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這幾位是?”


    “啊,是大勇啊,沒什麽,這幾位是城裏來的,我其實也剛剛碰到,對了,我家裏還有些事,先走了。”


    麵對男子詢問,陳伯麵色微微變了變,撂下一句話,旋即竟拿起扁擔水桶轉身就走,臨走前還用不易察覺的警示目光瞥了何飛幾人一眼。


    老頭的說走就走讓人有些意外,不過老頭臨走前所瞥來的那一眼還是被何飛與鄭璿雙雙看到,此刻,目睹著陳伯越走越遠,不經意間,鄭璿拂了拂額前發絲,何飛則也連兩眼微微一眯,略一沉寂,這一次鄭璿沒有讓何飛說話,轉而搶在大學生之前朝被老頭稱之為大勇的男子點頭微笑道:“你好,我們是城裏來的,喜歡收藏古董,想在村裏淘換些物件,剛剛進村,或許會在村裏住上幾天。”


    對於鄭璿的主動接話,何飛保持沉默,僅僅隻是同張虎對視一眼便又重新回頭注視起男子,果然,見陳伯離開,又見麵前幾個衣著光鮮且怎麽看都像有錢人的家夥自稱會住在村裏,男子消瘦的臉上瞬間一喜,眼珠一轉,貌似想到什麽,接著說道:“原來是城裏來的客人啊,你們是要淘換物件嗎?哦,對了……”


    “幾位剛剛說打算要住在村裏但暫時還沒有住的地方吧?”


    “嗯,是這樣的,初來貴地,我們原本是想找村長問問,看看能不能給安排一處暫住之所。”


    鄭璿如是說道,而問題得到肯定回答的消瘦男子則頓時露出一副好客微笑繼續道:“嗨!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不就是一處住的地方麽?哪裏用得上找村長?在下孫大勇,土生土長村裏人,要是幾位不嫌棄的話,淘換物件的這幾天大可住我家裏。”


    言語間,男子的神色態度和說話語氣充滿了熱情,表麵上聽起來也全無問題,尤其是最後那段話可謂將熱情好客發揮到極致,待對方做過自我介紹,又見眼前這自稱孫大勇的男人願意讓大夥兒住他家裏,這一次不光何飛麵色一凝,就連一旁同樣有所察覺的張虎都忍不住朝漂亮女人微微搖頭,似在暗示什麽,可誰曾想,孫大勇話音剛落,鄭璿卻無視了光頭男暗示,反而麵露喜色說道:“那怎麽好意思呢?我們這麽多人……”


    不出所料,察覺對方有所意動,大喜過望的孫大勇趕忙擺手表示道:“別擔心,我家就我一人,有的是空房,住下幾位全無問題。”


    “既是如此,那就打擾了,我叫鄭璿,其他人都是我的同伴。”


    ………


    接下來,在熱情好客的孫大勇帶領下,眾人跟隨男子走進村中,朝村北方向走去。


    沒有人知道鄭璿為何要答應跟對方回家,更無人知曉其真實用意,行走過程中,除趙海麗依舊神色慌張緊抓鄭璿手臂,以及周斌仍維持一副嘚瑟模樣外,何飛與張虎卻不時回頭對視,兩人似乎都已看出其中疑點,可又因孫大勇在場而無法詢問,無奈便隻能暫時按下心中不解選擇繼續跟隨。


    當然也不能說全無了解,至少對何飛而言,他倒也在腦海裏隱隱冒出了一個頗為貼近真相但又無法證實的個人的猜測。


    與此同時,許是正午飯點已過又可能下午還有農活要做,行走於村中期間,道路兩旁行人亦漸漸多了起來,有男有女有老又少,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是歸雲村村民,並且和想象中一樣,突見村中來了群陌生臉孔又見這些陌生人個個衣著摩登,凡看到之人皆無一例外投來好奇目光,村民們紛紛竊竊私語,負責帶路的孫大勇則頗為自得的不時和一些相熟村民打著招呼。


