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情緒稍微穩定之後,就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說了半天才知道是宋承憲的母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她約我第二天中午到最近的星巴克咖啡廳,說是有事一定要跟我談談。我琢磨著我們之間會有什麽事情?能有什麽事情呢?自從那天晚上宋承憲消失之後,我就發誓再也不會跟宋家有什麽瓜葛。但是這次我是去還是不去呢?我在電話裏告訴她我需要考慮,讓她等我消息,她最後用幾近哭訴的語氣哀求我一定要答應她。


    掛斷電話後,我就縮到床角緊緊地抱著雙腿,生怕一鬆開就被人砍斷了似的,淚水像是奔騰不息的海水,一直泄一直泄,有種永無停下來的意識,直到我雙腿麻痛難耐才恢複神智。我起身站起來寫了兩張小字條:去和不去。虔誠地祈禱一下,就把它們扔到空中做自由落體運動。然後我閉著眼睛亂抓了一個,打開後就看到工工整整字正腔圓的一個字――去。我穿起衣服,關掉我習慣早上,聽的輕音樂《雲水禪心》,就指示著的士師傅疾馳星巴克。


    我到的時候她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眼睛失神地望著窗外。當她聽到我的腳步聲,轉過身來看我的時候,我的整個身體都僵住了。她消瘦憔悴得幾乎脫了形,以前那雙明亮睿智的眼睛,此刻又混濁又迷茫,而且深深陷在眼窩裏。


    我失神地看了她幾秒鍾,便輕輕地側身坐了下來。她一把就抓住我的手,顫顫的,抖抖的,冰冰的,好一會兒才鬆開。然後就側身拿起手提包,掏出幾張文件,放到我的前麵。說這是房產證,叫我收好。我一陣莫名其妙,停一會兒,就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好像很驚訝我還不知道此事,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似乎又露出了以前那種睿智尖利刻薄的目光。今時今日,我已不是原來那個不諳世事的無知大齡女孩。所以我並沒有回避她的這種目光,而是很自然地迎接。暗示她,我確實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她一陣歎息後,就開始講。她首先說,我們現在租住的房子,其實就是他們家前兩年買下的其中一套,她也是剛知道不久。其次說,我們結婚那天,其實她是知道的。那天宋承憲特意回家,拿房產證件給我過戶,就把我們結婚的事情告訴了她。意思是不論她是否同意,他都要跟我結婚。她又強調,其實她早就默許了我們的事情。而且,本來是想給我們籌備一個很盛大的婚禮。但是,那批地產大亨,還有與宋子賢平時結怨很深的同僚,苦苦相逼,不肯罷休。無奈之下,隻能假裝不知道我與宋承憲結婚之事,就默許讓我們先完婚,日後再舉行婚禮。


    她停頓一會兒,幹澀深陷的眼睛,開始淌出一些東西。它們不再是單純的眼淚,那裏麵滲透了太多的血紅。然後,她輕輕幹咳一下,接著說。10月12日那天晚上,宋承憲開車去海邊,遇到一個亡命徒。那個亡命徒,曾被宋承憲他爸宋子賢告發過,剛從監獄裏出來幾天。宋子賢已經出去忙公務多日,不知何時他就盯上了宋承憲。當時,宋承憲來不及躲閃就給撞上了,手裏握著兩個貝殼。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還沒有來得及送到醫院……。


    “這是憲憲手裏握著的那兩個貝殼,還有他手機上最後一條沒有發出去的短信”,她眼睛裏淌出來的東西,似乎不再是紅色,而有些發紫。她努力換下氣兒,繼續接著說:它們都屬於你,我應該早點拿給你,隻是我不忍心再見你,也沒有勇氣……”


    沒有聽完她的話,我就一把奪過手機開始翻找。心裏的透涼已經徹到手上,抖得厲害。短信上就寫著四個字:寶貝,別哭!還有一群未完的省略號……。我握著血跡已經幹掉很久的手機,還有那兩個貝殼,沒了知覺。


    醒來後,我已經躺在醫院的床上。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單,白色的枕頭,看著頭頂上那個瓶子裏的水。一滴一滴地從細長細長的管子裏,流進我的手背,流進我的身體。我聞著那種刺鼻的藥水味兒,心裏空落落的。一個到處都是白色的房間,就我一個人。我突然覺得很孤單,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單。


    我想起那天,我跟宋承憲偷偷結婚的日子。沒有盛大的婚禮,就隻有我們倆,還有伴郎餘得水,伴娘馮燕,假裝神父的葉曉楓;想起他對我溫柔的承諾,等生米煮成熟飯之後,再舉行一個讓我難忘的盛大婚禮。到時候會請來所有的親戚和朋友,還有我們的父母。畢竟真正相愛的婚禮,隻有一次。如果太簡單,就會有遺憾。一路上,他一直向我保證向我承諾,絕對不會讓我有任何的遺憾;想起每次交房租時,他為什麽總是不辭辛苦自告奮勇地收完錢後,再偷偷把我的份子塞到我口袋裏;想起我在口袋裏發現那些錢時,他為什麽總是嬉皮笑臉詭秘莫測地總找同一個借口:我先幫你拿出來,這樣你才有機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慢慢還我伐。


    想起我們一起躺在床上,我給他講的那個寫在貝殼上的愛。傳說,有一位住在森林裏的王子,愛上了一株仙草,但是仙凡有別,不允許他們結合。一天,王子帶著仙草逃到了海邊,他們看到沙灘上有很多美麗的貝殼。於是,就禁不住停下腳步,每個人撿起一塊自己最喜歡的,然後寫上對方的名字,相互贈送。從此,便沒有追兵追將,他們過上了幸福的日子,而且得到了仙凡兩屆所有人的祝福。他們為了紀念自己來之不易的愛情,便把故事寫在了貝殼上,灑遍所有的沙灘,凡是撿到字跡斑斑的貝殼,最後都會有情人終成眷屬。慢慢地,相傳,一對相戀的男女,如果在結婚那天,把他們的名字寫在貝殼上,互贈對方收藏,那麽他們的愛就會海枯石爛,永遠不會改變,並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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