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聲很有節奏,正用不緊不慢的速度滴至下方麵盆,而此刻,借助櫥櫃上那根已燃燒近半的蠟燭火光,就見不知何時盆內雨水已滿,湧出的雨水不斷淌向地麵,逐漸匯聚成一團小型水汪。


    床上,七歲的女兒下意識緊了緊被子,同時抬頭朝身邊女人輕聲提醒道:“媽媽,水滿了。”


    得到女兒提醒,正和丈夫一樣神情呆滯的女人被拉回現實,發現麵盆已滿,女人這才醒悟,忙朝站在床邊的丈夫催促道:“劉成,你還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去把水倒掉?”


    “額,啊!你們娘倆好好待著,我去把水倒掉。”


    劉成倉促清醒,低頭一看,見麵盆果真已滿,不想水漫金山的他便在下意識回答一聲後慌忙端起麵盆奔出臥室,很明顯,劉成這是要重新把水倒掉,而之所以要在前邊加上‘重新’二字,是因為自打發現房屋漏水起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出門倒水了。


    但,這一次,看似尋常的出門倒水,對於劉成,或者說對於他乃至妻女一家人來說卻變得不在尋常。


    劉成剛剛走出臥室,床邊地麵,那灘僅比臉盆大些的小型水汪發生了變化,發生了某種不細看很難察覺的詭異變化。


    燭光映照下,水汪中,隱約浮現出一張人臉,一張五官扭曲白色人臉。


    ………


    屋外雷鳴電閃暴雨不休,屋內水珠滴落適逢漏雨。


    不斷滑落的雨夜水珠在臥室裏逐漸匯聚成一灘水汪,越聚越多。


    地麵,水汪開始清晰,越來越清晰,直至水汪如一麵鏡子般將內中人臉完整展現出來。


    那是一張女人臉,慘白的臉孔嘴角微揚,攜帶著既明顯又難以理解的笑意,似乎在嘲笑著什麽,又似乎打算做某件非常開心的事。


    不過,無論女人臉如何嘲笑也不管笑容意味著什麽,但那雙眼睛卻至始至終如血液般赤紅一片,目前正存身水汪凝視對麵,用滿是憤恨滿盡是怨毒的目光盯著著床上一對母女。


    接下來,水汪動了,自行流淌,悄然移動,攜帶著人臉朝床邊緩緩移動。


    先是抵達床邊,旋即以無視物理引力的方式順著床腳盤旋上升,最後隱沒於被褥之中。


    床上。


    “媽媽,我,我好冷!”


    忽然間,女兒打了個寒顫,身體莫名哆嗦起來,這讓小女孩第一時間把自身感覺告訴了身邊母親。


    對於女兒的反應母親大感意外,意外於目前才是初秋且身上還蓋著被褥,如此情況下又怎麽會冷呢?


    轉頭剛想詢問緣由,卻見剛剛喊冷的女兒哆嗦的更加厲害了,一張稚嫩小臉被凍的蒼白一片不說,這次連聲音都變得驚慌起來:“媽媽我冷!我的腿好冷啊!”


    見女兒模樣不似作偽,母親慌了,嘴裏趕忙詢問道:“大丫你怎麽……”


    但,後麵的話她說不出來了,或者說這句話還沒來得及出口母親就已和身邊女兒一樣察覺了冷意,刹那間有了相同感受,繼最先寒冷的女兒之後,女人亦像是瞬間置身冰天雪地般瘋狂打起了哆嗦,除臉孔蒼白嘴角哆嗦,身體更是冰涼徹骨,尤其是雙腿部位,簡直像是被大量冰塊包裹般冷到極限,甚至冷到失去知覺!


    且更為可怕的是,這股突如其來冰塊包裹感打從出現起便愈演愈烈,從腿開始向上蔓延,正快速朝身體上方蔓延擴散著。


    和年齡尚幼隻會喊冷的女兒不同,極寒感剛一冒出,僅僅愣了愣,女人就第一時間做出動作,用勉強還能動彈的手快速做了本能個動作。


    刷!


    神情大駭的她急忙抓住蓋在身上的棉被,旋即用力一掀!


    然後,她和女兒雙雙看到一幕畫麵,看到一幕日常生活中既熟悉又隨處可見的事物……


    水。


    被褥下全是水!!!


    不知從哪冒出的冰涼清水充斥了整張床鋪,而躺在床上自己和女兒兩人目前也已身在水中,身體自腰部以下統統浸泡在水中。


    然而,眼中所見仍非全部,可怕異變遠非如此。


    咕嚕,咕嚕嚕。


    同一時間,正當床上母女被水震驚到集體呆住時,水中出現氣泡,湧現出一連串氣泡,伴隨著氣泡出現,很快,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水裏緩緩浮出,不斷上升……


    先是頭發,在是額頭,接著是麵門五官,直到一顆沾滿水漬的女人頭顱完整浮出水麵,直到那張因被水浸泡太久而慘白如紙的猙獰笑臉展現眼簾!!!