    然……


    暫且不說其他執行者有何感覺,不知是看錯了還是自己眼花,同最初遭遇孫大勇時類似,環顧四周村民,何飛又一次從部分男性村民所投來的目光隱約中察覺到一絲貪婪。


    很快,在村民們那大庭相徑的好奇目光注視下,一行人抵達村北,隨孫大勇來到了他那偏僻又簡陋的住宅,之所以形容簡陋,源自於住宅本身,低矮的房屋前被籬笆圍起勉強形成院子,房屋則分為左中右三間,對麵還有一間茅草搭成的廚房,進入堂屋,一股子黴味撲麵而來,眾人不由皺了皺鼻子,開始在孫大勇極為熱情的招呼下圍坐於桌子旁,眾人剛一坐定,孫大勇則又詢問要不要弄些吃食,對此,鄭璿倒沒客氣,點頭答應的同時,解下身後背包,旋即取出一樣東西遞到男人手裏。


    一顆金豆子。


    不錯,由於這場任務世界年代為民國初期,現代錢幣在這裏等同廢紙,任務經驗頗為豐富的鄭璿不可能給美元或人民幣,竟是直接給了一顆純金製成的小金豆,一時倒也讓何飛暗歎女隊長的麵麵俱到,這資深者就是資深者,連同劇情人物打交道這一微小細節都有能考慮到。


    至於孫大勇,他原以為對方會給他一些錢作為謝禮,不料……


    此刻,注視著手中金豆,先是下意識用牙咬了咬,確認是真的,消瘦男子呆住了,雖說早就猜測出眼前這群人十有八九是有錢人可他仍都沒料到對方出手會如此闊綽!金子說給就給!?


    “啊,謝謝,謝謝鄭小姐,您,您真是太客氣了,我這就給幾位弄吃的去,幾位客人先坐!”


    將金豆塞進衣兜,喜上眉梢的孫大勇瞬間滿臉堆笑道謝連連,道過謝後,不用任何人吩咐,男子就已奔出堂屋徑直跑向院中廚房,看樣子是打算為這群貴客弄些吃食。


    話歸正題,待孫大勇離開,屋內就隻剩下一眾執行者,亦是直到此時,部分疑惑頗深的執行者才紛紛將目光投向鄭璿,尤其是何飛,目前他雖已隱隱猜測出女隊長此舉用意可仍希望對方能親口說出,加之剛剛鄭璿又明顯違背了財不外露這一原則,愈發擔心的他又怎麽可能忽略這點?


    張虎性格最為急躁,見孫大勇出門離開,未等何飛開口詢問,掃了眼四周,確認在無旁人,眉頭大皺的光頭男便已率先朝坐於對麵的鄭璿低聲質問道:“我說鄭璿你咋回事?之前你沒看到那啥陳伯臨走時給咱使眼色麽?你還敢跟著孫大勇來他家?剛剛你又給了那貨一顆金子,你難道就不擔心……”


    這段話可謂滿含質問且疑惑頗深,雖話未說完然言語間所表達的意思卻是明顯不過,根本沒有解釋的必要在場之人都能輕易了解其中含義,張虎話音剛落,似乎也同樣對孫大勇此人沒有好感之故,坐於身邊的趙海麗則也緊隨其後用有些緊張的語氣朝女隊長說道:“鄭璿姐,那人長得好猥瑣,剛碰到時他還曾色眯眯打量過咱倆,我,我怕那家夥不是好人。”


    可想而知,就連趙海麗都對此人印象頗差,其餘人自是不必多說,唯獨周斌對此不屑一顧,聳了聳肩膀,一邊掏出腰間匕首晃了晃一邊搶在鄭璿之前朝眾人說道:“嘿嘿,都怕個鳥?那家夥就算不是好人又能怎麽樣?咱們有必要怕嗎?要知道咱們可是5個人,真幹起來我就不信他一人能擺平咱們個?”


