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僅僅因為害怕辜負,害怕比較而不如,害怕不如而不可得,自卑、怯弱、戰戰兢兢,那這樣的競技路,這樣的未來,哪怕就是被一次次提攜緊跟,與我又有什麽意義呢?


    我李峰的存在,應該不隻是這樣吧?


    我應該有我存在的意義!


    夢想太虛幻,蓬蠡隊的隊友們很少會談及這個話題。


    但可能大家都有吧,林幕有,韓晨有,那個曾經他看不上的矮個魏瀟也有,甚至周庭、溫霄卿也肯定有。


    但我有嗎?


    也許,我也應該有,而為了可能別人覺得可笑的夢想,我更需要實現夢想的那百分之一的微小可能。


    也許……


    場上,剛替換魏瀟上場輪轉前排的李峰,站在網前,雙手虛舉。


    一縷縷光從李峰的眼睛中悄然閃過,無人察覺。


    換發換輪,林幕輪轉後排,蓬蠡隊發球。


    兩邊隊員站好,裁判吹哨示意比賽繼續。


    “砰~”


    林幕的大力跳發,毫不節省體力,依然那麽幹脆、有力。


    此時比分19:15,從林幕的發球開始,第二局比賽正式進入尾聲。


    三次發球,兩個得分,等到換發球時,林幕已經將他個人在本場比賽的得分推到了另一個新高。


    快攻、強攻、後排攻、吊球、二次攻,發球甚至攔網。


    得分麵極廣,甚至不以防守力度的強弱為轉移,種種手段、花樣,林幕盡情的展示著他的風采。


    以一點破一麵,擴展全局,蓬蠡隊今天的表現讓所有人的思想都稍微被衝擊了一下。


    個人是集體的一部分,集體比賽不是隻看個人。


    這一理論無數人說,也被無數人奉如圭臬。


    但如果是一個有隊友全力協助,自身也極度強力的個人,真的就不能?


    也許,也不盡然。


    當然,排球比賽的規則決定了,需要有人去付出,去成就這樣的團隊,這樣的個人。


    事實上,團隊的意義始終存在,個人與集體,又哪能分的那麽分明。


    第二局比賽,隨著林幕三次發球結束,進才中學隊的氣勢終於出現了一些衰退。


    盡管他們的隊長尤鳴依然努力組織著全隊的攻防,時而表現的像是一個堅毅的戰場首領一樣,頑強的抗擊著蓬蠡隊的攻潮,甚至於每次都能將球隊的每個攻手的性能發揮到最大。


    可最大和最大,最怕的就是比較。


    最終,頑強抵抗的進才中學隊敗下陣來。


    蓬蠡隊以25:21,拿下第二局比賽的勝利。


    雙方總比分戰成了2:0.


    林幕看著一臉堅毅,依然還在鼓勵隊友激發士氣的這位進才隊長,他心下微歎。


    這是一個好二傳,如果從調度全隊的角度來說,算是當前青年階段的頂級二傳。


    基本功紮實、性格沉穩,不缺實力也不缺鬥誌。


    頭腦清晰,戰術運用靈活,可以說,二傳所需要具備的優秀品質基本都擁有了。


    可他就是太靈活了,靈性的想操控全盤,操控戰術,每次都要力求打的精妙合理。


    把球隊攻手的作用和戰術作用發揮最大,可真的最大嗎?精妙合理真的就絕對正確嗎?


    比如,你戰術調度到總能使每次進攻打出一對一,可以稱的上戰術精妙,可一對一的成功率就一定比一對二高?


    真的不盡然了。


    還是沒抓住技術優劣的真正核心,攻防正對,是需要對比的。


    甚至即便實力相當的進攻選手,在麵對不同防守時也是有對比差距的。


    時、地、人,總總因素之下,排球是瞬息萬變的。


    第三局比賽即將開始。


    林幕在通過對手和自己的表現總結著。


    他倒不是感慨對手如何,終歸不是他的隊友,他還沒到關心所有人的程度。


    不過,他從對方身上給韓晨找到了很多印證,現在的韓晨也有很多這樣的趨勢。


    也許是自己給韓晨的影響太大了些,可他說的自大點,韓晨畢竟不是自己可比的,除了傳球手法不弱於他,其他方麵,無論意識、分辨,進攻能力和威懾力,都不是自己可比的。


    目前的韓晨,還當不了這個核心。


    說韓晨不是核心?


    錯了,今天的蓬蠡隊,韓晨就是核心,最起碼也是組織核心。


    “隊長……”


    “嗯!”


    “上場!”


    “加油!”


