重傷,官兵那裏也差不多,暫時還沒有喪命的。”


    “快讓劉大人抽調一部分兵力,去郊外設置了路障,尤其是從東邊過來的各條路。幫著將荊溪城戒嚴吧。”


    民眾幫了她太多,讓她越發不安。


    “既然火已經滅了,請那些幫忙的民眾趕緊趁著對方補給未到回去休息,緊閉了門窗,千萬別再出來了。在城中打鬥容易害及無辜。咱們盡量將損失減到最低。你們留一隊人幫著官兵在各路上多做些路障再回來。”


    想了想,她又補到:


    “便將我在太湖別院之事漏出去吧。索性等那些追兵出了城追來你們再去阻截。他們船既然被堵了,那隻能走陸路了。出城到此地也沒幾條路,你們不如帶著護衛隊去那幾條道上設計些陷阱。”


    程紫玉看了看天色,距離太後他們離開已經一個多時辰了。


    “咱們怎麽也都得撐到天亮。”


    甲衛長剛領命下去,天空便炸開了一朵煙花。


    在這黑沉夜幕顯得尤為矚目。


    “這是甲衛的信號嗎?”程紫玉問向正走來的甲九。


    “非。不是甲衛,也不是朝廷的。應該是……”甲九看了眼東邊。


    求救煙花?


    煙花的可視範圍是固定的,那這是否意味,對方還有附近的支援。是他們的補給到了?還是他們要將被西調往溧水去的那些家夥給引回來?


    程紫玉深吸了一口氣。


    今晚,應該注定就是個不眠之夜!


    甲九是帶消息過來的。


    “主母,最新消息:康安伯的猛攻很有效果。十五個時辰前,朱常玨先前占下的天台和象山等地已被收複。朱常玨消失不見。但至此,他在內陸已經沒有容身地。隻要再將舟山收複,朱常玨便被徹底驅趕了!”


    程紫玉點頭。


    朱常玨在內陸敗了,可他會收縮去舟山嗎?不會!舟山隔了一道海,攻打不易。他壓根就不用擔心。


    因為這種形勢下康安伯不可能再漂洋過海去攻島。稍有不慎,後方便會再次出亂子。uu看書 w.uuknshu


    所以朱常玨不會算不到這一點。


    那他……


    按著對他的了解,他很有可能會在沿海或江南將兵力化整為零,伺機複起又或是偷摸掀風搞雨。


    “你說,那是何時之事?”


    “十五個時辰前。”


    “我也差不多是十五個時辰前到的荊溪。換句話說,他的人應該十五個時辰前就給他發消息告知我在這兒了。他若手頭沒有戰事,他的大計又敗了一大半,你說他會不會親自來抓我?”


    “大概會。”


    “不,是一定會!他一定也收到李純脫困的消息了。抓了我,他可以拿捏李純。即便不看大局,他也已恨我入骨,他一定會來殺我!尤其是,當有疑似哲王的消息出現時,你說他會放過嗎?


    他一定會全力抓哲王!如此,他可以用哲王來和皇帝李純對話,他可以用哲王來要挾康安伯。他眼看敗了的大計將死灰複燃。所以他一定不會放過這最後的機會!”


    所以,朱常哲一定正用他最快的速度帶兵趕來。


    荊溪本就毗鄰浙地,他若全力以赴,隻怕還真就用不了多久。施平那一敗後,他顯然是猜到自己會來荊溪才一早就在這兒布局。


    若在十五個時辰前他一落敗時,就往荊溪方向趕的話,隻怕他到達的時間還要再早些。


    或許,這便是那朵信號彈炸開的原因。


    朱常玨,應該就在不遠處了。


    而康安伯若來支援,應該是會在收到她來了荊溪的消息才會趕來。


    所以,朱常玨一定要比康安伯先到。


    程紫玉呼了口氣,硬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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