    黃毛青年在那得意洋洋自說自話,可惜他的這番話語動作卻根本沒人理會,見眾人依舊默不作聲甚至都沒人理他,一股無名邪火油然而生,好在他還能看得清形式,加之還有自己打不過的張虎在場,不敢發作的他隻能強忍住怒意。


    但也有例外,嚴格來說在場眾人裏何飛才是疑惑最乃至猜測多的一個,然奇怪的是,自打張虎、趙海麗乃至周斌都已分別發表出個人看法後,唯獨何飛從始至終不發一言,轉而在張虎提出問題後就一直默默注視著鄭璿,盯著這位他已略有了解的團隊領導者,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答案,很快揭曉。


    寂靜間,又在幾名隊員的目光注視下,過了良久,似乎一直在思考事情的鄭璿這才緩緩抬頭,先是掃了圈眾人,最後朝眾人說出了一段等同答非所問的話來:


    “任務規則要求我們不得脫離歸雲村範圍,那就表示螝物亦極有可能隱藏於村中,所以,我個人猜測,這場靈異任務裏的螝,應該和歸雲村村民有所關聯,乃至極深關聯。”


    “嗯?你這話什麽意思?”果然,一聽鄭璿冷不丁冒出如此言論,眾人反應各異,何飛神色微變,趙海麗和周斌雙雙麵露不解,至於性格最直的張虎則更是直接替大夥兒追問起來。


    可惜鄭璿並未回答,轉而在側頭看了眼門外大院後回頭朝眾人吩咐道:


    “都聽著,一會看我眼色行事。”


    ………


    另一方麵,暫且不說身在堂屋的幾名執行者如何商議事情,院中,簡陋廚房內,一臉喜色的孫大勇倒也確確實實正處於生火做飯中。


    地上遍布雞毛,為了招待那幾名有錢人孫大勇這次可是下足了血本,一番忙碌下來不僅將家中最好吃食全拿了出來,甚至還將家中唯一一隻能下蛋的老母雞宰了燉湯,身旁,緊閉的鍋蓋不時傳來陣陣香氣,而立於灶前的消瘦男子目前亦不斷把玩著手中金豆雙眼放光,毋庸置疑,那叫鄭璿的漂亮女人可謂出手大方,竟隨手就給了自己一顆金子。


    不過,也恰恰是對方這一大方舉動卻激起了男人心中更大的貪欲,此刻,注視著手中金豆,又掃了眼鍋中雞湯,孫大勇眼中中閃過一絲冷意,然後,他動了,確認院中無人,伸手從灶旁某塊磚頭下摸出一片紙包,旋即打開,接著,在絕對沒有人看到的情況下,將紙中包著的粉沫全部灑入鍋中……


    ………


    “幾位客人久等了,俺們這鄉下沒啥好吃的,就這些涼菜外加一鍋雞湯。”


    為了做這頓飯孫大勇可謂耗時頗久,但至少證明了在金錢作用下讓男人著實下了番真功夫,堂屋內,打量著桌麵一盤盤頗有鄉間風味的野菜竹筍,又注視著剛剛被端上桌的熱騰雞湯,聞著香味,加之孫大勇還在旁頻頻勸說眾人趁熱早吃,桌前,確實餓了的周斌和趙海麗二人神色放光,就連一側的何飛與張虎都被雞湯那誘人香氣搞的食欲大動,見食物豐盛,鄭璿則也頻頻點頭,然後微笑著朝站於一旁的孫大勇客套道:“孫大哥辛苦了,飯菜不用如此講究,更何況隨後幾天我們還要在你這繼續叨擾,來,一起吃。”


    不出所料,一聽對方要求自己一塊吃,孫大勇立即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一邊搖頭一邊擺手拒絕道:“別別別,瞧您這說的,正所謂高低有別,幾位一看就是城裏來的貴客,搞不好還是京城來的,能來我這破地方暫住就已經讓我這蓬蓽生輝了,哪還能和諸位一起吃飯呢?更何況我早就吃過了,幾位別管我,您吃您的”


    還別說,由於這一時代屬於民國初期,且很多人仍習慣於社會階級之分,剛剛孫大勇那番拒絕之語可謂毫無破綻,順便又把眾人捧了一通,見對方搖頭拒絕,不等鄭璿繼續說話,一旁早已食指大動的周斌就已拿起湯勺伸向雞湯,見有人動筷,同樣餓了的趙海麗亦下意識去摸筷子,然……


