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珊與馬駿見麵的地點並沒有在明朗會所,而是在明朗對麵的一個叫朗朗的酒店,據說是一位非常喜歡鋼琴王子郎朗的女琴迷為了表示對他的喜愛而建的一家西餐店,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不過裏麵的布局倒是不錯,格調也還高雅,一位鋼琴師正在裏麵彈奏著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景珊的麵前放著個小盤子,不過她一點胃口都沒有,隻是叼著吸管喝果汁。


    馬駿看著眼前的表妹,眼前不由浮現出了小時候的模樣。童年並沒有留給馬駿多少的美好回憶,恰恰相反,諸多鄙視和壓抑卻是充斥著他的童年。


    一直都以為自己出生於農民家庭,直到自己讀二年級的一天,家裏突然來了一些陌生人,問長問短,還要給錢,卻是被媽媽趕了出去。印象中最深的就是那個精靈無比的小女孩子,也就是眼前的景珊。沒過幾天,又有人上門來,態度很不善。


    那個時候的他並不懂得多少,一直到他長大了,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人討厭,在與父親深談了一夜之後,他就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用事實堵上那些人的嘴,更要用榮歸故裏來報答母親的養育之恩。


    可惜的是,在自己升到廳級幹部的時候,母親便因操勞過度而撒手人寰,在母親的墓前,馬駿發誓,不到部級領導絕不再回墓前。


    他做到了,但是他覺得還不夠,現實虧欠他太多太多,在這個努力的過程中,他發現人是會變化的,不僅僅是別人,連自己也發生了變化。


    向來與自己最貼心的表妹景珊因為陸漸紅而對自己意見多多,而自己一向當作是知己的陸漸紅卻轉眼間成了對手,而自己也在處心積慮地去對付他,人還是人,但卻已不是以前的人了。


    看著這個小時候跟在自己身後叫哥哥的表妹,馬駿心中忽然有一種蕭瑟之感。


    “你找我來不會就是為了來吃西餐吧?”景珊手中的吸管在透明的杯子裏攪動著,蕩起一層層微弱的漣漪。


    “就是聊聊天。珊珊,你不覺得我們之間生疏了很多,隔閡也在拉大嗎?”馬駿忽然歎了一口氣道,“人為什麽要長大呢?小時候多好。”


    景珊淡淡道:“小時候你未必也開心吧?”


    馬駿怔了一怔,笑了笑道:“你還是那麽能說。珊珊,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是男人的事情你是不會了解的。我們今天不說那些不快樂的事情,你也知道,其實我一直也不快樂。”


    景珊居然沒有再去刺激他,隻是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麽不快樂?”


    馬駿又是一怔,景珊接著道:“你之所以不快樂,那是因為你的心理很陰暗,更是因為你怕失敗。”


    馬駿徹底怔住了,我的心理陰暗嗎?我怕失敗嗎?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景珊站了起來,“競爭沒有錯,但是要光明正大。通過這些小動作,就是贏了,你覺得你能勝任那個位置嗎?個人的得失相比於國家的未來,到底孰輕孰重,或許你應該好好考慮一下。”


    馬駿的心裏忽然湧起一股無邊的怒意,壓著聲音道:“景珊,在你的心裏,我就是如此不堪嗎?”


    景珊緩緩道:“表哥,你是否不堪,我的感覺並不重要。這個國家並不是哪一個人的國家,由誰來擔當這個重任,也不是哪一個人說了算的,得分還是失分,你的境界差了很多。好好反思一下吧,我走了,你慢用。”


    馬駿沒想到與景珊的這個見麵會以這樣的一個結局而收尾,他真的是想跟景珊好好聊聊天的。他算得上是天之驕子,但是真正能夠說話的人並沒有幾個,老婆高雅對自己在外麵有人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如果不是顧忌到這個家庭,或許她早已經離開了。而在這種關鍵而敏感的時刻,他也不可能再與方若琳有親密的接觸的。陸漸紅算得上是一個朋友,但是他們已經不可能坐下來說話。


    忽然之間,馬駿的心頭失落得很,做人做得這個份上,還有意義嗎?


    景珊上了一輛出租車,兜了個圈子,在明朗會所的背麵停下,付了車資,緩緩前行著,在確定沒有人注意到她之後,景珊提了提衣領,進了明朗會所。


    陸漸紅早已經在房間裏等著了,隨著大會的臨近,孟佳也忙碌了起來,而在這個時候,她與陸漸紅少來往自然是明智之舉,所以明朗會所就交給了手下的人來打理。


    陸漸紅專用的房間已經被改裝過,以前是總統套房,現在更像一所居家的屋子,裏麵還有一間書房,這自然是孟佳為陸漸紅準備的。


    門輕輕一響,景珊貓兒一般閃了進來,在看見陸漸紅的刹那間,景珊熱淚盈眶。


    陸漸紅忍不住把景珊擁入懷中,低聲道:“珊珊,你瘦了。”


    這還是陸漸紅頭一次用“珊珊”這個稱呼,景珊的眼淚終於不爭氣地落了下來,輕聲地抽泣著。


    陸漸紅就這麽輕輕地擁著她,一語不發,任由景珊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景珊終於止住了抽咽,輕輕捶了一下陸漸紅的胸膛低聲道:“你壞死了,就會惹人家傷心難過。”


    景珊比陸漸紅大幾歲,已是快五十歲的人了,此時卻展現出一股小女兒之態,並不顯得矯作,反而更顯得可愛,畢竟愛情是不分年齡的,任何一個年齡段的女人都有在心愛男人麵前撒嬌的權利。


    陸漸紅捉住了景珊的手,柔聲道:“是我不好,我就是個混球。”


    景珊笑了笑,臉上還帶著淚花:“你不是混球,是個小傻球,我是自願的,怪不了你。”


    陸漸紅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女人對自己理解的心痛,多情自有多情磨,誰叫他是個多情種子呢,見一個喜歡一個,活該他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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