    此時此刻,這顆從水中冒出的女人頭顱就這樣以近在咫尺的方式盯著麵前兩人,一邊用血紅眼睛死死凝視一邊嘴角揚起發出笑聲: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在然後……


    嘩啦!


    根本不等雙雙呆住的母女回神甚至都不等兩人發出聲音,下一刻,充斥臥床的大量水流便如被颶風刮動的浪潮般毫無征兆四散飛舞!


    數不清的水花迎麵撲向對麵母女,瞬間就把本就浸泡水中的兩人完整淹沒。


    浪花來得快去的也快,浪花退去時,原本覆蓋整張臥床的水亦跟著一起消失蹤跡,不過,消失的並非僅僅是水,連同一起的,還有床上母女。


    隨著水流褪卻母女消失,臥室重歸原樣,就好像早前任何事都沒有發生過那樣鴉雀無聲。


    堂屋門口。


    吱嘎。


    剛一拉開房門,除瞬間加大的暴雨聲響充斥耳膜外,站在門前的身體亦當場被無數迎麵撲來的雨滴打濕。


    “該死,哪來這麽大的雨!?”


    為了不被大雨淋成落湯雞,隨口咒罵了一句,頂著陣陣雨滴,劉成動作麻利,用最快速度將麵盆雨雨水潑向門外。


    待快速倒掉盆中雨水後,接著,劉成立即伸手打算關門,可,就在他伸手去關房門之際,男人突然發現……


    自己動不了了!


    注意,這種所謂的無法動彈非是因身體失去知覺導致,反倒更像是受外部環境影響,那種因身體結冰而導致的全身凝固!


    簡而言之可理解為,劉成被凍住了,被某股突兀冒出的低溫瞬間凍僵了身體四肢。


    嗯?


    由於變故突然,加之異變太快,劉成雙目圓睜神情錯愕,人一時反應不過來,從而忘記掙紮,忘記所有,整個人就這麽以茫然姿態凝固門前。


    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事情詭異超出常理,別說劉成反應不過來,任何人都不可能反應過來,然而……


    也恰恰是劉成的這一短暫遲疑未曾掙紮,後果卻是致命的,竟直接導致他陷入了萬劫不複當中!!!


    數秒後,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劉成出於本能正欲動彈打算掙紮之際,異變再生。


    因堂屋大門久久沒有關閉之故,水漬早已遍布門前,所以,就在劉成強忍寒意展開掙紮之際,男人腳下,遍布雨水的地麵上竟猛然騰起一團清澈水柱!


    嘩!


    水柱如龍卷風那樣從水汪中驟然躍起,旋即像一條水蛇般自下而上湧動盤旋,環繞著男人旋轉上升,連同一起的,還有一串笑聲,一串清晰無比女人竊笑聲:


    “嗬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滲人的笑聲充斥堂屋,找不到笑聲源頭,但這些都不在重要了,由於異變發生實在太快,笑聲還未結束,門前,剛剛還被水柱環繞的劉成整副身體此刻已然被水籠罩,不僅如此,當水柱上升至男人頭頂之際,水柱最前端伸出一顆頭顱,一顆披頭散發的女人腦袋,女人在狂笑,腦後拖著的黑發亦在半空中肆意旋轉肆意飄舞,直到盤旋至男人頭頂,接下來,女人頭顱急轉直下,徑直朝下方男人呼嘯衝去。


    下衝過程中,女人嘴巴猛然張開,張的老大老大,大到驚人,大到難以置信,大到足以吞噬一切!


    嘩啦啦!!!


    下一秒,類似瀑布傾瀉的一幕發生了,水柱在女人頭顱引領下自上而下當頭澆落,瞬間將男人淹沒,激射起大片白色水花,水花漫天瓢灑,四散飛濺!


    水花僅僅出現一次,剛一傾瀉完便在地麵重新化為水汪寂靜下來,連同在水花中莫名消失的劉成一起徹徹底底恢複平靜。


    最後留下的隻有門前滿地水汪以及門外仍持續潑灑的狂風暴雨。.


    假如此刻有人能置身現場,仔細察門外大院,或許會發現一絲細節,某個因夜幕掩蓋而不太明顯的細節。


    水流。


    暴雨中,一條隱藏在黑夜雨水裏的凸起水流正持續移動著,一邊在院中地麵蜿蜒扭動一邊在雨滴泛水花中急速穿梭。


    水流速度非常快,眨眼間便衝出院落進入大街。


    然後……


    朝百米外另一棟窗前顯露燭光的民宅移動而去。


    嘩啦,嘩啦啦。


    暴雨,越下越大,雷鳴,愈發駭人。


    轟隆隆!


    又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將死寂漆黑的村莊短暫照得如同白晝,直到閃電消失隱匿蹤跡,刺耳驚人的滾滾悶雷才姍姍來遲。


    今晚不會平靜,對所有殘存未死的靜桃村村民來說注定將是場不眠之夜,同時這似乎也是眾人的最後一夜,由這場暴雨所帶來的死亡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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