    就在這時,正當周斌剛用湯勺舀了一勺雞湯同時也正當趙海麗也拿起筷子時,旁邊,鄭璿一把按住了趙海麗,對麵何飛則也幾乎同時抓住了周斌那正欲將湯勺送入嘴中的右手手腕。


    見狀,一直在旁默默觀察的孫大勇登時心髒一突,那原本維持笑容的消瘦臉孔亦在不經意間微微變了變。


    與此同時,另一側,張虎也已起身走到孫大勇麵前裂開嘴巴微笑道:“嘿嘿嘿,我說孫大兄弟你剛剛那話可就不對了啊,這都民國了,哪還有什麽高低貴賤之分?就算我們幾個確實有錢有身份可不還有句話叫客隨主便嘛?這主人不先吃當客人的又哪能先吃呢?這不也是規矩嘛?”


    說罷,根本不等孫大勇搖繼續頭拒絕,光頭男就已強行拽著他來到桌前,然後用另一枚湯勺盛起一勺雞湯遞至其麵前客套道:“來,大兄弟你先喝一口,你喝完這一口咱大夥就喝!”


    “這,這,這……”


    孫大勇做夢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此刻,見對方反過來和自己客套,又見其中一名光頭男將湯勺遞到自己麵前,大驚之餘,汗水亦不經意間從額前冒出,孫大勇哪裏敢喝雞湯!?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氣氛在這一刻瞬間古怪起來,直到冷汗越流越多,直到再也無法承受這股壓力,終於,已隱隱明白些什麽的孫大勇這才強行擠出笑容回答道:“啊,對了,我突然想起廚房還有一盤菜沒端來,我這就去端。”


    說完這句話後,消瘦男子二話不說轉身衝向屋外。


    很明顯,察覺事情敗露的孫大勇當即轉身要跑,然才剛有動作,對麵,觀察已久的鄭璿就已突然冷喝道:“動手!”


    “他嗎的!想跑!?你給我回來把你!”.


    同一時間,隨著鄭璿一聲令下,又見消瘦男似要逃跑,早有準備的張虎哪肯放其離開?電光火石間,不等孫大勇奔出門檻,伴隨一聲獰笑,動作迅速的他就已徑直抓住了男子腰帶,旋即朝後用力一拉!


    噗通!


    “哎呀!”


    張虎力量何其之大?果然,被這麽一拉,隨著慘叫發出,本欲逃跑的孫大勇就這樣仰麵摔倒於地,接著,依舊未等他作出反應,下一秒,光頭男那自上而下的拳頭也已徑直打來!


    10分鍾後……


    偏僻的大院寂寂靜無比,院門緊閉,堂屋亦房門緊閉,整體給人一種空曠無人之感,然而誰又能想到,此時此刻,在這座看似平靜看似無人的簡陋民宅內目前卻並不平靜,反而散布著一股濃鬱至極的慌張與不安。


    “嗚,嗚嗚……”


    屋內,鼻青臉腫的孫大勇目前正如一頭死豬般被條麻繩被死死捆著,他橫躺於地,嘴裏塞著破布,男人似要呼喊,可卻又因嘴裏塞著東西之故隻能發出些許嗚嗚聲,許是早就看此人不順眼又可能得知真相後怒火中燒,見對方仍在掙紮,身旁,負責看管的周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先是狠踹對方一腳,旋即破口大罵道:“他嗎的,真沒想到你這狗雜碎居然在菜裏下蒙汗藥!”


    “嗚,嗚嗚嗚!”


    暫且不談得知真相的周斌如何毆打如何發泄,此刻,掃視著桌前那碗被做了手腳的雞湯,又注視著表情沉默的鄭璿,何飛明白了,或者說他得到了證實,不單證實了女隊長為何要來孫大勇家,依靠本就過人的理解分析能力,甚至還進一步推測出對方真實用意乃至接下來會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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