    “加油……”


    第三局的先發登場,比賽即將開始。


    林幕和所有的隊友相繼擊掌,一聲口號之後,球員們紛紛散開。


    第三局首先發球的是進才中學隊。


    率先發球的卻是進才中學的二傳隊長,多少讓人有些意外。


    更讓人有些意外的是他還選擇了大力跳發,而且,發的質量還不錯。


    看起來他也是真的放開了。


    之前不發現在發,無非兩個原因,要麽是節約體力,要麽是穩定性不夠。


    從對方的戰術心態和實力特點來分析,林幕認為是後者。喜歡掌控全盤的人,一般很少喜歡做超出自己掌控範圍的事。


    不穩定的跳發球自然就是超出掌控範圍的事。


    不過現在已經落後這麽多,且戰術和變招的效果依然不大,那也隻能是用盡一切手段了。


    尤鳴這個發球也打出了效果,蓬蠡隊的接發球稍有些措手不及。


    魏瀟勉強接起,一傳被破壞。


    球以極快的速度低空疾掠,直往網前衝。


    先發後排的韓晨根本無法跟上,周庭疾衝一步墊了一墊。


    很倉促的墊調,依然不到位,無論高度和角度都不適合攻球,林幕無奈輕拍過渡。


    進才中學隊守轉攻,後排主攻很輕鬆的上前墊了第一下。


    尤鳴迅速插上前排,跑到網前等候。


    他觀察了一下蓬蠡隊這邊的防守狀態,最終選擇的打相對空虛的2號位。


    因為從現在蓬蠡隊的防守布局來看,4號位這邊隻有林幕一人。


    即便如此,尤鳴依然是假動作迷惑了一下,徹底坐實了他所希望看到的蓬蠡隊防守布局。


    最終臨觸球,和前排副攻配合,球速很快的一次短傳。


    球扣出手!


    不得不說,這位進才中學隊二傳手的傳球很紮實,而且傳球的靈性很強,這一次的進攻調度是成功的。


    蓬蠡隊的網前防守布局被他兩個動作就徹底調動開來。


    因為周庭的站位偏近二號位,等傳球落定時已經無法趕來。


    林幕隻能單人攔網。


    不過,戰術成功是沒錯,終歸還要看能不能得分。


    林幕的反應很快,在對方出球一刻,已經準備好了攔網,他幾乎跟著對手同時起跳。


    一如既往的淡然甚至於淡漠,麵對快速強力的進攻扣殺,林幕好像完全不在意對手一般。


    他冷靜的起跳,冷靜的伸直雙臂,雙手張開,展開了他的攔網防線。整個人冷靜異常。


    清澈、黝黑的眼睛,視線淡然到紮人。


    進才中學的副攻手從林幕的眼睛裏,看到的滿滿都是無視,讓他極為不舒服。


    他憋足了一口氣,狠狠的揮出了手臂,“砰”的一聲響,排球仿佛夾雜著他所有的情緒衝了出去。


    大概隻有幾厘米,或許是十幾厘米,眼看著球飛出以後,就將直貫中網。


    可僅僅刹那間,他感覺到眼前一陣恍惚。


    一雙崩直的手掌從他眼前仿佛帶著殘影一般平行劃過,又是隻有幾厘米,那一道殘影劃過之後,擋在球的麵前。


    “嘭~”


    一陣心悸間,沉悶的響聲砸的進才中學副攻的心裏直在顫抖。


    怎麽可能?


    是未卜先知嗎?怎麽就這麽堅決的,而且,手移動的速度還這般的快。


    空中動作真就這麽容易的?


    他不甘、懊惱。


    單對單,在身形和高度的對比中,他完全不占劣勢,然而他作為更主動的一方,在一對一的對抗中,敗下陣來。


    是的,林幕的攔網成功了。


    球被他努力移過的幾厘米擋了回去,劃著平平直直的弧線直飄後場。


    而此時,進才中學的一號位,因為尤鳴的離開空空蕩蕩。


    盡管後排主攻為了保護尤鳴離開的空當,之前已經多有向一號位靠近,但球最終落地時,他終究趕之不及。


    輕輕脆脆的一聲響,球砸落地麵,似乎是泄去了所有力量,隻稍一彈起後再次落地,接著,球無力的落回地板。


    如同帶著某種情緒一般,緩緩的向著場外滾去。


    1:0。


    “好攔!”


    “隊長,漂亮!”


    “哈哈!”


