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傻傻地愣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那影子變成一個點我才轉身。我站在橋上,看著河水,看著霓虹燈,看著朦朧的蘇大,狠狠地掐一下手腕,很疼!原來這並不是夢境,而是真實。我對著護城河的南方,用盡吃奶的力氣咆哮:~~哦~~哦~~~哦~~~。


    如果那天你在相門橋上聽到這樣的怪叫,別害怕也別懷疑,那不是傻b,也不是人猿泰山。原因是,據說人猿泰山,上半身光溜溜,下半身隻穿一條內褲,而我上下都穿了兩層衣服,顯然,自然不是!也不是從亞東峽穀兩岸原始森林裏,被山洪衝下來的西藏野人,那隻是一朵披著人皮被霜打過的孱弱小花而已。原因是,傳說西藏野人長有一身棕色毛,不是黑色的,而我棕毛黑毛都沒有長,很明顯,嫣然不是!


    但是我依然有一肚子的疑問,而且心情突然變得異常雀躍,幾乎要歡呼起來,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於是,我給曹田打了一個電話,問他在幹嘛。他很輕聲地回答說在搞論文,聲音顯得十分疲憊。我想,這家夥可能又搞兩個以上的通宵了。屎憋著屁股門子才找茅房,他也不知道磕磣。


    這倒讓我想起了大學時代。平時大家都忙著逃課,忙著談戀愛。但是一到考試的時候,大家就都顯得分外勤奮了。白天,很多人忙著模仿蘇秦頭懸梁錐刺股。到了晚上熄燈後,有的人忙著裝匡衡,蹲在宿舍門口鑿壁偷光;有的人正兒八經地忙著模仿車胤,逮住近似螢火蟲的東西放在書上囊螢映雪。爭先恐後,不亦悅乎。就連平時不到膀胱憋爆極限,就不去光顧的廁所都擠滿了人。朝斯夕斯,大家都裝得二五八萬的,個個的精神都顯得分外煥發,而又不乏神采奕奕。mianhuatang.info


    但是人們都說,熊沉默的時候比狗的狂吠都來得可怕,也更值得尊敬。因此,我從鼻尖裏哼出一聲不屑後,就又加上一句:那你要不要出來晃晃休息休息啊?還可以順便請我吃串魷魚。善解人意終於來了效應,十分鍾後,曹田順利地出現在護城河橋上。然後我們一起繞著小吃街,耍了好久才各自回去做豬。


    第二天就是我們中國史上的災難日――5.12,聽到這個消息,我不但不難過,還有些歡欣鼓舞。心想這下可好了,地球又可以減輕負擔了。來吧,災難,來吧,天災人禍,最好爆發世界第三次大戰。來吧,人類的滅亡日早點來吧,來點更猛烈些吧。親愛的人們,歡喜吧,鼓舞吧。我竟然一直這樣祈禱,這就是一個憤青的悲哀,真是悲哀到了極點!


    回到窩裏之後,我也懶得看新聞,反正我一向都不看,凡是有新聞的台都習慣被我一律封殺掉。我之所以不看新聞,原因有三,分批如下:


    一、耶穌曾經告誡我們不要把新布料補到舊衣服上,或者用舊瓶裝新酒做這樣的荒唐事,但是新聞裏老是層出不窮。


    二、新聞裏老是講人均國民生產總值淨增多少,老百姓生活有多小康,公務員工資有多低,但是我身邊(當然也包括我)怎麽每學期都還有那麽多同學擠破腦袋地一邊申請助學貸款(依然欠很多學費,好多人畢業幾年後還拿不到畢業證),一邊去洗碗刷盤子端菜掙生活費?而我們卻常常看到今天哪個總裁老板哪個省長縣長包了幾個二奶三奶,買了幾棟別墅,明天哪個公務員每天右手鬥著地主等著五六千的工資加福利,左手還收著厚厚的禮金?我不明白。


    三、新聞上老是講人人平等,朝中無人也可以做官,但是我都誠實地寫了幾年入黨申請書了,都畢業了咋還不是黨員?後來我才知道是因為我不善交際,學不會拍馬屁,也沒有請黨支書吃過飯,而且跟那些班委們混得也都不熟,所以入不上黨也情有可原。隨著這些事情的日積月累,日子一長,我就越發鐵了心不看新聞了。


    但是讓人十分生氣的是,那天竟然每個台都是新聞!當我準備關閉電源的那一瞬間,卻不小心撇到一個鏡頭。一個小男孩躺在擔架上,向抬著他疾跑的幾個解放軍敬禮,天使般的微笑裏,滲透著一股堅強與樂觀。


    我的怒氣似乎在那個瞬間被凍結了,一時間不知道哪裏湧上來的水,一下子傾瀉出來,一塌糊塗。想不到新聞還真有點用途,在某些時候也會真實。於是我便一改往日習慣,專心致誌地看起了新聞。正焦於找工作的我,索性也不找了,每天窩在隻有一台電視兩張床的窩裏,摟著遙控器看新聞。而且還邊看邊哭,邊哭邊看,也再沒有了往日的憂傷和顧影自憐,還有那張熟悉的臉。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位卑未敢忘憂國,事定猶須待闔棺。


    當時我隻有一個想法,就是去做誌願者。但是摸摸口袋,才發現身上還剩下兩元硬幣,於是我隻好給也在受苦受累的母親打電話救濟,並說明了情況。深明大義的母親大人非常支持,就給我匯了幾張百元大鈔,讓我自行過去汶川。


    我匆忙地收拾一下行李,取完錢就出發了。到了蘇州站,便直衝過去排隊買火車票,但是輪到我的時候,掏了半天也沒有掏出那幾張紅顏花貌的百元大鈔,才發現錢包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扒了。幸好早在前年我就已經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沒有把身份證等所有證件放進去,不然又要歇菜。我對著虎姑婆似的售票員苦笑一下,拉起紅得發紫的行李箱走出了售票大廳。然後,有氣無力地蹲坐在一顆垂柳樹下,在地上畫各種大小的人民幣小樣。擦了畫,畫了擦,就這樣畫了一整天,也沒有畫出一個真的來。


    因為突如其來的身無分文,我隻好步行回去。從火車站到蘇大,我走了將近四個小時,時而小碎步,時而大踏步,時而脫了鞋子坐在別處歇息。走到家已經很晚,但是走進小區,我並未直接走上樓去,而是繞著別院走了一圈。看著滿園的春色,我想起了李煜的《相見歡》:


    林花謝了春紅,


    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


    相留醉,


    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我自吟低語著這首表達李煜當年之無奈心情的詩,腦袋裏卻盤旋著另一個叫做好人的概念。這年頭,原來隻是想單純地做一個好人都那麽難。


    回到窩裏我連鞋裹衣,捂著被子狠狠地哭了兩個小時,不覺間竟睡了過去。當我睜開眼時,新一天的驕陽已經照到了我的小屁股上,熱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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