    單人攔網的直接得分很能鼓舞士氣,蓬蠡隊的球員們,第三局一開始,就被林幕的幹脆一攔把情緒進一步推高。


    球隊每得一分,林幕的每一次攻防表現都沒有讓他們失望。林幕的表現更是讓他們心底暢快。


    甚至比起他們之前的比賽,他們自己多有表現更暢快幾分。


    因為努力、協助、付出,他們感覺到了他們是真正意義上團隊的一份子。


    進才中學隊半場,尤鳴喘著粗氣,叉著腰看了一眼對麵的那一群人,特別是其中那一位他無法去定位的人。


    不管承認不承認,他內心底裏知道,從分區賽之後,他有意無意的在學著對方的不少東西。


    其實尤鳴一直是一個驕傲自信的人,從小到大,雖然不能說他是每一層次裏最優秀的那一個,但是他很自信的認為,他有出眾的天賦。


    因為,他的學習能力很強,也能接受事物,更不會驕傲到盲目。


    好的東西他從不介意去學習,他也有學習的動力和能力,因此,很多曾經比他優秀的人早已經被他遠遠甩開。


    憑借著天賦和堅持,憑借著良好的空間感、堅持不懈的努力,他成為了一名在一定範圍受到認可的優秀二傳。


    但他可沒有滿足。


    分區賽中,林幕這個人進入了他的視野。


    還是同樣的心態,通過教練的分析和自己的理解,通過訓練,他把林幕這個人的很多特質學了去。


    雖然接應和二傳不太一樣,但有些作為核心的理念是一樣的。他自認為,他已經學會了成為一名真正的核心二傳。


    他感覺到自己在一步步變強。


    可是呢,似乎到現在他才發現,有些真正意義上的核心部分,他並沒有了解。


    他再次和這位蓬蠡隊接應暗暗的比較了一下,特別是今天兩局比賽之後,他發現了,他自己好像隻是進行時,而對方無疑是一個進化完畢的完成體。


    聰明、沉著,哪怕是大多時候隻當個突出的攻擊箭頭,依然能調動每個隊員,特別是,偶露崢嶸的傳球,把了解展現的淋淋盡致。


    這份了解,不但包括了對自家隊友的了解,更包括了對對手的了解。


    這一份了解融入到進攻之中後,更是無限擴大了蓬蠡隊整體攻防上的優勢。


    他覺得,今天他們要輸了,而且,輸的讓他都感覺到不冤。


    因為他覺得欠缺的東西,才是最核心的。


    盡管內心裏承認,但驕傲使得他有些無法接受,他突然覺得,他又找到了新的方向了。


    二傳也可以攻防一體,全能全麵,他也相信他可以,那就從這一場比賽開始吧。


    場邊,


    進才中學隊的教練眉頭緊皺,雙手插袋站在一旁。


    在人們看不到的褲兜裏,他的手下意識的摩挲著。


    可看到尤鳴那一副像突然被熱血灌注的模樣,他搖頭失笑。


    他輕輕的呼了一口氣,眉頭終於稍微舒展。


    也許,拿不到冠軍,拿不到好成績,也不算全無收獲吧。


    就是,確實多少有些不甘罷了,蓬蠡隊沒有想象中的強,戰術上今天更沒有多少新奇。


    可偏偏,殺的他們進才中學隊一路潰敗。


    是整體實力差距嗎?


    顯然不是。


    比賽打到現在,作為一名成熟的教練,哪還有什麽東西他看不明白的,他也真正看到了目前進才中學這支球隊的短板。


    這個短板,在麵對重量對手時,不會因為自家球員平均比對方強些,有一名好二傳而改變。


    更何況,對方的那個箭頭核心,更像是青年層次的bug,差距太大了。


    剛那一次單對單的攻防,赤裸裸的展現在那裏。


    出現了那個接應這樣的青年bug,也把進才中學這個短板無限擴大。


    打戰術是教練的責任,很多教練把戰術運作看的比球員還要更重要,曾經一度他也是這樣,但現在現實給了他不少感悟。


    那邊那個教練呢?


    嗯,好像還有提前離開的那位蓬蠡隊主教練,也許,可以找機會交流下。


    場上。


    第三局的比賽在繼續。


    盡管尤鳴再次鼓起鬥誌,鼓起他成長的鬥誌和動力,但對整個比賽局勢並沒有造成根本上的改變。


    林幕帶領著他的隊友繼續打著他們的排球。


    林幕的表現一如既往,沉穩中帶著強勢,隊友們因為整體的戰局優勢,林幕一次次的攻防勝利,心氣和鬥誌更是被刺激的越拉越高。


    場上的表現更加的積極,如同順理成章一般,無數過往的經驗一步步被融合。


    就連上一場比賽所打的快速節奏也被自然的融合了進來。


    場上的比賽節奏越來越快,將衝進、背快、強攻甚至林幕的後排進攻都用快速組合起來。


    因為節奏的加快,進才中學對節奏的掌握越來越差,比分一路變化,且被蓬蠡隊越拉越遠。


    進才中學隊依然沒放棄抵抗,他們在隊長和二傳手尤鳴的組織下頑強的拚著。


    可比賽,沒有絕對實力打底,意誌也隻能是意誌。


    林幕依然在宣泄著他的實力。


    現在的蓬蠡隊,他們有一個優秀的二傳手可以讓整個隊伍像活水一樣流動起來,盡管這個二傳很多時候想法複雜了些。


    他們也有一個優秀的攻手可以為團隊服務,輔助拿分,讓對方時刻也不敢徹底對他鬆懈。


    他們也有堅實的防守陣容,自由人、主攻、副攻,盡皆投入。


    最關鍵的是,他們有一個優秀的隊長、核心,可以讓隊員們無怨無悔的去努力去付出,不爭榮耀和表現。


    整個隊伍,勝敗不亂,戰術從繁到簡,又在簡中注入了新的活力。真正詮釋了位置以及意識在比賽之中所承擔的關鍵。


    現在的蓬蠡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達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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